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如也。
舒服了许多，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
惊讶地发现沙发上依偎着两个人，苏子文侧躺着，怀里是弓着腰的苏雨希。桌上则放着一个大号的蛋糕。应该就是他们把自己送回来的吧？
陈曦晨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再看看日期，联系上蛋糕，这才想起昨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自从那些事情发生过后自己好像就没再过生日了，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不太确定记忆空白的两年间有没有过过。
他们两个来给自己过生日吗？陈曦晨心生感动，苏子文竟然还记得他的生日，他以为这个世界的人都已经将他遗忘了。
忍不住翘起嘴角，刚刚不小的响动竟然没有吵醒两人。
从房间里拿出一层被单，小心翼翼地给两人披上。随后尽量安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早晨八点，出门买早餐，豆浆，油条，包子，稀饭，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丰盛了，大多数时候他的早餐只有面包片和白开水。
“唉……小雨，让我再睡会好不好？就三分钟！三分钟行不行？小雨……我求你了！”
这就是陈曦晨回家看到的画面——苏雨希正尽全力想要把苏子文从沙发上给拉起来，而后者正在讨价还价。
发现陈曦晨提着早餐回来了，苏雨希立刻局促地绞着双手，苏子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立即弹坐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陈曦晨。
真是该死，明明醉酒的人是陈曦晨，为什么睡着懒觉的人是他！
“醒了？”把早餐放在桌上，打开蛋糕的外壳，切下一块，递到苏雨希面前，“要吃吗？”
羞怯地接下，苏雨希小声地说道：“可是……生日已经过去了。”
“那就现在补回来。”陈曦晨不是一个会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人，生日不过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仪式而已，准不准时过都没关系。
“曦晨哥，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请一天假？”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很快调整好自己状态的苏子文一边问，一边不客气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不用，我很好。”蛋糕实在是甜得腻人，陈曦晨吃了两口便作罢，“另外，心理咨询就此结束。”
“为什么？”苏子文停下手中的动作，“才做了一次而已。”
“没有必要。”这只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陈曦晨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答应了男人不透露这一切，他不希望催眠中出现不受他控制的事。
“可是……”苏子文有些担忧。
“也没有可是。”打断苏子文的话，陈曦晨平静无波的说道，“我自有分寸”
“那昨晚……”
“公司聚会。”对方并不太清楚自己的生活状态，所以陈曦晨从容不迫地编造了一个理由。
“好吧，但是有问题还是来找我比较好，”苏子文盯着陈曦晨半天，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明白眼前的人不会轻易更改他的决定，“天下替你做免费心理诊疗的只此一家啊！”
“嗯。”淡淡地回了一声，吃完早餐的陈曦晨穿好鞋，准备上班，“记得关门。”
“放心。”填饱肚子的苏子文伸了伸懒腰，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我送你。”
“先把小雨送回去，我搭公交车。”
不再多说，陈曦晨直直下了楼。
一夜无梦
阴郁逐渐消散不见，该做的事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生活又被扳回正轨，陈曦晨一如从前的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心中多了一份希冀与追求。
人活着，始终都应有一个目标，一份信念，现在，陈曦晨找到了，哪怕这一切虚幻得难以把握。
封住心的寒冰开始融化，他在等，等那个男人来到他身边，那一刻到来时，他将彻底重获新生。
缭绕着的些许不安也随着男人的如约而至淡化。枯竭的精力也因他的到来一次次的充盈满溢。
