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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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仵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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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说出的每个刻薄的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体。
  “跛子张死了!”小厮抬眼看了看天色,越发地没了耐心,“别磨蹭了,天都黑了,赶紧跟我走!”
  夕阳最后一点余光从天边沉了下去,整个古桥村笼罩在阴沉沉的夜色中,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冷冷的夜风,吹得楚轻浑身冰凉。
  再开口,仿佛连声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怎么可能?我师傅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陡然响起少女的声音,因为骤闻噩耗而微微有些变调,小厮不禁吓了一跳。
  待他回过神来,不耐的语气中已带上了浓浓的鄙夷。
  “你叫唤什么?跛子张去贵人家验尸,一时贪财偷了贵人家的东西畏罪逃跑,结果掉进井里,若不是贵人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连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你还有脸在这儿叫?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师傅是个贼?”
  小厮的声音一声儿比一声儿高,句句理直气壮,仿佛这样就能压过楚轻的质问。
  此时的楚轻无暇顾及邻居会不会听到,只是被小厮的话气得悲愤交加,一股热气直往上涌。
  师傅偷了东西?这怎么可能!
  没错,他们是出身贱籍,是穷苦人家是贱民,可是师傅一直教她做人要清清白白,即使是穷也要有骨气,他怎么可能会去偷东西?!
  “不可能!你们是污蔑!我要去——”楚轻刚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咬紧了牙。
  师傅这次是受邻县县衙召去协助破案的,难道她还能去县衙喊冤吗?就凭她一个小小的贱民,怎么可能斗得过一县的父母官?
  原以为自己早已适应古代生活的楚轻,七年来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不平等的封建制度。
  看到她咬紧嘴唇微微颤抖的模样,小厮面露不屑:“怎么着?你还想找茬生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是不配?!”


第004章 死亡真相
  夜间村落安静,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来不少围观的村民,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小厮的声音越发的嚣张:“告诉你,跛子张是人赃俱获,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偷来的东西呢!这等偷鸡摸狗的贱民,自尽都是便宜了她!”
  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小厮那些羞辱的话,只是泥塑木雕般立在院门口,整个脑海里都回荡着小厮的话,如雷鸣般轰响。
  师傅死了……
  她再也看不到师傅慈爱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师傅做好饭菜低声地唤她吃饭,又劝她多吃的声音了。
  在这个冰冷的古代社会,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只剩下孤单一人了。
  小厮骂了半天,才在村长等人的劝说下悻悻地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明儿若不去收尸,就把尸首丢去乱葬岗喂狗!”
  *
  这日清晨便起了薄雾,柳梢含绿,春雨濛濛,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湿气,万物似乎都被这雾雨压得喘不过气来,天地间一丝声音也没有。
  路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浓雾中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粗衣布鞋上沾了许多泥点,粗粝的麻绳深深勒在她的肩膀上,她却依然倔强地笔直向前。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拉得动身后的木车。
  车上铺着几张破烂的草席,草席下,一具尸首的轮廓依稀可见。
  古桥村就在眼前,楚轻脚步稍顿,肩上的麻绳微松,她才发现肩膀处已经是钻心地痛。
  她重新调整了麻绳的位置,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师傅,徒弟带你回家了。
  卖水的田大娘刚搬了火炉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眼见得楚轻肩膀处血迹斑斑,却依旧一步一滑艰难地向前,田大娘扯出一条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天地间,那个羸弱的身形步伐艰难,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家的方向挨着,虽然极慢,却是越来越近了。
  在楚轻的身后,田大娘略带哽咽的唏嘘飘散在风中。
  “可怜老张啊……贵人的银子,哪是那么好赚的哟!”
  村中一个稍显齐整的院子里,小满娘正死死拉着小满,不让自己的儿子冲出门去。
  “娘,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楚轻!”小满拼命挣脱着,小脸满是倔强,冲着院外嚷道,“楚轻,楚轻你等等我——”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腾了!”小满娘急得要命,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惊慌失措地向外张望着,一脸紧张地压低了声音,“娘知道你跟楚轻关系好,可是你别忘了,他们得罪的可是县衙里的贵人!你没瞧见么,连村长都不敢出头,咱们家就更不能出去了!”
