大明海风- 第8部分

　　　　“就这么办吧，想不到我大明竟然连区区的一百万两都拿不出来了。这是何道理？”

　　　　“回陛下，我朝赋税，大半来自于东南，东南富则大明富，东南安则大明安。只是近些年来，东南倭寇日益严重，东南各地的赋税一年少过一年，到今年，已不如三年前一半，相比十年前更是不足两成，只要能平定倭患，定然能缓解朝廷财政。”

　　　　嘉靖正在沉吟，手下小太监却来报告，陆炳在门外求见。

　　　　“哦？奶兄？这大晚上的找朕什么事，快让他进来。”

　　　

　第十三章　风波（下）

　　　　要说嘉靖一朝权势最大的大臣，无疑就是严嵩了，可要说最不能惹的却是这位陆炳。这一点从官上就能看出来，除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以外，他还被加封了太子太保兼太子太傅。也就是说，当朝最大的官其实不是内阁首辅严嵩，而是他陆炳。

　　　　陆炳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接到大太监黄锦的信的（因为苏州的黄公公八百里加急所以比锦衣卫密探的消息来的还快）。其实说起来这件事可以说跟他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可毕竟那小贼是冒充了他姓陆的才干出这般大事，他也不能装没事人不是，再说黄锦是当年藩王府的老人，这些年来跟他的关系也不错，他那干儿子也是出于对他的一片孝心也确实没干什么，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这大晚上的奶兄你怎么来了，莫不是想朕了不成。”嘉靖和陆炳比较随便，虽然已经当了三十年的皇帝可依然拿他当成朋友和兄弟。

　　　　“刚从苏州的锦衣卫得到个消息，想想跟我也有关系是来跟你请罪的。”满朝文武中，也只有陆炳敢跟嘉靖说个你字。

　　　　“呦呵，请罪，说说，是不是又强抢了哪家的民女之类的，还是手伸的长了又被哪个不开眼的给参了”陆炳偶尔会贪点小钱，嘉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相反还觉得上本的实在不懂事，至于强抢民女什么的不过是兄弟两人的玩笑罢了。

　　　　“那到不是，我现在钱早就够花了，已经好久没贪过银子了，只是这事却是严重了。不知哪来的小贼，自称姓陆名文，在苏州跟人说是我的侄子，我的几个侄子你都认识，哪有个叫陆文的？也不知怎的，那苏州知府韩仁斌竟然就这么信了，最后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本来这也没什么，可那小贼不知使了什么计策，竟然将路过装满要送往大同的郑和宝船给骗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同样的一件事从不同的嘴里说往往起到不同的效果，除了忽略黄公公的作用以外陆炳一句假话也没说，可让韩仁斌在解释的话怎么说都变成拉黄公公下水了。

　　　　嘉靖听此言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感觉跟听评书似的。“郑和宝船都给骗走了？那船上的将士都是猪么？那知府竟然被这么简单就给骗了，要是有人冒充朕的皇子，他是不是得把苏州城都给朕卖了？他娘的这孙子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嘉靖在暴怒的时候嘴巴已经有点不干净了。

　　　　这时候在边上立着那俩内阁大学士都傻眼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怎么感觉跟听相声似的，两个人回忆了半天，都对这韩仁斌没啥大印象，这人到底是严党还是徐党？其实仔细琢磨琢磨这个事情根本没法说，出这么大事肯定得有人背黑锅的，可说到底，这姓韩的一没贪赃枉法二没滥用职权，事实上他没有犯任何一个官场上的错误，怎么给他治罪？就因为他把一个小混蛋当成了陆炳的侄子？好吧，有时候蠢也是一种大罪。

　　　　嘉靖看着眼前满脸写着我很委屈的这位奶兄，觉得有些好笑，“这件事虽说跟跟你无关可你也毕竟牵连其中，找回郑和宝船的任务就教给你了。另外，令锦衣卫把那姓韩的抓了，按大明律，秉公处理”

　　　　我去，大明律，你还不如说莫须有呢。说起来这大明律也是明朝的奇葩产物，他是朱元璋制定的开国宪法，只是朱元璋毕竟是放牛娃出身，这部宪法定的特别不合时宜而且严苛程度令人发指，据说贪污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扒皮添草了，加上大明朝一百多年的发展和物价上涨，真要是按照这部最高宪法执行的话大明朝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得掉脑袋，可太祖皇帝订制的宪法又不能废了，所以从皇帝到小吏都装糊涂，只当没这个玩意，恐怕它最大的价值就是当你想收拾一个人却没啥把柄的时候用他来开刀了。

