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镇上桥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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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头镇上桥头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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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生哥过年好!”
  乐生也笑着说,
  “你也过年好!”
  孩子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大人跟自己说过年好,一般大人都会说,“好好好!”再亲热点的,会说,“我娃也好!”,这声“过年好!”他们以为要等自己长到跟父母一样大的时候,才会听到,结果,听着乐生这么说,兴奋的叽叽喳喳就出去了;出去了碰上别的孩子还会宣传;
  “洪生家的愣子,给的糖可多了,还有个麻糖,不过你要叫他乐生哥,他还会跟你说过年好!”
  于是,今年全村儿的孩子貌似都来洪生家拜年了,除了想得到一大把糖,一颗麻糖以外,他们还想看看愣子变成“乐生哥”以后什么样,跟他们说“过年好!”的时候什么样!
  洪生今年的糖买的也多,本来是计划村里孩子们拜完年后,还能让乐生吃到正月十五,没想到他们家乐生这么一“挥霍”,孩子们拜完年,他们家糖盘里就剩下可怜的十来颗充门面了;杏干儿是发完了,麻糖也快发完了;最后来拜年的几个小孩子,乐生还跟别人说,
  “杏儿干已经发完了,明年我多准备些给你!”
  孩子一听,更开心了,因为还多得了一颗麻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媳妇儿的红围巾

  过了十点,孩子们拜完年,就是大人们出动了,主要是给村里有威望的老辈们去问个好,洪生也不例外;乐生今天从里到外一身新,高领蓝色羊毛衣,藏青色长款登山服(以前的登山服类似于现在在羽绒服,内芯是棉花),黑色灯芯绒裤子,黑色大头皮鞋,这是当时最时兴(时尚)的衣服;围上他的大红色围巾(这围巾就围了一次,回来后乐生就舍不得围了,非要过年这天才拿出来),灰色兔绒耳罩,全村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么穿的;看着眼前的乐生,洪生比吃了二斤蜜还开心;相对洪生穿的就简单很多,棉衣棉裤是他媳妇最后一年缝给他的,已经陪着他过第七个年了,裤子也是,唯一新的就是这件外褂,还是件单褂,洪生买的时候,就琢磨着把它穿四季呢。
  两人一起出了门,一直走到沟里头,路上碰上其他的小年轻小媳妇儿,彼此再问个好,人们看着洪生旁边娇俏俏俊生生的乐生,一个二个都傻眼了,有人问,
  “洪生这是领的哪家的小媳妇儿了?”
  洪生就笑着说,
  “是我们家乐生!”
  又有人问,
  “洪生这是你们家乐生?”
  洪生说,
  “噢,我们家乐生!”
  “咋给围了条红围巾了,打扮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他待见个红围巾么!”
  “呀,洪生,你们家乐生一打扮可是俊后生(青年、小伙儿的意思)了!”
  洪生就笑的眼睛眯眯的,扭头看他们家乐生一眼,再看一眼。
  到的第一家,是大老奶奶,村里年纪最大的寡妇,今年八十了,四代同堂的“大户”人家,村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人们,都会来跟大老奶奶问声好,陪着说会儿话;大老奶奶五儿两女,在跟前的就两个儿子,但也热闹;一进院门,就听到从屋里传出的笑声,问好声,掀了门帘进去,一屋子人,循着辈儿一路问好下来。乐生跟在洪生后面,看着这么多人,还有点怯,有点羞,但还是会跟着低低的问声好;于是大家就把话题转到乐生身上了,
  “妈呀呀,这是乐生了?”
  “看人家洪生把乐生打扮的,跟个财主小少爷似的!”
  这时一个年青人跟着说,
  “乐生,你还认得我不?”
  乐生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拽着洪生的胳膊,不吭气,
  “你刚来了住窑洞的时候,我进去拉你,你还把我推了个跟头,记得哇?”
  乐生没再抬头,只是继续拽着洪生,
  大家又笑着说起了乐生刚来时的样子,村里人拉话题子,纯粹是为了聊而聊,没有什么恶意,每到过年,大家会集体回忆一下参与过对方人生的那些过去,可能同样的话题,你每年都会听一遍,直到新的话题出现为止。
  这时大老奶奶的儿媳妇儿抓过一把糖,往乐生手里塞,说,
  “乐生,吃糖,还有奶糖了,专门给你挑出来了!”
