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球。”陆顷答。
此时咪球正好往地上一翻滚,侧躺着弓身,用前爪去挠自己细长的尾巴,圆鼓鼓的看起来倒真的像一个毛球。
“很形象。”白夏弥被它逗笑,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我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宠物,今天看到,倒也想养一只了。”他语气中流露出渴望。
陆顷一本正经,没听出白夏弥只是玩笑,像劝范双那般劝起了他。“你工作忙,照顾也照顾不来,慎重。”
白夏弥装作烦恼的模样:“你说的是,不如……”他语气一转,“我也寄养在你这里好了。”
原来又在逗他。陆顷明白过来之后,也不戳穿,将错就错接话:“我家寄养费很贵,”他看向满眼期待的白夏弥,严肃道:“每天一百苦瓜币。”
白夏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苦瓜币是什么?”他边笑边问道。
苦瓜币其实是陆顷小学时候作文里的内容,当时老师让他们每人写一个童话,他挠头抓腮编出了一个苦瓜王国的故事,故事的背景是世界上只有苦瓜王国能种出苦瓜,偏偏这个世界的人却又都爱苦瓜成狂,于是为了购买被垄断的苦瓜,所有人都跑去兑换苦瓜币,一百苦瓜币才能换到一根苦瓜。
其实陆顷已经很久没想起当时他胡乱编造的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不由得后悔了。听白夏弥果然发问,他只好绞尽脑汁回忆,尽量拼凑出这个故事,讲给他听。
“……大概就是这样。”陆顷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说完之后,心里却莫名心虚起来,假装口渴,起身去饮水机那接水。他在饮水机前弯下腰,水桶里咕咚咕咚地翻着水泡,却半天没听到白夏弥的回答,悄悄侧头,想看看白夏弥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却不慎对上那双一直以来都带着笑的黑眸,被抓个正着。
白夏弥一直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心里泛软,他轻声道:“真可爱。”
陆顷只顾着尴尬了,还差点把水溢出,并没听到他的低语。
端着水坐回到沙发上,陆顷咳嗽一声,极力把话题撤回正轨:“所以,养宠物还要慎重。”
白夏弥随着他的话题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陆顷示意白夏弥看向玩累了趴在茶几下的地毯上小憩的咪球,再接再厉:“睡着了。”
白夏弥点点头:“真可爱。”
两个人一唱一和,就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之后的话题便又回归了日常生活。陆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还是白夏弥给面子,换成范双铁定把他嘲讽死。白夏弥则是一如既往地主动提起话题,只是在陆顷作答的时候,静静地看着他,专注非常。
又闲聊了会,眼见着时间也快到四点半了,两人当即决定出发。
走之前,陆顷给咪球又添了一些猫粮。
Chap 10
刚进白夏弥家的玄关,还没换鞋,陆顷一眼就看到他在饭厅的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一看就是提前采购过的。
陆顷感叹:“看来今天能好好吃一顿了。”白夏弥朝他摊手:“吃之前,先努力把饺子都包好吧。”陆顷点点头,随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厨房。
两个人很快商议好了各自负责的任务,分工合作。陆顷自然是亲手处理自己最爱的苦瓜,而白夏弥则是去擀饺子皮。削皮切片,放盐搓洗去苦味,陆顷最爱搓洗这道工序,他手劲很巧,每次都能把苦味去干净而不使苦瓜片破碎。然后是混着碎肉,放入调料。
“或者炒熟了再包?”陆顷在放碎肉之前向白夏弥发问。白夏弥诚实而无辜地说道:“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还是你决定吧。”陆顷竟无言以对,只好“哦”了一声。白夏弥瞧他疑似吃瘪的模样,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厨房。此时他只需静待,面团已经提前发好封在碗里,得等陆顷做好了馅,正式包饺子的时候才需要白夏弥擀皮。
陆顷决定还是就做成生馅,味道更鲜。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把用海碗装着的馅搬到饭桌上,招呼来白夏弥开始动手。
白夏弥应声而至,在桌前直直站好,伸手把面团放在准备好的木砧板上。陆顷坐在对面等着他的动作,白夏弥边卷起袖子,神采飞扬自信,似要大干一场。他用两手把面用力揉开,手掌边使劲边把面团扯成长长一条放到一边,左手撒了点面粉,捏下一小块,操起擀面杖咣咣擀开呈圆形面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陆顷伸手拿过,面皮在手里不薄不厚大小正好,他点点头道白夏弥果然有一套,便勺了一勺馅放在皮中心,修长手指捏过皮的边缘分合翻飞,迅速做好了一只形状标致的饺子。
