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你在哪里啊…
剧场里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把一个舞台凸现得分外清晰,像一片黑色的海水中发光的岛屿。
忽然,岛屿上登陆了一批野人,穿的花花绿绿的,似乎还是半裸着,叫着喊着奔将上去,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噪音…
其实是歌伴舞。
演得真的很不错,只不过林郁青没有心情看下去。
第一次,感觉如此的烦躁和无力,就像自己的老婆已经跟别人跑了,自己还得坐在马戏团里看猴子玩杂耍。
忽然觉得,有些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忽然不再重要了。
玉卿…你给我回来!!
很想现在就站起来,冲出去,出去找他。可是,脚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动不了。
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对庄瑶的承诺。
瑶瑶吗…
好奇怪,好奇怪…第一次觉得,庄瑶和玉卿,似乎不应该存在于同一个空间里似的。
我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林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是啊玉卿,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呢…
似乎又是一个节目终了,周围的人在发疯一样的鼓掌,可是林郁青却愈发地觉得狂躁!似乎不找一个人揍上一顿,就无法发泄出来似的…不要吵,你们都不要吵!我马上就能找到答案了,马上就能!
可老天好像偏偏要和他较劲似的——也不知台上那个衣冠楚楚的小白脸主持人和旁边的丰满女郎在说什么,总之说完了之后,台下的人又是发疯了一样地鼓掌…
林郁青很有种冲动揍台上那小子一顿。
可是,他的目光被牵制住了。
舞台,暗了下来。仿佛有某颗黯淡的星辰,从云层里现身,一种柔和的,泛着淡淡浅褐色的光晕,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漏出来,漏到了人们的眼睛里。
场内忽然安静了。
林郁青屏住呼吸,不知为什么,竟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音乐起。很慢,但有着鲜明的节拍。似乎是某种古老的西方乐曲,让人想起那些旧名信片上的城堡,被青青的苔盖满了半个身子的那种。
乐器演奏吗,林郁青想,却忽然听邻座的人说:“听说,领舞是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这是什么节目啊。
大幕豁然拉开。
林郁青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痛了,于是微微侧过了头去。
“轰——”
一点也不夸张,绝对可以用“轰”来形容。声音太大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巨大声响,像大浪一样从台上直冲下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回声,强烈的、极其鲜明的节拍,在整个剧场里形成共振,林郁青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吞进了体内,此时正贴在它身体的内壁上,听着那一声声巨大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却淹没在这巨大的澎湃的声响中了。
紧接着,聚光灯打到了舞台上的人身上。对对青年男女,妖冶的红与黑。
居然是…
林郁青无力地笑了,拉丁舞吗。想想当时排练的情景,真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啊。
开始跳了。
周围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可是林郁青却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种激情,那种刺激,只会让心更疼。
“看啊,看啊!那个男生,第二排那个,帅不帅?!”“帅什么啊,后面那个才帅呢!就是那个平头的!”
女孩们是不是都喜欢看这种节目啊,林郁青苦笑了,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歇着。
可是旁边的叽叽喳喳却歇不下来,不只女孩子们哪来的这种精力。林郁青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貌似是说,某个男人向自己的同伴抱怨,说自己的老婆太聒噪,朋友就问,证据呢?那人回答说,她去海边度假,结果回来之后,牙都晒黑了…
思路像一团浆糊,渐渐游离。想起了小时候在街头买羊肉串,那个特别能说的大婶,又想起姥姥其实是最能说的,然后想起了晚饭该吃什么,吃过了晚饭以后…
林郁青用力摇了摇头。
摇掉,我要把他摇掉。让思路重新出发。舞台,拉丁舞,倒霉的练习…
该死。
无论想什么,最后的终点,都是同一个。
玉卿。
玉卿…我好想抱着你,现在。
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安静下来了。
怎么了,林郁青漫不经心地向台上扫了一眼,结束了么。
他的目光,被聚光灯下的两个身影,吸引住了。
领舞,她们,是领舞。
居然…才认出来吗。暗暗笑话了自己一下,然后开始认真看了。
夏沐阳没有掩饰自己女孩的身份,虽然穿着和男孩一样的黑色舞服,却在腰上,系了一条别样的腰带。
金色的,长长的丝带,像阳光的脉搏,夸耀着主人纤细的腰身。
像一只带着金色标记的高贵天鹅,黑天鹅。而她怀里的人…
林郁青几乎已经认不出简媚来了。
简媚的发很长,很滑,所以不能像夏沐阳一样束起来,只好松松地,在下面系了一个结,倒有了几分汉代女子的味道,和其他的女孩一样,一身妖冶的红裙,白皙的腿露出了大半,可是,却让人觉得,很恬静。
那本是简媚最悲哀的气质,可现在,却显得很特别。
被遗弃的落寞者,本应该与喧哗的舞台格格不入,然而现在看上去,却非常的和谐。
她在转,像一个红色的娇小的陀螺。林郁青几次以为她要跌倒了,那么大的幅度,那么远的距离…
直到他看见,简媚的小手,一直被束缚在夏沐阳纤长的手指中。
像一根线,像一种羁绊。
简媚根本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被舞动。
她是夏沐阳手里的绸带,无论抛出去多远,都能被收放自如。看上去,她很自信,可林郁青知道,她信任的不是自己。
是控制自己的那个人。
华丽的舞台,热烈的气氛,妖冶的色彩,像一个大大的展台…而简媚,是其中最精美的玩具。
玩具么…
林郁青的心忽然抽紧了。
这个词,是玉卿曾经用过的。
可是现在,它有了别样的含义。
玩具甘愿放弃自己行动的权力,只为了,把自己的灵魂,交到自己信任的那个人手中。
