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巡回銮始末》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西巡回銮始末- 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有侍卫及一切仪仗,旁有军机处朝房,六部九卿朝房,抚藩臬各员朝房,侍卫处,种种名目则贴红纸条而已。
  大堂空洞无物,左房为内朝房,右房为退息处。至銮阁中有六扇屏门,中开二门,设宝座一张,上盖黄布。至二堂,又设宝座一张,亦盖黄布。左有一房,为召见处;右有一房,为亲王办事处。三堂中又有宝座一张,左右房为太后宫室。二堂这东,有三间,为皇上寝宫。后又有三间,为皇后寝宫。三堂之西,屋三间,为大阿哥居住,行宫内皆用洋灯,近来俱换大保险灯及洋烛,因贡物已到,是以顿增华丽云。
  两宫到行在后,太后常有胃痛之疾,不服水土,夜不成寐,辄哭,时命数太监捶背,日夜不休。皇上反比在京时健旺,偶与太监耍戏,亦嬉笑如常;惟圣衷不悦时,辄大骂太监,亦似有所怨恨者。各处进贡之物,太后命太监开单分赐群臣,毫不吝惜。凡各省贡品送到内务府,太后必悲喜交集。皇上见直省贡物,涕泣不已;不时在园中玩耍,见太监入园,或避入门后,或趋入宫内,不知何意,人疑圣心之有疑疾也。
  太后皇上御膳费,每日约二百余两,由岑中丞定准。太后谓岑中丞曰:“向来在京膳费,何止数倍!今可谓省用。”岑奏曰:“尚可再省。”又每晚先由太监呈上菜单一百余种,亦不过鸡鱼鸭肉之类,其后贡物燕窝海参都至,御食乃丰。皇上喜食黄牙菜,并不多用荤。太后喜食面筋,亦不多食他品,谓太监曰:“不必多办菜,从前御筵一百余种,皇上不过食一二品而已。”
  太后皇上去年冬皆食牛乳,养牛六只。今春因天太干燥,不食,将牛六只发交西安府喂养,每月需银二百余两,另有牧牛苑。
  两宫出京时,仓皇出走,除身穿之衣,余皆未备,嗣由京城陆续将两宫随穿衣服带往。故太后所穿之衣尚是旧时衣服。
  皇上亦然。
  两宫及大阿哥到行在后,并未出宫。大阿哥养一小狗,皇上索去,后大阿哥又命太监索回,相传皇上因此曾责罚大阿哥。
  两宫至行在时,百姓皆得仰瞻圣颜,然皆跪接。太后未到行在之先,谓王中堂曰:“我要看看百姓究竟是如何苦楚。”
  是以太后御车行至乡间,百姓皆得见天颜,并有乡农远远立田间翘望,并不趋避者,太后并不加罪。皇上看见乡民形状,甚奇之,盖从未见过者。太后谓皇上曰:“咱们那里知道百姓如此困苦!”故到行在后,即命岑中丞办赈济,开粥厂,并时以赈务如何询问,岑中丞不置。
  太后亟思回銮,然往往无端惊惶。二月初十日本拟下因銮之旨,及闻俄约,又中止。刻下行宫内外已一律盖芦席棚,似有过夏之意。行在各人皆恃邸相为泰山,望电报如饥似渴。太后曰:“我一日不见京电,便觉无措;然每见一电,喜少惊多,心实胆怯。”庄王,英年,赵舒翘诸人之死也,太后曰:“上年载勋,载澜诸人,自夸系近支,说大清国不能送与鬼子,其情形横已极,几将御案掀倒。惟赵舒翘,我看他尚不是他们一派,死得甚为可怜。”言至此,并为落泪。
  军机处仍是荣中堂问事,王中堂则可否因人,鹿尚书则附和荣中堂。有人一日见三大臣上朝,先是一太监手捧圆盘一,上盖黄绫,引三大臣前进,王中堂先行,荣中堂第二,鹿尚书第三:王中堂白发苍苍,面目清瘦,走路吃力;荣中堂须亦微白,面扁而黄,有足疾,身材亦不高;鹿尚书颈歪,面浮肿,尾随其后,似欠精神。人谓每召见,总是荣中堂一人说话,王中堂本重听,鹿尚书近来亦甚重听,全恃荣中堂在军机处宣示,而又多请教于荣幕樊云门,否则莫知底蕴也。
  鹿尚书住木四牌楼,产业在西安者甚多。荣中堂住满城。
  王中堂住贡院。除都察院,内务府,工部,其余各衙门皆设贡院内,以红纸长条书“某部公所”字样而不书衙门。贡院内皆系办公之所,各部暂刻木质关防,文曰“行在某部关防”。王中堂有太平宰相之称。鹿尚书肝气太甚,于两江最为吹求,深赖两湖为之调处;荣中堂尝劝其意气忽过甚,又勉其凡事外面圆融,使人不测。各员奔赴行在候引见者有二百余人,故朝廷电催吏部尚书敬子斋冢宰到行在,即料理引见事宜。惟各员以食用太贵,不堪苦状。其津贴办公各员之项,一二品每月一百廿两,三四品六十两,五六品四十五两,七品以下三十两。聊可敷用而已。近来简放各员,颇有谓军机之私心者。