“厉害。”白夏弥立即给他点赞,陆顷则矜持地点头,而舒展的眉头早已把他出卖。陆顷抬眼看他,道:“你也很好。”
这两个人虚伪又高兴地互相点赞的同时,手上活也没停下,一个擀皮一个包馅,默契非常,如果参加个什么比赛包饺子的综艺节目,估计第一名必在囊中。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的交界点,他们从迤逦明亮的傍晚开始干活,直到包了整整一百个饺子,夕阳的尾巴仍没收尽,从白夏弥家的落地窗远眺出去,脚下的城市七彩灯火点点,头上的天色从暗蓝渐变向远方地平线上的暖黄。
饺子摆放在一个大托盘里,陆顷评价:“兵马俑。”白夏弥闻言细瞧,饺子们果然都如同士兵站岗般被排列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间距相等。这驰骋的想象力,也是天马行空。
白夏弥看向他英俊的侧面,笑叹道:“今天辛苦你了,你休息吧,我去下饺子。”
今天他又是拌馅又是包的,确实劳累。陆顷道:“哦,好。我手指都包疼了。”他这话说得又轻又软,似撒娇一般,把白夏弥听得心悸不已,偏偏本人毫无自觉,说完就起身离开,留下白夏弥一个人无奈地去下饺子了。
饺子煮熟,装了满满一盘放在桌子中央,两个人对面坐下,面前各自一个料碟。
白夏弥道:“每人吃五十个,正好。”他作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来逗陆顷,“吃不完没关系,跟我说,Don't be shy,我帮你吃。”
陆顷面不改色:“没事。”显然并没被逗到
鱼儿没有上钩,白夏弥心里有些失望。不知怎的,跟陆顷走得近的人都会致力于逗他这一伟大事业,仿佛提前约好一样。抛开情绪,白夏弥把筷子递给陆顷,两人都夹了一个饺子,开始享用劳动成果。
苦瓜饺子比起一般的苦瓜菜肴更多几分涩味,但这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百忙之中白夏弥还问道:“好吃吗?”
陆顷回以含糊不清的一个:“吼次。”
最终这一大盘饺子被扫荡一空,半点皮都不剩。两个男人能吃下一头牛真是名不虚传。
满足了口腹之欲,陆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来白夏弥家吃过几次,这次是吃得最撑的一次,他拍拍自己的肚皮,果然声音又脆又响。
“饱。”陆顷总结今晚。
白夏弥不能赞同更多,今晚的饭量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暴饮暴食了,此时也放弃了平日维持的气质,弓着背靠坐着。白夏弥眯起眼看向对面的人,其实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做任何事他都愿意。这段时间公司忙,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陆顷了,之前凌晨打的骚扰电话,其实是因为他深夜里突发的相思病,明知道对方睡着还硬是听着那头的呼吸声打半个小时。然而还有件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压着,白夏弥心里琢磨着平日里跟合作对象的谈判技巧,该怎么把话题引出来。而心思千转百回,却想不出个得体隐蔽的法子,倒还不如——
“要喝点小酒吗?我这里还有一些红酒。”白夏弥问道。
陆顷闻言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作为一介普通人,喝得最多是啤酒,偶尔也跟范双这损友来点白的,跟白夏弥这样的富贵人士果然就得上红酒了,真是阶级分明。
他摇摇头:“不喝了,待会还要回去喂猫。”
白夏弥一愣,“不留宿吗?东西都准备好了。”
陆顷也愣了:“这不好吧。”
白夏弥坚持道:“来都来了,住下吧。”
也就第一次来的时候,陆顷有睡过一晚客房,之后便没有过,如今倒是场景再现。陆顷对留宿一事态度随意,在朋友家住一晚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他想起家里有只喵星人需要照顾,而且今天还没给范双拍猫照,所以便犹豫了起来。
“家里有猫。”陆顷为难地看向白夏弥。白夏弥回想起他之前劝自己慎重养猫。“难怪你让我慎重。不过下午出门前你不是还添了猫粮吗?应该足够了吧。”
见陆顷仍在犹豫,白夏弥只得打起了同情牌,“我在这边只有你一个,难得见面,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同样是卖惨,换成范双必是哭天抢地浮夸造作,而白夏弥却是垂下头,如同霜打白菜,一副寂寥的模样,段数高出不少。容易心软的陆顷最吃这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白夏弥乘胜追击,起身从饭桌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还没等陆顷说话,便用开瓶器“啵”地一声打开了,顿时酒香四溢。他拿出两个杯子,狡黠地笑道:“喝一杯吧?”