  乐生扭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洪生,还是没接,这时大老奶奶的儿媳妇儿又说了,
  “拿着乐生,今天过年,应该吃了!”
  洪生说,
  “给就拿着吧!”
  乐生才接过来,装在了口袋里。
  人们一看两人这互动,又开始说笑了,
  “洪生可真会教了,你不放话(说话,同意的意思)他都不拿了?”
  “乐生今年多来大了?”
  洪生笑笑说,
  “我也不知道!”
  大家就猜了,
  “估计也是二十一、二岁了哇?”
  “看起来是可小了!”
  “洪生,你家这乐生教的,说不定还能娶上个媳妇儿了!”
  人们又把注意力放乐生身上了,有人问,
  “乐生啊,你想不想娶个媳妇儿了?”
  乐生没理人,正在把刚才装的糖,挑出来唯一一颗大白兔,拆了纸,往洪生嘴边送,洪生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没张嘴,头往后仰了仰,抬了抬自己夹烟的手,温柔的对乐生说,
  “我抽烟了,你吃哇!”
  只见乐生把奶糖放嘴里,用力一咬,自己一半,另一半又送洪生嘴上了,人们哄的一下笑了,
  “看人家乐生,可真会疼人了,还知道你一人一半了?”
  “乐生要是个女娃娃,洪生可就享福了!”
  “乐生长的是好看了,跟个大姑娘似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笑笑说说,从这家转到那家,一家转一家,家家如此,这就是农村人的年,不厌其烦的话题,踏踏实实的笑声。
  当时乐生转了三家以后,一出别人家的门,抓出一把糖,献宝似的给洪生看,那意思仿佛在说,
  “你看,我挣了很多糖!”
  还拽着洪生的手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口袋,那样子调皮而得意,看得洪生心里暖呼呼的;乐生中间回了三趟家,是把口袋里的东西放下又出来的,黑贝就影子似的,跟进跟出,寸步不离;这一上午,似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乐生并不愣,懂得疼人,知道问好,会给洪生喂奶糖,喂花生,喂黑枣儿,还喂苹果,梨子,反正是从不独食;有些小媳妇儿们羡慕的,故意嗔自己家男人,
  “看我们家福子,我嫁过来三年了,别说奶糖了,糖精都没喂过我一粒!还是人家乐生,看对洪生好的,嘴里头的一半都还知道给留着!”
  这时她家男人调笑着伸手捡了颗糖,边拆纸边说,
  “你看你,现在就喂你一颗糖,张嘴呀~”
  小媳妇儿羞的一脸绯红,嗔着眼笑骂道,
  “就知道不正经!”
  “来哇,张嘴,我王福也懂得疼媳妇儿!”
  小媳妇儿在大家的笑声中,红着脸咬下了这颗糖,还不忘瞪自己男人一眼,结果对方又笑着说,
  “你要不现在咬一半,另一半喂给我哇!”
  说着把脸就凑过来了,小媳妇儿轻轻捶了一下对方,羞笑着嗔道,
  “就你不正经!”
  此时乐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看着,眼角挂着笑意,看到小媳妇儿羞红了脸,他也偷偷看了洪生一眼,发现对方正在看他时,也红着脸低头,开始玩糖纸了。
  拜完年,回了家,洪生就开始准备饭菜;村里过年的大菜,都是年前就准备好的,红烧肉煨好了,拿瓷盆往西边杂物窑洞一放,盖上盖子压上砖,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热,这些东西做一次,要吃到正月十五,招待完亲戚;条件好点的,过年会准备八大碗,这些洪生都会做,他也算村里的“大厨师”,就是会颠勺的,大菜都会做,村里婚丧嫁娶基本上都会叫洪生去给掌勺儿;往年过年过节的时候,洪生就他一个人,也懒得弄,日子将就着,年也将就着;今年不同,做的是“四小碗”:红烧肉,炖排骨,烧肉条,小鸡炖蘑菇,一样一小碗,再炖个大杂烩,两人一狗的年,过的那叫一个开心。洪生喝了半斤老白干,给乐生买的是健力宝,自从洪生他爹喝假酒喝死了以后,他就滴酒不沾,可是今年高兴,高兴了怎么能没有酒?所以洪生此时喝多了,笑眯眯的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乐生把碗筷洗了,爬炕上就钻洪生怀里了,那人迷迷糊糊睁了眼,看是他,张开胳膊,紧紧的一抱,两人脸贴着脸,颈交着颈,胸膛挨着胸膛,腿压着腿,就这么睡过去了;睡前,乐生还问了句,
  “洪生,下午咱们还去挣糖了不?”(因为拜年可以“挣”到糖,所以乐生很愿意去。)
  洪生笑着眼睛都没睁,嘟嚷着说,
  “你喜欢吃,过了初十咱们就去镇上买!”
