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看我们,转身先把门打开,低低地说,进来。
我们进去之后,他把屋子里的灯打开,我环顾了一圈,看到墙上贴的,地上摆的,傻眼了。
风扬,这就是你朋友的诊所?
风扬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就是!他姓全,叫他老全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老全,你是个牙医啊?
老全点点头,我就是牙医,你朋友牙齿很疼吗?我看看,不行就拔了。
他是很疼,可不是牙疼,我无奈地看看风扬,风扬你没告诉他,阿龙中的是枪伤?
风扬笑着说,我没敢告诉老全,他胆儿小,我怕说了他就不敢来了。
老全确实胆儿小,一听是枪伤,就立刻哭丧了脸,我是牙科医生不是外科医生,没听说过隔行如隔山吗?这病我治不了,你们得找外科医生去。
风扬正色说,老全我没告诉你他是枪伤就是怕你害怕,牙医还是外科大夫不都是医生吗?我这朋友就因为欠了高利贷的钱被人家追杀,挺可怜的,大夫不都是救死扶伤的吗?你就死马当活马医,把子弹给他取出来,给他止了血就成了,回头我带他去大医院看。你这儿药品设备都全,先给他简单处理一下。
看得出来,老全内心斗争的很激烈,可在风扬的鼓动下,还是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他对我们说,我就试试看,可如果出问题了,你们别怪我啊。
阿龙说,不怪你,你别把我当死马医就行了。他拿眼睛瞟了瞟风扬,风扬别过头去,全当没看见。
后来老全果然成功地把阿龙的子弹取了出来,包扎好,血也止住了。
风扬送老全回去的时候,阿龙掏出怀里的枪想灭口,被我一把按住了,威胁他说,你信不信,如果你敢开枪,我马上杀了你!
他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关头,他也不想树敌,就把枪收起来。
再后来,风扬提议找个旅馆先落脚,先躲一阵儿,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我们三个找了一家小旅馆,本来风扬想住在酒店,但酒店太过招摇,警察一查就能查得到,所以还是选择了小旅馆,虽然条件不够好,但起码安全。
就这样,惊心动魄之后,我找到了风扬,还和他住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明天,但至少,我们拥有现在,也许这就足够了。
番外(11)
三个人的房间分配出了问题,旅馆双人房和单人房比较多,如果我们三个人每人开一间房就太过分散,万一遇到危险,不方便互相通气,可住双人房又出现更大的矛盾:我和阿龙一间,风扬不同意,我和风扬一间,阿龙就怀疑,阿龙和风扬一间,我又不放心,最后争来争去,只好要了一个大的双人房,然后又加了张床,每人一张床公平合理,各自安心。
阿龙当天夜里就发了烧,我不得不一趟趟地起来给他拿药,端水,投毛巾,敷额头,帮他上厕所。阿龙脾气变得暴躁,生着病还骂人,骂这次交易败露的内奸,骂乔老板,骂范爷,还骂我,喋喋不休地说老子大风大浪过来的,竟然在营口这个小地方翻船,还要窝在这破旅店里见不得人,说老子回去一定要把内奸查出来碎尸万段。他甚至怀疑我是内奸,因为我是外人,是新来的,不知根知底儿,又这么嫩,被警察一吓就得乖乖中招,吃里爬外,他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打我两拳,我捂着被他打得很疼得胸口为自己辩白,龙哥我要是内奸,我还救你?我要是内奸,早把你交给警察了。他不响了,但看得出来仍没有完全信任我。
风扬看不下去,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兔崽子,你以为我们在这儿窝着为了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警察?妈的,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作?你要是再作,我立刻打110,陈晨我保他没事儿,可是你就不一定了,我有办法让你多坐几年牢!
阿龙也毫不示弱,打啊,有种你就打啊!你以为这臭小子清白吗?他不但入了黑社会,干了违法的事儿,还跟黑社会老大不清不楚的,你看他长得一脸纯洁样儿,不知道被干了多少次了!