陆顷背后一凉,顿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白夏弥给他倒了一杯,道:“这可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你尝尝。”空气里弥漫的香醇酒味证明了这酒确实值得一喝,陆顷接过小嘬一口,苦涩回环于口腔内,咽下后余味浓郁,有种别样魅力。“好酒。”陆顷眼睛一亮,评道。白夏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尝了起来。
一时间他俩只顾对饮,竟相对无言,都沉浸于酒香中,安静反而更添氛围。
两三盏过后,两人都有些酒兴大发。陆顷酒量普通,但两三杯只能说助兴,不至于醉,但这点“兴”却让他渐渐显出了不一样的那一面。
“你当时去的法国?”陆顷道。
白夏弥道:“是。”
“哦。你还会法语。”陆顷又道。
白夏弥答:“家里从小双语培养——英语和法语,你别听着厉害,学起来非常痛苦,刚学的时候经常把两种语言的单词记反。”
“哦。”陆顷道,抬手把这一杯剩余的酒饮尽。
陆顷还从来没对他的事表现出兴趣——是个闷骚的,估计都藏在心里呢。白夏弥满意地心想酒果然不错,以后要多来几瓶。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白夏弥又给陆顷满上一杯,看着陆顷虽然还没醉,但是显然跟平日里的清醒不一样的神色,装作不经意道。
“虽然生活了六年,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法国,对白人没想法,找对象都找不到黄种人。你呢?有谈过恋爱吗?”他绕了大一圈,最后才问到自己最迫切知道的问题。
“有啊。”陆顷突然勾起嘴角,把白夏弥吓了一跳。“是大学同学。”他微笑着自白。
难得一见的笑容出现在陆顷的脸上,可谓春风化雨古木逢春,仿佛淡定从容的松木随风起舞,舒朗明亮不已。白夏弥看着他,只想把这个笑容勾勒在自己心底,但心底却生出一丝嫉妒。原来那天看到的,真的是……
他不动声色地掩盖自己心底的不舒服感,面上作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没想到阿顷除了苦瓜,也找到最爱了。”
陆顷却收回笑容,“分手了。”
白夏弥惊讶道:“怎么会?”心里却猛地升出一股喜悦。
陆顷严肃地说:“我不喜欢她。”
还没伤心上几秒,就得知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白夏弥就差把喜笑颜开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他试探着问:“不喜欢怎么会在一起呢?”以他对陆顷的了解,他并不是会玩弄感情的人。
陆顷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一直没找到喜欢的人,我想试试。”
天!
白夏弥眨眨眼,看向面前这个因为委屈而紧紧抿嘴皱眉的人,不停地回想那他刚刚的几句话,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地鼓胀发酵了起来。他志得意满地轻笑,猎物自动送上门,岂有不猎之说?
白夏弥轻声安慰道:“不要着急,慢慢来。”等着我。
陆顷不皱眉了:“范双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一喝酒,对自己的控制就松懈了,所以会变得话多而且表情丰富。这也是之前跟范双谈心都要准备好啤酒的原因,不然难以敞开心扉。今晚被白夏弥偶然发现了这个弱点,也不知是福是祸。
又是一杯见底,陆顷眼巴巴地看着白夏弥,白夏弥却道:“夜色已深,不如下次再饮。”他倒是担心喝太多明早起来陆顷会头疼,“早些休息吧。”
“哦。”陆顷呆呆地点头,他有些微醺,这时候已然有点醉了。
“今晚跟你喝酒很开心。”白夏弥道,忽然起身伸手越过桌面,一把捏了捏陆顷有些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