  黑贝跟着跑了一天,也累着了,窝在炕脚下,睡的还打起了鼾。两人一狗足足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饭前才醒;洪生眯着眼,看着怀里乐生睡的红扑扑的脸,觉得这辈子过成这样,应该知足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乐生,他反而觉得心里又空落落的;轻轻叹口气,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乐生要真是个女娃该多好!”有了这个念头,矛盾着觉得自己贪心了,人这贪心一起,不知怎么的,觉得眼前的乐生更俊了,俊的让洪生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脸;亲完了一口,就想亲第二口,亲完了第二口,碰碰的心跳声就止不住了;此时乐生眼睫毛一闪一闪的,似乎要醒来了,洪生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又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晚饭之后,人还不困,乐生就把上午“挣”到糖啊,花生啊之类的,堆到了饭桌上,开始一个一个分捡;黑贝爱吃花生,乐生得了空就剥的给喂一个,小家伙吃完了,眼睛就直直的又盯着乐生的手,洪生还是第一次见爱吃花生的狗,可能以前也有别的狗爱吃花生,只是村里的狗,没有这么精细的养过。年前有人来他们家借东西,看到黑贝是在屋里的,还特别惊讶的问了句,
  “洪生,你家狗咋还给进屋了?这样惯着可不好!”
  有时候洪生想,如果村里人知道,此时他们家乐生正给狗剥的喂花生,可能又会大惊小怪一番吧,于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乐生挑着捡着分着,忽然就开口了,
  “洪生,他们说我像小媳妇儿了!”
  “他们觉得你好看呢!”
  “洪生,你说我像不像小媳妇儿?”
  “呵呵……”
  “洪生,你笑甚了么?”
  “没笑甚!”
  “没笑甚是笑甚了?”
  “呵呵……”
  “洪生,小媳妇儿是干甚的了?”
  “小媳妇儿是男人的婆姨(老婆的意思!)”
  “男人的婆姨是干甚的了?”
  “男人的婆姨就是伺候自家男人吃喝,生娃娃的!”
  “洪生,他们说我是小媳妇儿,是不是说我也是你婆姨了?”
  洪生一听,笑的更开心了,
  “男人哪能做人家婆姨了,男人是娶婆姨的!”
  “男人咋个就不能做人家婆姨了?”
  “男人又不能生娃娃!”
  “洪生,我也不能生娃娃?”
  “你是个男人,咋个生娃娃了么?”
  “那女人因为甚就能生娃娃了么?”
  这个问题可把洪生给难住了,只能说,
  “老天爷这么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为甚了!”
  “洪生,我要不能生娃娃,就做不了你婆姨?做不了你婆姨,就成不了小媳妇儿?”
  这句话一出口,洪生忽然觉得心跳又不规律了,仔细的看着乐生,发现他还在认真的挑捡他的那堆“杂食”,于是,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说,
  “乐生,你要是个女娃娃,我就娶你当媳妇儿!”
  “那我要不是咋办呢?”
  “你要不是,咱兄弟俩个就这么过一辈子!你愿意了不?”
  “我愿意呀!洪生,那你是个男人,你是不是还要娶媳妇儿了?”
  “我?哎~不娶了!”
  “那我也是个男人,我也要娶媳妇儿了?”
  洪生笑着故意逗他,
  “你想娶媳妇儿了?”
  “不想!”
  对于乐生的回答,洪生很满意,因此也很开心,等着他挑挑捡捡的分类完,熄了灯,两人躺炕上,边聊天边听广播;可能是今天下午醒来时,乐生觉得与洪生抱着睡特别舒服,所以此时洪生发现,乐生竟然把脚伸到自己被窝里了,过了一会儿,整条腿伸过来了,再过一会,身子也过来了,此时的乐生就跟脑袋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一样,脑袋还是从自已被窝里伸出来,身子却全部钻到洪生被窝了,
  “乐生,你这是干甚了?”
  “没干甚!”
  “没干甚咋跑我被窝了?”
  这个时候乐生像是被戳破小秘密一般,呵呵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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