这时候,玩具就不再是玩具了。
是伴侣。
欲孽天使 上卷 第23章 表白
林郁青飞跑在路上。
他很着急,似乎从来不曾这么着急过。然而急的只是腿,心,却企盼着路越长越好。
很紧张,不对,太紧张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又怎么会紧张到这种程度。
林郁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这种自问自答持续了一路,直到他不得不放慢步子,气喘吁吁地走近自己住的那栋楼。
绕过这栋楼去…就要看见了吗?心开始狂跳,跳得人恨不得把它拿出来捶上一拳,再塞回去。
林郁青松了一口气。
玉卿还没有来。
那么,先想想要怎么说吧。首先要说的是…
“哥。”
只是轻轻的一声呼唤,竟差点把林郁青吓得背过气去。
“啊…你,你来了。”
“嗯。”玉卿的表情模糊不清,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了?累成这样。”
林郁青忽然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啊…哥?”玉卿虽然是在询问,却似乎并不想要答案。温顺地伸出手去,搂住了林郁青的腰。
“我想跟你说…嗯,想说说话。”林郁青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
玉卿笑了:“嗯,上楼再说吧。”
“不行!”林郁青大喊了一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是想着,一会就说不出来了。”
玉卿的语气忽然暧昧起来:“哦?这么说,不是能在床上说的话了。”
“啊…也不是…”
“决定了,是么。”玉卿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啊?”林郁青吓了一跳,玉卿…是怎么知道的…
“不必说了。”玉卿笑了,笑得很凄然,“上楼吧。”
林郁青就这样哑巴了。
上楼么…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怎么应付姥姥姥爷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把木梳当成牙刷了…心不在焉。
临睡前,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了,心里,忽然害怕起来。
他不知道玉卿这是怎么了。
关上客厅的灯,整个家,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
惟有自己的房间,亮着白色的灯。
像黑沉沉的海面上,默默伫立着的灯塔。
林郁青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关上门。
然后愣了。
玉卿竟没有在床上等自己。
“玉卿?”他打开小镜子,轻轻地唤了一声。
玉卿明明是在里面的,因为他感觉得到镜子的心跳,可是…玉卿为什么不肯出来呢?
“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淡淡的寒烟从镜中溢出,玉卿终于出现了。
林郁青刚想张嘴,却被玉卿塞住了。
情况变得尴尬而怪异。
林郁青根本就不明白玉卿要做什么。不过感觉上,貌似是…绑架?
很抱歉,以他的智商,实在想不通绳子是用来干嘛的。
忽然发现,自己的力气和玉卿相比,就像是婴儿和成年男子。所以玉卿不仅很轻易地用绸巾塞住了他的嘴,还像绑花绳一样,把他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玉卿要做什么啊…正想着,自己已经被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细长的,白皙的手指,忽然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啊?玉卿你…
林郁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和玉卿缠绵了很多次了,可是…还不知道在下面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痛死…
可是他猜错了。
玉卿跨坐了上来。
然后一切悉如平常。
这种姿势并不是第一次用,所以林郁青也没有觉得丝毫的别扭,虽然手脚被捆着的感觉…嗯…还是有一点特别。
可是…玉卿的样子,又不像是为了玩。
意识渐渐混乱,感觉开始抢夺理智…嗯,很舒服,很刺激…
但他恍惚看见,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从半空中陨落了。
玉卿…在哭。
自己稀里糊涂地射了。然后手上的绳结,被玉卿扯开了。
第一件事就是拿掉嘴里的东西,狠狠地喘几口气,再解脚上的绳子。一边忙活着,一边偷偷地瞄着玉卿。
玉卿只是呆呆地,在床上坐着,头侧到了另一边去。
林郁青手里拿着绳子,不知所措了,甚至想,还不如被捆着呢。
至少失去行动里的人,不需要在尴尬的情况下被迫表态。
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玉卿抢了先。
“可以了。”玉卿似乎尽力在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可是柔弱的肩膀却一直在抖个不停,“我满意了。”
满意了…是什么意思啊?林郁青如坠云雾中。
“你可以说了。”玉卿转过脸来,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
“啊…说,说什么…”
“你已经决定了吧,和庄瑶在一起。”玉卿笑得很凄美,“说吧,想把我当什么,玩物?或者摆设?只要你一句话,我怎么都好。”
林郁青傻在了那里。
“我不会强迫你和我做的,”玉卿温柔地靠上前,把绳子收起来,扔到了一边,“除非你欲求不满的话…”
“闭嘴!!”
这一声喊下去,两个人,似乎都愣了。
“玉卿,不是的。”林郁青的手,按住了玉卿的肩膀。
“那…是什么…”玉卿也开始语无伦次了。清澈的眸子里,弥漫起了茫然的大雾,然而林郁青可以看到,那雾气里点点微弱的光…
希望么?玉卿,你在希望什么,在祈求什么?
“我爱你。”
其实说起来,就这么简单。
玉卿惊恐地推开他的手,拼命地往后倒退:“不会…你不要说了!”
“玉卿,”林郁青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了回来,按倒在了床上,“听到么,我爱你。”
“你疯了…林郁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不要说了!!”
“我不要你做我的玩具,”林郁青把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我要你,做我的伴侣。”
玉卿的眼睛,睁得很大,然而里面,没有一丝光彩。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忽然把他的灵魂抽走了。
“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