  各省解往银两赴行在者,在二月初核算,已有五百万之多。
  岑中丞预备带银六十万赴晋,为各防营之费,所有已收饷银,俱存储藩库,尚未大动。太监有孙姓者,与李莲英,黑辛同一跋扈,而贪婪亦不相上下,湖北解饷交内务府银两,由孙太监督同监平,解饷委员曰:“这是湖北关道平足对宝,每锭五十两,断不短少。”孙太监曰:“你解过几回饷,你知道什么解饷的规矩!”委员又曰:“海关道平色实是不短。”孙太监曰:“然则老佛爷的平假的么?”言毕,仍欲拳打脚踢,委员急退。内务大臣继禄慰之曰:“你来得辛苦,我们总不叫你们吃亏的,不过他们在这里进项太苦是有之,你们要稍稍原谅。”
  委员将各节一一出而述诸人。广东解贡品二十四种,因未贿赂太监,被太监剔出九色退还。某道台解贡往行在者,出而告人,愤愤不已。闻俞廉三恃皮小李为奥援,上年某令到省候补,带有皮信,故因此得与彼通消息。
  行宫左右地方皆驻紥武卫营兵,而街市亦照常贸易。人谓不愁货不卖,只愁无货,惟最惧太监买货,不肯付钱。
  西安向有两个国,至是大加修茸,召京内名角演剧。太监见太后常哭,辄请老佛爷听戏。太后谓:“你们去听罢!我是断没心肠听戏的!”故宫内并无戏台,两宫及大阿哥实末曾听戏。而行在各员往听戏者则与京城兴致无异,是可叹也。
  西安饥荒,以西北为甚,正二月来,无日不求雨。赤地千里,入河南境始见麦苗。现西安府麦子每斤九十六文,鸡蛋每个三十四文,猪肉每斤四百文,黄芽菜每斤一百文,鱼甚稀而极贵,其余一切菜蔬,无一不贵。洋灯在南边每盏数角者,在西安值三元,火油洋烛,无一不贵。洋货绸绫,更不必说,且无货,厘金甚为亏短。亦有土娼,皆草屋土炕,不堪插足。现在各处陆续运粮不少,然并不平粜,皆留作兵士口粮。
  ○附志鹿尚书傅霖事略
  自政变以来,至今几三年。庚子七月北京未破以前,中国之事败于刚毅;庚子七月北京既破以后,中国之事败于鹿傅霖。
  故鹿傅霖者,一未死之刚毅而也。
  当拳匪之发难也,鹿时任江苏督抚。东南立互保之约,鹿大不谓然,急率兵数营北上,冀附会端刚,合拳匪攻外国,事成则南下督两江。及甫至近几,则亲见李秉衡方大败,京师将立陷,所率兵又多散失,不得已,乃率兵数百人次定兴。定兴,固鹿家也。既闻京师破,两宫西幸,则急行迎谒道左。而湖南藩台锡良亦俱至。太后见之大喜,抵太原,简放为山西巡抚。
  是时刚毅死,朝廷乃命鹿人军机以代之。自联军破京师,诛罪魁,将及期年,国势大变,有能首以旧人新入政府者,惟鹿一人而已。
  鹿既入政府,则首建幸陕之策。是时两宫驻跸太原,闻全权大臣李傅相已入北京,各国允议和停战,冀速定大局,言返旧京,颇有待和议行成,即行就近回銮之意。而鹿陈说太后,以北京万分危险,西安去海遥远,洋兵万不能到,进退战守,无不皆宜。
  太后固本愿西行,徒以廷臣二三主持于内,疆吏十数力请于外,皆以“暂驻晋省,静待和议,勿再深入内地”为言,既重以群议,故一时未决,得鹿奏,则又大喜,即日下诏定期启銮幸陕。故鹿一入军机,即能首以诡谋长顽焰,荡和局者,则幸陕一策为之也。然得于慈眷者,亦自此深矣。
  既入陕,则又思集顽党,修旧政,开战局。以王中堂不附己,多不遂,则欲以全力去王,而令夏震武,洪嘉与二人痛劾王倚恃洋势,请予重谴。及得旨,夏洪俱被斥,然尚有“心尚怀忠”及“书生之见”等语,王自是一味委蛇,愈加抑退。故入岁以后,鹿尤大肆专执,每对人言端,刚为国忠臣,为洋人所逼以至如此,他日得志,必当起复昭雪云云。闻人议变法,辄多方阻抑,虽荣禄亦无如何,他人更不敢置喙。近更引洪嘉与为军机章京,与某制军消息往来甚密,无非为商阻回銮亲政等事。
  窃谓外人此次于惩办罪魁一节,视为要图,无非为推本穷源之意。然英,赵诸人虽附和拳匪,不过一时之害,事后尚索办以儆戒将来。如鹿者,论事则为害甚大,以时则为患方长,若不能去,而望中国少定,全球获安,无理理也!中国顽党固多,然就目前论之,惟此为最悍,而其事又最确故不避如统之喻,附而记之于左。
  ○北京战后记日本人植松良三著
  北京城内外惨状,颇有可记者。北京城高三丈五尺,厚四丈;城上有坦路一条;四面有许多城门;城上建有三层楼,与前面之橹楼遥遥相对,高耸云端;城上并布列古式炮多尊。此可谓天下之坚城,若守得其人,虽以十攻一,难期必胜。不意为联军攻击数日,竟不能支,一败涂地。此全系顽固党人之结果,本无足怪;独可悯者,良民之惨状耳!