日子平稳地过去了一段时间。除了苏子文隔三岔五地找种种借口来他家留宿以外，一切都很正常，他知道苏子文是在担心他，毕竟前段时间他的心理状况着实堪忧，加之出了酒醉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会让人有些生疑，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事后都惊讶万分，他竟然会跑去鱼龙混杂的酒吧喝个烂醉。
其实他并不排斥苏子文和苏雨希，相反倒是很喜欢，但两个人突兀地介入了他机械般的生活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古板的手机铃声响起。
正在打扫客厅的陈曦晨停下手中的事，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曦晨哥，我家热水器坏了，没法洗澡，今晚能不能到你那去住？”手机里传出苏子文嬉笑的声音。
陈曦晨觉得头疼又好笑，看来苏子文撒谎的技术比起以前是差了一大截啊，上次他明明看见苏子文家有两个热水器的。
心中是这样想，声音却是一成不变的冰冷。
“可以。”陈曦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并非难以启齿，而是拒绝了也没有用，苏子文还是会厚着脸皮到他家来——这是经验。毕竟他和苏子文相交了不短的时间。
“曦晨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苏子文用羞涩忸怩的语气说着。
果断按下挂机键，把苏子文腻人的声音给隔绝掉。
二十分钟后，苏子文提着一大堆食材出现在陈曦晨家门前，苏雨希低着头跟在他背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雨希已经不再像前几次见面那样局促不安。虽然偶尔还是会脸红，但进步也不算小了。
进了门，苏子文把食材放在厨房里，随后躺在沙发上，不顾仪态地哀嚎道：“小雨！我饿了！”
“好，我马上做。”苏雨希一边系上可爱的小熊围裙，一边微笑着。
陈曦晨则目不转睛，膝不移处，专注地看着新闻。虽然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实在是无事可做。
“来看下一条消息，今日上午十点左右，XX小区内出现异常雷击事故，据目击者称，十点零五分时有一道闪电击中小区花园内的一棵树木，并引起火灾，但近日天气晴好，并无雷电现象。目前尚未有人员伤亡的报告，具体原因专家扔在紧锣密鼓地调查中。”
“说不定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先兆。”听完新闻播报，苏子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甚关心地下了判断，“下一步，他们将降临地球，然后囚禁人类，关键时刻，有一部分人会进化，随后拯救世界。”
并不理会苏子文的胡言乱语，陈曦晨仍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见证了本世纪最伟大的猜想的诞生过程。”
纹丝不动。
“难道你就不觉得由衷的敬佩吗？”
依然毫无反应。
“你赢了！”
挫败地捂住脸，苏子文感到无地自容，他这个出类拔萃，被广大同门所景仰的心理咨询师竟然对陈曦晨束手无策。比当初和苏雨希交谈岂止难上一分一毫。
若非必要，绝不开口，即使是开口也是短短几句甚至一个字，一个词。
对周遭的反应少得可怜，苏子文有理由相信，就算是吊灯掉下来，只要不砸中他，他也断然不会惊呼。
难以想象陈曦晨的内心世界究竟是何种模样。
叹了口气，不再自讨没趣，苏子文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游戏，兴致缺缺地玩起来。
一个小时后，望眼欲穿的苏子文总算盼到了苏雨希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美味，色泽诱人的红烧鱼，汁香四溢的莲藕排骨汤。
腹中的饥饿感正肆意地叫嚣着，等不及让苏雨希把食物全部端到桌上，苏子文便忍不住大快朵颐。
“都说要管住一个人先得管住他的胃，小家伙算是把我的胃给牢牢拴住了，要是我哪天吃不到了，我一定会疯掉！”苏子文一边满足着口腹之欲，一边感叹着。
陈曦晨却是不慌不忙，待到苏雨希坐下以后才动筷。
最近他的饮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苏子文和苏雨希常常会带着各种各样的食材来他家里烹调。
陈曦晨并非饕餮之徒，但品到美食总是一件让人畅快淋漓的事。
加之……今夜又是和男人约定好的日子……
思及此，不由得露出浅淡的微笑，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苏子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放下双筷，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就对了，曦晨哥，你笑起来可比板着脸帅气多了。”