风扬愣住了,我再不能忍受阿龙满口污言秽语,一拳把他打倒在床上,他躺在床上不动弹,发出一阵怪笑。
嘿嘿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要不是跟了范爷,他能派你个新手来监视我?我就知道他不信任我,不过没想到找了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凭什么?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你就跟他上了次床,他就想一脚把我踢开?没门儿!我不会称他的意的!我要是被抓了,你也不会好过!哈哈哈——
他每说一句,我的身体就很不争气地颤抖一次,我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却无力解释,我只有死死地盯着风扬,他的反应将会决定我给不给自己解释得机会。
风扬看着我,眼中是惊讶,怀疑,鄙视,甚至是不屑。
我的心随着他眼神的变幻一路跌倒冷,我咬着嘴唇,摇着头,嘴里说着,不是,不是,我没有。
可是我曾发誓不顾一切也要相信的人此刻却吝啬的不肯给我一点信任。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我说,风扬,他说的不是真的,你说过你相信我,你不能不守信用。
风扬说,好,那你告诉我那个范爷是谁?他们交易什么?你为什么要参与这场交易,搞得警察要抓你们?
我说范爷确实是做违法的生意,我也确实参与了,可我没跟他有那种关系,我没跟他上过床。
风扬说,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干事儿?为了钱还是什么?
我不能解释了,如果我说我给范爷干事儿是为了找他,他能相信吗?找他有很多途径,找他家人,找他朋友,登寻人启事,雇侦探,不行还有警察呢,我干吗非要求个黑社会,还把自己搭进去?可是,我找过他的家人,我往他家里打电话,他家人根本就不理我,我也找过李云石,他就更不知道了,登寻人启事要多久?雇侦探要花多少钱?让警察找,风家那么大棵树,如果被媒体知道了,风家少爷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会不会大肆宣扬,风扬不就更不能出现了吗?我没有办法,尽管他的出走跟我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可是他曾说过,我是第一个肯救他的人,我相信我后来的表现一定让他觉得我根本没这个勇气,所以他选择了独自上路。我现在说,我是为了找他才下水,他会信吗?
风扬,我是为了找你才帮范爷的,你走了之后我找不到你,实在没办法才去求范爷,让他帮我找你。
风扬冷冷一笑,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呃,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处得挺开心的,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
风扬,我跟他不是你想得那种。。。
那是哪种?忘年交?还是父与子?你没爸吗?你爸知道你在外面认爸爸,他还不得气死?
我的鼻子怎么这么酸?我爸一直是我心里的一块死角,我每天朝那里吐口水,想方设法忘掉它,我如此践踏,却不允许别人践踏,尤其是我认为重要的人,他在说我爸的时候,就如同在刺伤我。
你说对了,我就是没爸,他早死了!
抛下这句话,我开门跑了出去,我听到身后风扬的叫声,我没有停下,我想到外面去,可深更半夜的旅馆大门早关了,我迫切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跑到了洗手间,把门反锁了,躲在里边,把风扬那句话勾起的那个死角的灰尘认真打扫干净。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陈晨我知道你在,你开开门,我有话说。
我没吱声,他伤了我,虽然是无心的,但我不怪他,我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受伤的样子,我没那么软弱。
他不说话了,待了一会儿又有敲门的,另一个声音,里边有人吗?尿急呀。
我没好气地说,拉屎呢,你先憋着去!
听得出外面的人在原地打转,老兄真憋不住了,你行行好先拉一半儿,让我进去方便完你再接着拉行不?
我觉得好笑就开了门,那个人冲了进来,我则被拉了出去。
是风扬,他瞅准了机会逮住了我,笑着说,你还想逃到哪去?
我转身还想进去,门已经被那位尿急的锁上了,没地方躲了。
我说,我哪儿逃了?我在上厕所。
风扬说,你上了这么半天厕所,你便秘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往房间走,他在后边跟着,一边说,陈晨你别火了,刚才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没有爸爸。
我仍然不理,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要怎样肯原谅我?