  看着被捂住嘴的小满呜呜直叫,脸上表情急切悲痛,小满娘也不禁落了泪。
  “娘也知道,楚轻是个好孩子,可是这娃命不好,被跛子张收养注定是个贱民……”小满娘扯起衣襟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这个时候,咱们家真不能沾楚小娃的边儿啊!就算你不怕,你也要为你爹想想啊,你爹好不容易才得了教馆的差事,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哪!”
  听到娘的话,小满知道,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了。
  耳听得楚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满扑通坐在地上,心疼着楚轻。
  小满娘稍稍松了口气,见儿子这副模样十分心疼,不禁放缓了语气:“小满,要不等到了晚间,你偷偷去瞧瞧,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小满哽咽难言,只是点了点头。
  行走在村子里的楚轻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是机械般地向前走着。
  往日的这个时候,村子里早就是热闹喧嚣的场景了,开门扫院子的,喂鸡喂猪的,扛着锄头下地的,打水的洗衣服的,构成一副楚轻再熟悉不过的村落生活图。
  而今天,此时此刻,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家家院门紧闭,悄无声息,似乎生怕一开门就沾染了什么晦气似的。
  楚轻低着头,全身的力气都放在拉车上,脊背却始终保持着挺直。
  师傅必定是不会是偷了东西畏罪自尽的,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师傅,她也坚信这一点。
  可是要为一个出身贱籍的忤作洗刷冤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给师傅定罪的人是一县之主。
  她只能靠自己。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受到这样沉重的压力。
  将师傅的尸体背入院子,放在她离开时设好的简陋灵床上,楚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你信我,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她不信什么在天之灵,不信什么神仙保佑,她只信自己。
  洗净手脸,换了件干净衣服,她走到了灵床前。
  深吸了几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掀开了草席。
  尽管她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客观,只当自己在检验一具普通的尸体,只当自己是在工作,可是在亲眼看见师傅的尸首的这一刻,她依然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情感。
  熟悉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依然是那样的慈祥,却再也没了任何的生气。灵床上的师傅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尸首呈僵直状,典型的死不瞑目。
  而深谙法医学的楚轻却知道,所谓的死不瞑目,只是在人死亡的那一刻,眼轮匝肌没有接收到大脑传出来的闭眼信号,所以才会没有闭眼而已。事实上科学已经统计过,在死亡的时候没有闭眼的死者大约会占到四成以上,因此这种现象并不罕见。
  她强行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解开了跛子张的上衣,开始进行全身检查。
  在看清衣服下露出的大片青灰色肌肤时,楚轻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咬紧嘴唇,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继续默不作声地验尸。
  这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检验自己亲人的尸体。
  过了许久,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用一块白布盖住了尸首,动作轻柔而细心。
  做好了这些,她走到一旁,拿出了纸笔。
  整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记录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死者楚庭张,人称跛子张,男,年龄四十六岁,死亡时间为两日前丑时前后,额部有一处直径为一寸三分撞击伤,导致颅骨凹陷,伤口周围呈打伤色。左脸颊,左前臂外侧,双腿外侧有擦痕,皆为打伤色。”
  所谓的打伤色,是法医勘验中的一种说法,是指血液呈暗黑色的伤口,这种伤口是指血液凝结之后,也就是血液循环停止之后打出来的颜色。
  按照县衙给的说法,楚庭张的尸首是在后院一处荒废的井里发现的,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楚庭张跳井自尽,是头部撞上了井底的石块而死。
  按照额头处的撞伤和身上的擦痕伤来看,楚庭张的确是掉进了井里,但是这些伤口,却是在楚庭张死去以后才形成的。
  也就是说,楚庭张在被扔进井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楚庭张克制住心中的悲愤,继续记录着。
  “尸体颈部,腰腹,四肢处,共有瘀伤二十七处,大小肿块六处,刀伤十四处,双手指尖多处馈烂,疑为刑具所致、脚底皆有针刺伤,不计其数……”
  越往下写,她的手颤抖得越厉害。
  与之前的那些伤口不同,这些伤口都是有生活反应的,她无法想象,在师傅死之前,曾经遭受过何等残酷的折磨。
  楚轻深吸了口气,在尸检单的最后处写下了结论。
  “死亡原因:虐杀。”
  随着“杀”字的最后一点落下,一阵带着寒湿之气的冷风骤然吹起,吹得灵床上的白布微微飘起,小小的院落里竟多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楚轻顺着风吹过的方向望去,看着白布下一动不动的尸体,目光渐渐冷然。
  “师傅,我楚轻对天发誓,一定要找出杀你的凶手!”细雨中,少女神色刚毅,声音如寒冰般冷冽,“即便他是皇子王孙,我也一定要他为你偿命!”
