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接?”
“我在思考人生。”
沈晟易故作老成的捏了捏下巴。
程宏听着还在闹腾中的手机,道,“万一有要紧事呢?”
沈晟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是研究院打来的,他按下接听,“什么事?”
“三公子的飞机一个小时后抵达研究院。”
沈晟易挂断手机,站起身,“是时候发挥我无穷的智商去拯救我家老三了。”
“三少回来了?”程宏跟在他身后。
沈晟易坐上车子,“所以该我上场了。”
车子疾驰在泊油路上。
一架直升机停靠在研究院顶楼,机翼高速旋转中,机舱门徐徐打开。
慕夕迟率先将轮床从机舱内拖了出来,“烧伤已经被感染了。”
沈晟易用着自己只剩下一条缝的眼很努力的看着自家老三,寻思着要不要撒上一点孜然,这样大概就可以直接端上桌了,新鲜的烤全人。
慕夕迟见着没有动作的沈晟易,着急道,“长官为什么不治疗我家队长?”
沈晟易直言不讳道,“都烧成这样了,我觉得送医院比较好。”
“元帅让直接送您这里。”
“虽然我这里也是半个医院了,但毕竟设备简陋,只适合研究,来,你跟我一起读,研究院。”
慕夕迟哭笑不得,“再这么折腾下去,队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
沈晟易点头,“他现在还活着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如果咱们把他推去火葬场,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都不会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直接就火化了,毕竟烧成这样,一看就是救不活了。”
“你废什么话,救人啊,救人啊,快救人啊。”沈一天一巴掌拍在说了老半天废话的沈晟易脑门上。
沈晟易捂住自己的脑袋,忙道,“是是是,我马上救,我马上开始救。”
沈一天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孩子,小心的碰了碰他的颈脉,确信还有脉搏之后,老泪纵横,“怎么会伤成这样?”
沈晟易站在一旁回复道,“父亲您要知道一句话,作孽多了,老天迟早会收拾。”
沈一天瞪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想我现在就收拾你?”
沈晟易乖乖的闭上嘴,剪开了沈晟风身上的绷带,几乎每动作一下,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痉挛一下,纱布一揭开,顿时血肉淋漓。
沈一天不忍目睹的移开了目光,“你给我动作轻一点。”
沈晟易忍不住感慨道,“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如果烧成这样,我也会疼惜的让医生轻一点,至少让你离开的时候安详一些。”
“父亲啊,我觉得我如果烧成这样,您肯定会直接把我推火葬场。”
沈一天想了想,觉得他言之有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咚咚咚。”
沈晟易嘴里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一天站起身,本以为这个时候过来的会是炎珺或者老夫人,未曾料到会是她。
萧菁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她深吸了两口气之后,平复了些许自己起伏的心绪,推门而进。
沈晟易在见到来人之后动作稍加有些野蛮,呲啦一声,纱布连着皮肉一同撕了下来。
沈晟风因为疼痛而被激醒,双目空洞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沈一天抡起一巴掌又拍在了沈晟易的脑门上,“轻一点,轻一点,他是你亲弟弟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亲弟弟啊。”
沈晟易嘴角微微抽了抽,“父亲,我也是你亲儿子啊。”
萧菁双手紧紧的攥着门把手,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病床上轻微颤抖着的身体,白色的床单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上了一层又一层,像是流不尽的小溪,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里渗漏。
“小菁,你怎么过来了?”沈一天看向孩子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放缓着语气,“老三没事的,只是在处理伤口,要不你出去等等?”
“公公,我、我就看一看。”萧菁抬起脚,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却也很虚。
沈一天让了让身体,本不想让她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
萧菁半蹲在床边,她抬了抬手,轻轻的从他的脸颊上不着痕迹的拂过,“队长。”
沈晟风渐渐的有了知觉,他的眼珠子动了动,慢慢的下挑,眼里的水雾一层弥漫着一层,最终在对视中散了开,她的影子也是从朦胧到清晰。
萧菁看清楚了他眼里印上的影子,眼睛一眨,眼泪便是不争气的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她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却是出口便是哽咽,“队长。”
“怎么哭了?”沈晟风想着抬起手擦一擦她的脸,奈何却是浑身无力。
萧菁摇头,“没哭,我在笑。”她弯了弯眼角。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吗?”
“等不及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沈晟风闭了闭眼,“我是不是食言了?”
萧菁看他精神不济,用力的点了点头,“是啊,你食言了。”
“我以后不会了。”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不可闻,最后只见他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任何话了。
萧菁拿着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污。
时间走了一圈又一圈。
病房内却是安静如初。
“叩叩叩。”敲门声响了响。
萧菁坐在椅子上下意识的看向门口方向。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慕夕迟拿着一盒饭走进,“你已经守了队长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萧菁双手捧着盒饭,看着床上依旧熟睡的男人,却是一口饭也没有吃下。
慕夕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当时我们找到队长的时候,他倒在一堆死人堆里,我们本以为救不回来了,也许他有自己的牵挂,所以撑着一口气等待着救援。”
“曾无数次,我扪心自问,后悔吗?”萧菁看着墙上的钟摆,“不顾一切的冲上战场,冒着枪林弹雨凯旋,值得吗?”
“小十八,这是我们的责任以及义务,不是吗?”慕夕迟笑了笑,“我们的肩上担着的是保家卫国,保的是千千万万的家,这是荣耀,这是骄傲。”
“是啊,荣耀,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萧菁打开盒饭,吃了两口,“我现在只想着活着就好。”
慕夕迟欲言又止,整个病房的气息显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叩叩叩。”敲门声适时的打破了这沉默。
裴祎依旧穿着那一身来不及脱下的军装,神色匆匆的进了病房。
“副队,怎么了?”慕夕迟见他面色严肃,急忙站起身。
裴祎看向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队长,眉头皱了皱,“队长还没有醒?”