　　　　当然也有例外，据说后期的嘉靖被海瑞差点气死，可是这海瑞清廉到了连大明律都奈何不了他的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连从不跟大臣妥协的嘉靖都对他起了敬佩之意才能保住性命。

　　　　可怜的韩仁斌，请罪的折子还在路上，就被嘉靖判了死刑了。

　　　　“这小贼是什么人，你要多长时间才能抓住他”陆炳能混到现在的地步，绝不仅仅是靠嘉靖的信任，这位奶兄的本事嘉靖一向是信得过的。可谁知陆炳却是摇头苦笑，对嘉靖说到“臣无能，这小子虽是大明子民，但恐怕是个倭寇，不然那郑和宝船对他来说全无作用。臣的锦衣卫在陆上倒还有些作用，可茫茫大海，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陛下还是直接降我的罪吧。”

　　　　一听这话，嘉靖直接就炸了，倭寇倭寇又是倭寇。在嘉靖看来，因为倭寇作恶江南地区就收不上来钱，江南收不上来钱就没办法整顿军事，没办法整顿军事俺答就老过来串门，俺答过来串门他就闹心上火。因此，这两年他这皇帝当的这么闹心全是那帮倭寇害的，“岂有此理，番邦蛮夷竟然如此放肆。即日起，传令东南各省沿岸招募乡兵，各地方官员抗击倭寇可自行出击无需兵部调令，另外，从大同宣府掉几只劲旅去东南，朕要三月之内剿灭倭寇，具体的事情，徐阶你去办，需要什么支持就让奶兄帮你”

　　　　“臣遵旨”徐阶和陆炳同时应到。

　　　　小天完全不知道，他这只小蝴蝶已经开始煽动稚嫩的翅膀，开始改写了历史，这场朝廷vs倭寇的战争提前打响了。

　　　　于此同时，大海上另一处风波也和他有关。

　　　　无名海岛上，大海贼徐海召开了紧急会议。与会人员全是徐海手下嫡系高层，这帮人平时自由自在惯了，跟徐海开会的时候从来没个正行，大家说说笑笑的把事谈了多好。可是今天却是不同，自徐海以下所有人都阴沉着脸，好像所有人都输了钱一样。

　　　　今天，李进当家的把他们派去的二当家金瘸子给赶出来了，看他灰溜溜的德行徐海差点没拔刀砍了他。李进那几百号战斗力徐海并没有放在心上真要说帮忙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徐海要是想灭了他就跟碾死一只虫子一样。

　　　　可是徐海能从一个普通小和尚变成东南沿岸一家独大的海盗头子自然是长了脑子的，小弟不听话就直接弄死，最没水平的混混也干不出来，况且一个李进不算什么，可这东南海上少说也有几十个这样的海盗团是挂靠在他的名下的，你想对付他是不是得考虑影响？若是李进狂妄的跟他撕破脸也就算了，可人家做事滴水不漏，金瘸子回来的时候人家送了一整条船的粮食做赔礼，而且表示我之所以把金瘸子退回来是因为他跟我们新上任的二当家有些私人矛盾，对您还是依然忠心耿耿的。

　　　　海盗攻打海盗其实比朝廷出兵更讲究名分，说白了就是需要个理由，这是混江湖最基本的江湖规矩，徐海虽然在东南海一家独大可远谈不上只手遮天，陈东叶麻等人一旦抓到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干翻他抢这个老大的位置，更何况，远在rb还有一个海盗中真正的王者，汪直！理论上说，他徐海也是汪直的小弟，今儿他要是敢任性把李进灭了，没准哪天汪直也任性一把把他给灭了。

　　　　可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也不行啊，一来他徐海咽不下这口气，出海以来何曾这么憋屈过，二来还是因为影响，就这么放过李进其他的小弟有样学样怎么办？就在徐海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阵香风吹过，抬头一瞧，原来是他夫人王翠翘。这女人真是个奇女子，听得徐海他们三言两语讲述了来龙去脉，略一寻思便有了对策“这有何难，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妙啊，夫人此计甚好，就这么办了，让那李进再多蹦跶几天，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第十四章　分歧