  楚轻狠狠抹了一把脸,再站起身时,肃穆的脸上孤傲清冷,眉宇间的坚贞,在身后绵绵的细雨中如同青竹般坚韧不屈。
  她走到角落里,把从龙门镇带回来的师傅的仵作箱带到了灵堂前。
  上面沾了血渍与泥水,楚轻一点点擦拭干净了。
  打开了仵作箱,里面摆放整齐的三层,此时却是凌乱的。
  师傅用以糊口的这个仵作箱,若非当时情况紧急,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仵作箱而一人死在离刘家那么远的枯井里?她想要替师傅报仇,那么在此之前就要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查出师傅无故惨死的原因,他死前遭到虐待,更像是刑讯逼供,对方逼问的是何事?
  刘家请师傅去龙门镇去验尸,过的是成县令的手,她第一个要去质问的,就是成县令!
  而第二件则是写状纸喊冤,让成县令立案彻查师傅死亡的真相。
  可是以成县令畏权怕势的性子,怕是不会得罪龙门镇的那个贵人——刘家。京城刘家的一个旁支,因为当朝刘国舅与刘太后的缘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龙门镇作威作福,相连的几个镇鲜少有人敢得罪他刘家的。所以想要让县令大人立案,就必须有一个由头,一个能前往龙门镇刘家的由头。
  最后一件事却是跟她有关。
  所有人都知道师傅得罪了贵人,怕是没人敢替他验尸,那么既然她是师傅唯一的徒弟,那么这个衣钵也就由她继承下去,由她来亲自让他老人家的尸体向众人开口喊冤。


第005章 河中男尸
  楚轻在楚庭张的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然后才下葬,等她做完这一切,已经是第四天的清晨了。
  她从林间回来,踩着一地的晨露,一袭素色长袍,白色的绸缎束发,衬得身姿纤细挺拔,像极了一根青竹,看似单薄无依,却刚毅挺拔。
  她怀里放着一纸状书,到了衙门前她就击鼓鸣冤,若是成县令不肯接,那么她就必定想尽办法进衙门里,不管用什么代价,都要让成县令给她一个交代。
  楚轻途径清水镇的清水河时,前方却是围了不少的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天刚擦亮,楚轻经过时,听了一通,大概是河里溺死了一个人,苦主的婆娘抓着一个疑凶不放手,以至于闹得衙役来了不少,妇人的哭嚎声嚎得楚轻不由多望了几眼。然她怀里还有一份状纸,她并没忘记她此行是给师傅报仇的。
  “……天杀的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狠下心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干脆我也死了下去陪你算了,苍天啊为什么死得不是我啊!”哭嚎声拔高了尖响彻在凉风送爽的清晨,随即又拔高了一个分贝:“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相公命来!还我相公命来啊——”
  “杀他?某还不屑。”一把年轻却老成沉稳的男声传来,“还有,杀人与否自有衙门定论,你一妇人如此行事,小心某告你诬蔑,按朝堂刑罚当关上几日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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