“今晚上怕不会醒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慕夕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好的消息。
裴祎点头,“程臣他们留下来负责接应撤退的侨民,可是刚刚来了消息,他们并没有接到撤退的侨胞,而是受到了围击,现在生死不明,我特意过来征询队长,我们要不要再过去支援。”
“军部没有指令?”
“军部应该是还没有收到消息。”
慕夕迟看了看床上没有动静的队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等待军部指令?”
“我去。”萧菁放下盒饭。
闻声,慕夕迟神色一凛,“小十八,你才刚生完孩子,别意气用事。”
萧菁目光深邃且犀利,“受伤并不是我们怯场的借口。”
她蹲下身子替他掖了掖被子,指尖温柔的从他的眉眼处轻抚而过。
“我替你报仇。”
言罢,她毅然决然的转过身。
裴祎紧随其后,“小十八咱们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谁说我是一个人?”萧菁拿出手机,“集合赤鹰队所有人,半个小时之后出发XX国。”
裴祎挡在她面前,“军部那边还没有指令。”
“我是特战队队长,我有权利在特殊时间调派特战队所有人。”萧菁走进电梯,“我虽然是一个军人,可是我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电梯门合上,裴祎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直升机高空盘旋而起,迎着落幕的夕阳,消失在海湾处。
“轰轰轰。”大型武器碾压过地面,造成着一阵阵地动山摇。
程臣躲在地下通道里,肮脏又漆黑。
江昕吃完了最后一块面包,透过那个小小的缝隙看着从他们头顶上空驱使而去的坦克,又缩了回去,“确定了,所有侨民被他们俘虏了。”
程臣握着枪杆子,“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应该是了。”江昕嘴里叼着手电筒,查看着地图,“距离主城三十公里,依山傍水,倒是挺隐蔽的。”
“今晚上行动?”程臣将弹匣扣上,“一共确定有三十二人被俘虏在这里,其中八名男子,十五名妇女,九个小孩。”
“我负责东区,你负责西区。”江昕坐在管道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战友,“如果我回不去了,记得每年十二月替我给我父母寄一封信,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说什么糊涂话。”程臣抬起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如果我回不去了,你也要替我寄一封信回去,不要告诉他们我阵亡了。”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连死都不通知他们?”
“要不你每年寄信回去的时候加一点我的骨灰,让我也落叶归根吧。”
江昕自嘲般苦笑一声,“军部会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们了。”
“也是,英雄是要风光大葬的。”程程擦了擦枪杆,“我这一次还没有来得及写遗书。”
江昕撕开衣角,“要不现在写一封?”
程臣瞥了他一眼,“万一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呢?还是不写了,留着一点牵挂,说不定我还可以吊着这口气不咽下去。”
江昕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夜色渐深,周围有知了不耐其烦的叫唤着。
“咕咕咕。”两道身影不露声响的穿梭在几栋建筑物之间。
程臣跳上高塔,居高临下的观望了一番周围的动静,所有XX军已经进入了休整状态,他放下望远镜,翻过围墙,进入禁入区。
十余名士兵守在建筑物前,各自手执一把突击步枪,严防死守所有人的进入。
“嘭。”
正当程臣准备进入时,爆炸声点亮了整个夜晚。
随着爆炸声的落幕,警报声被全部拉响,整个沉寂的营区仿佛一刹那间苏醒了过来。
程臣心里滋生一种不祥预感,难道是江昕暴露了?
江昕的确是暴露了,他没有料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红外线监测,自己一进入就完全暴露了,被平白无故的扔了一颗榴弹不说,还被几十架枪杆子同时瞄准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刚刚应该把遗书写好的。
马斯丁嘴角叼着一根烟,笑意盎然的走进包围圈,“我很佩服你的胆量。”
江昕计算着自己硬拼之后活着的成功率。
唉,不用浪费脑细胞算了,零蛋,完完全全的零蛋啊,算个屁。
马斯丁吐出一口烟圈,“花国人?”
江昕没有回复。
“不得不说你们花国有句俗话说的真的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胆量,有胆识,哈哈哈,就是可惜了,有勇无谋。”马斯丁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随时都会下令诛杀。
江昕心里憋着一口气,哪怕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同样举起枪。
马斯丁随时都可以下令当场围杀这个入侵者,可是他喜欢这种死亡前给别人造成的危机感,那是一种心里负担,压抑的绝望在沉默中渐渐的被放大加剧,让人企图掩盖的心慌完完全全的彰显出来。
他就喜欢看这些人像那些宠物一样在自己的手心里嗷嗷嗷的叫着却是无能为力的摆脱自己。
“咚、咚、咚。”一只罐体滚进了人群中。
马斯丁听见声音时下意识的低下头,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嘭。”罐体当场爆开。
浓烟瞬间在人群中散开,不只是影响视线,还有一阵呛鼻的味道挥散出来。
“开枪,立刻开枪。”迟疑了大约几秒钟,马斯丁下达了诛杀命令。
然而当他们回过神之后,方才还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猎物却是凭空消失了。
江昕早在罐体进入所有人视线之后一枪爆了自己右后方的两人,随后趁乱逃离出去。
程臣藏匿在暗处,还没有来得及救援同伴就见他脱身了出来。
江昕一路疾驰跳过围墙,成功的藏进了草丛里。
马斯丁见着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一脚踢开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怒不可遏道,“搜捕,立刻围杀。”
江昕移到程臣身后,压低着声音,“干得不错。”
程臣苦笑道,“我还没有出手。”
江昕瞠目,“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