　　　　李家岛这两天热闹的跟过年一样，不管是男女还是老少，都是逢人就笑。前些天二当家回岛，那巨大的收获把岛上每个人都震惊了，之前他们都说小天是文曲星下凡，但那不过是句客套话和奉承话，可现在，如果小天有一天说自己是天上的神仙转世这帮没文化的刁民十个人里最少也得有九个人相信。基本上每家每户聊天的时候都会提到二当家，许多人对小天已经开始盲目崇拜了。

　　　　八船的粮食，哦，去掉送给徐海赔罪的一船还剩七船，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即是岛上的居民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干也能吃整整三四年。意味着岛上的汉子几年内都不会因为生存的压力玩命了。

　　　　最妙的是这二当家仗义，讲究，而且没有架子。要说小天在这岛上收买人心也真是下了力气，不但大方的表示自己那一份一分钱也不分，还表示愿意成立一个忠义堂，每次抢来的收入将拿出来三成，负责照料阵亡兄弟的亲人，毕竟这岛上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抢劫，男人在外面战死的话家里就失去了顶梁柱，靠周围邻居帮衬哪有领那个“抚恤金”腰板直。这项提议是小天下船的时候当着几乎全岛欢迎的人潮的面讲的，当时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欢呼。

　　　　事后，李进曾弱弱的表示，这样会给抢劫带来很大的一笔额外开销，如果一旦以后收成不好很可能面临入不敷出的尴尬。小天当时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他在，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小天为了和同志们打成一片，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无聊，每到黄昏，小天都会开始节目小天讲坛。思前想后，小天决定给大家伙讲射雕英雄传。平时大家天黑以后除了遭小人就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会讲一点评书段子的，也不过会那么几章三国水浒，这一听到集现代武侠大成的金老爷子作品，各个都疯了一样，几天下来岛上练武成风，这不，今天讲到了洪七公出场，岛上众人都恨没能早生几百年得见他老人家真颜，一个个都在苦练降龙十八掌。

　　　　金老爷子的作品有个最大的特点，虽然包上了武侠的皮，可核心却是侠与义，小天深深的知道，乌合之众的土匪是成不了事的，想让自由的海盗变成纪律严明的军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侠义武装他们的思想，在忠义堂良好运作的前提下，侠义精神能让这些乌合之众不计生死，能让不讲义气的人在这个环境下根本没法生存。

　　　　在刻意的收买人心下，小天的威望与日俱增。在外面练习降龙十八掌的众人自然是想不到，被奉为天人的二当家，和大当家李进正进行着不知多少次的争吵。只是这一次似乎吵得特别厉害，只见两人面红耳赤，不停的摔杯子摔碗，若不是因为二当家是个文弱书生，大当家不想落下持强凌弱的口实，二当家更不会上去找虐，恐怕这俩人早就上演全武行了。只是虽然动不了手，可这嘴上却越骂越难听了。

　　　　“小兔崽子，你才吃得几斤盐几斤米，娃娃见识。”啪，李进摔了一个茶杯。

　　　　“老东西，你才看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大字，愚蠢至极”啪，小天摔了一个茶壶。

　　　　“小王八蛋，老子从无到有才挣下这家业，吃了多少年的辛苦，你们读书人做做生意还可以，这刀子上的事情，你不懂。”啪，李进摔了一个盘子。

　　　　“老不死的，就是因为你笨你蠢，才走了这么多弯路，你那些狗屁经验屁的用处也没有。”啪，小天直接就掀了桌子。

　　　　“小王八蛋”“老不死的”“小王八蛋”“老不死的”不一会，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被这俩人摔了。这吵架就是这样，越吵火气越大，开始的两句还能就事论事，到最后则变成了纯粹的人身攻击。

　　　　李进心里这个寒啊，这要是往常，如果有人敢骂他是老不死的，都不用他下令，手下弟兄们分分钟教他怎么做人。可你看现在的情况，他自己的亲儿子在两头拉架，说是拉架主要是在拉他，乐小天那战五渣的小身板子有啥可拉的。

　　　　李进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吵架了，要说小天想抢班夺权李进倒是不信的，他还没那个本事，问题是弟兄们普遍认为二当家高瞻远瞩说得比他有道理，只是不敢当面反驳他而已。要说小天这二当家完全可以说是他捧上去的，本来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