我说,那你能保证相信我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陈晨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你愿意,我就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这个诺言是在太诱人了,我该点头,还是不该点头,点了头,从今往后,我只能相信他,点了头,从今往后,我就离不开他,我该不该点头?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点头了,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好看,虽然他脸上的胡子让他显得沧桑,但仍然掩盖不住他微笑时那隐晦的温柔,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温柔。
他拉起我的手,紧紧攥在他的手里,刚才那位尿急的经过我们的身旁,奇怪地看了一眼,风扬没有放开我的手,他突然对他作了一个鬼脸,那个男人抖了一下,快速地跑开了。我想,他是见不得两个男人无缘无故地手拉手吧。
我却一点也不生气,感谢他,感谢范爷,感谢龙哥,感谢逃亡,我不但找到了风扬,我还找到了我的爱情。
回到房间之后,阿龙直直地坐在床上,神情肃穆。见我们进来,严肃地说,陈晨我得问你件事儿,你得跟我说实话。
我问什么事啊?
他说,范爷是不是派你来监视我?他是不是不信任我了?
我不忍心告诉他是,我看得出来他对范爷的忠心耿耿,可惜范爷已经不相信他了,当一个人开始不相信另一个人,就意味着他们将要走向终结。
我说,他没说不信任你,就是让我来帮你忙,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他拍了一下床,你胡说!你什么都不懂,照应什么?
我说,我现在不是照应你呢么?
他不响了,我接着说,范爷不过是看我可怜,才想教教我。
他突然抬起头,指着风扬,刚才你不是说为了找他才帮范爷吗?
我说是,我是为了找风扬,他家里出了事儿,我怕他也出事儿,我们是朋友。
阿龙讪笑着,我看你们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吧?
我说,对,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是哥们儿。
我看看风扬,他冲我微微笑,然后他开口说出了我会记一辈子的话。
他对阿龙说,我和陈晨不是朋友,我们是恋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会跟他在一起。
我张大了嘴,风扬的直白然我措手不及,风扬向第三个人表白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的勇气让我惊讶甚至惊慌,他瞎表白个什么劲儿?也不看时间地点场合人物?
但是惊讶之后,我很感动,感动之中,又有担心,我担心他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好玩,刺激,我忘不了,他在家还有另外一个同性情人,那个叫ken的金发帅哥。
阿龙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跟他?哈哈哈,他笑得眼泪要出来,这小子纯情着呢,你可别玩儿他。
风扬也笑了,你说我玩儿他?然后他突然搂过我的脖子,狠狠吻住我的嘴唇,风扬的嘴唇很湿润,舌尖也很柔软,我数不清他用这种湿润和柔润侵袭了我多长时间,或许只有几秒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轻轻地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说给阿龙听,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对他,是认真的。
阿龙无语,我无语,我感到爆米花又在胸中膨胀,他说了这句话后,爆米花变成了烟花,在我的天空里嘭地一下,开除了一大朵美丽的花儿,花儿绚丽至极地、尽情地绽放着,我希望它永不凋谢。
沉默了半天,阿龙淡淡地说了一声,无聊,睡觉了。然后倒头钻进被子里,蒙头大睡。
风扬轻轻在我耳边说,我们也睡吧。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的这句话太容易产生歧义,我手足无措,嗯,睡,睡。
风扬看着我走到自己的床边躺在床上,他才上了床。
熄灯前,我装作不经意其实是刻意地发现,风扬看着我,偷偷地微笑。
番外(12)
我们在旅馆里住了三天,三天里平安无事,警察没有找到我们,阿龙的伤也好了许多,我们就打算找机会回去。
上午到了火车站,买了三张票,在候车大厅里等车的时候,发现有警察在巡查,阿龙有些惊慌,我也很紧张,风扬却很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