苏雨希附和着点点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陈曦晨也察觉到了异样，自己极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表情。闪电般地收敛起微笑，快要揭下的面具又紧紧地黏附在了脸上。
“早知道就不提醒你了。”苏子文轻叹一声。他常常旁敲侧击陈曦晨性情大变的原因，但陈曦晨总是绝口不提。
他实在是担心陈曦晨会出现一些他不愿见到的状况。
比起自己的亲哥哥苏子武，他更喜欢陈曦晨一些，同样是冷漠的性格，苏子武却是完完全全的阴冷，当中还夹杂着怒火，在他身边就有被毒蛇给死死盯住的感觉，好像将被咬上一口，即使是苏子文也不例外。陈曦晨不同，尽管他对外界漠不关心，但也不至于敌视他人。况且，高中三年，陈曦晨一直对他照顾，保护，就像兄长一样，这是苏子武从没有给过他的。
气氛逐渐凝固，餐桌上安静异常，口中的食物也变得干涩难嚼。
匆匆填饱肚子，陈曦晨站起身离席洗漱。
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男人，心中充满期待。
头倒在枕上，却一反常态地辗转不寐。越是想要睡着，意识越是清醒。
虽然焦躁不已，但陈曦晨知道越是如此越是难以入眠。
平静下来，整个房间内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古板而清晰，时间正随着它的转动一分一秒地流逝。
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脑中的声音渐渐和它同步，有节奏地重复一遍又一遍，身体很快放松下来。
第二天早晨，陈曦晨是在失落中醒来的。
昨夜好容易睡着，却是……一夜无梦……
拳头
男人失约了……
仰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单调的天花板，陈曦晨有些不愿，或是无力面对这个事实。
无助和失落正疯狂地噬咬着他的躯体，也消溶着他的精神。疼痛从心传遍全身，让他想要痛哭发泄。
别折磨我了好吗？我已经承受不住更多了，即使是鸿毛般的压力足以我分崩瓦解。
“如果……某一天我不再出现在梦境中……”
“那我一定是来找你了。”
猛然想起男人的话。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这是他坠入深渊前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了，是他的救命稻草！不管这救命稻草是否能够救命，他都不愿放手，即使是垂死也要挣扎一下不是吗？
如果这根草断裂了，那，上天算是判了他死刑了。
拾起残破的心，陈曦晨强打起精神起了床。
走出房，苏雨希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而苏子文仍在呼呼大睡。
一切都如往常，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唯一变化的也许只有他一个人。
“我先走了。”陈曦晨换上鞋，推开门，转头对厨房里的苏雨希说道。
闻言苏雨希立刻回过头，看着陈曦晨凌乱的黑发和苍白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陈曦晨的外表平日里是严肃整洁的，即使是醉酒那一次也是面无表情，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陈曦晨像此刻这样颓丧。
“曦晨哥哥……”苏雨希攥住衣角，担心地说道，“还没吃饭……”
“不必。”说罢，关上了门。
外面正吹着萧瑟的寒风，很快便将陈曦晨的身体吹得麻木。
这样也好，起码能缓解一下痛楚，陈曦晨嘲弄地想着。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恍若隔世，自己……早已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了吧？
精神恍惚着，到了公司才发现钱包被人扒走了，不过，无所谓，反正里面的钱少得可怜，够不够在餐馆吃一顿饭都是个问题。
他真正担心的是手上的镯子，绝对不能丢！
看似镇定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实则饱受煎熬，他并不想成为多舌同事的谈资，只好把烧灼着的面具贴在脸上，即使知道这会让他的伤口越来越多。
“什么！曦晨哥今天早晨是那样的？”
忙碌的工作做完之后，回到家，苏子文这才听苏雨希提起这件事，今天早晨走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上班去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之后，苏子文放下了手机。
他知道陈曦晨是个善于隐忍的人，若非精神濒临崩溃，他是绝对不会露出颓丧的表情的。
“该死！”望了望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瓢泼大雨，苏子文低骂一声，“小雨，我下去开车，你去拿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