  盍观沦陷后北京城内外之情形乎?巍然之橹楼,为联军击碎烧弃,已失数百年来巍奂之美观;旧迹留者,仅一二耳。城内外惨遭兵燹,街市毁失十分二三。居民四面逃遁,兄弟妻子离散,面目渗澹,财货任人掠夺者有之,妇女任人凌辱者有之。
  更可恨者,此次入京之联军,已非复昔日之纪律严明。将校率军士,军士约同辈,白昼公然大肆掠夺。此我等所亲见。计京城内富豪大官之居宅竟无一不遭此难者,决非过论。但其中亦有因与和义团相通之朝官,以此示报复,至蒙其害者焉。
  至夺来之物,金银,珠玉,自不必言;此外书画,骨董,衣服,以及马匹,车辆等值钱之物无论兵卒,平人,所获之数均属不少。军人因不便悉持去,虽是金银,珠玉,亦以贱值转售,以故操奇之人颇多。余见某国人购得三分大之珊瑚珠百余颗,仅一弗银耳。按一弗:即墨西哥银一元。
  据某华人云:北清妇女惧受凌辱,往往深窗之下自经者不少,其未受灾害者,仅于房外树一某国顺民之小旗,坚闭门户,苟延残喘,情殊可悯。不幸而遇掠夺军人来,将银钱献出,以求保性命而已。
  一面为军人掠夺,一面复有盗贼横行。通衢大道,无人管理。无业游民公然入他人之室,亦不问人允否,即与共寝食,并不言归。米谷告罄,亦无处可买,间有挑贩,途中仍不免遭兵士抢夺。大抵华人昼间断不能徒行市上,其穷苦之状,实余所目击者也。
  余将去北京时,联军已设假政府(盖假政府,即暂设之地方官也)。严禁此等情形。若果实力奉行,劫掠等事原可稍减;惜示禁太迟,抢掠及种种暴虐之行,业已做了一番矣。
  天津之惨祸,不为不甚,但尚系北方上等通商口岸,欲复旧时之天津实非难事。至北京此次之惨状,欲复旧观,正不知何年也已。
  ○津门战后记
  天津既陷后,某观察因有要公赴津,以在津所见所闻各情,详细函告南省诸戚友,言皆慷慨,语尽悲恻。阅之如读“扬州十日记”。爰节录节说如下:“洋兵纪律胜于吾华者无多,殆犹五十步之于百步。据西人霍克尔云:‘六七月某国兵最佳,俄兵最坏。’今则反是。
  盖新来之某国兵,见前人多拥厚赀重宝,自恨来迟,遂亦无是劫掠。有被其难者,多向总统衙门即前督署或该管兵官处控告。
  辄问名姓为谁,倘不能举,即作罢论。惟力能扭送者,或可求办。然孰敢为之,以寻仇衅耶?瞻前顾后,人皆相戒不敢出门,时有洋人亦遭抢夺者,华人可想矣。
  “自七月间,有人将家储重宝藏匿棺中掩埋,被人暗通消息,洋兵大得利市。于是四郊之外,及各省会馆,义园,几于无棺不破。抛尸道左,野犬村彘,不嫌臭腐,及尸亲来认,业已肢骸不全。前天津府李少云太守,其棺被斫者三次。
  “津门之祸,起于义和团,固也。然非京中士大夫之主张,武卫诸军之助虐,直隶官长之养奸,其流毒或不能如是之大且重也。徐,李,裕,刚,已成鸿毛,而北人犹美其称曰殉节,闻之令人欲呕。刻北省疮痍满地,然受害烈者,大抵良善之民,饶衍之家。而前之头裹红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