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水眼底流露出一抹悲伤:“公子……对不起……”
楚轻愣了下:“为何道歉?”
刘水:“这么晚才来看你,我也无法为你做什么,真的对不起……”
楚轻:“……”如果只是听着这情真意切的声音,看着对方的歉意,楚轻也许根本就不会怀疑。
可如今想想,也许从第一件案子,在满春院的时候,他就开始算计她了不是吗?
满春院是他带自己去的,可一个酒家女的庶子,竟然不会喝酒?喝了两杯就昏睡了过去?这怎么可能?
怪不得当初去刘家七日祭的时候,她听说刘水的生母是酒家女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就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没事儿,时日不早了,你回去吧,不过这几杯酒,留给我喝吧。”
刘水连连应了,最后才又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匆匆走了。楚轻瞧着他的身影,揉了揉眉头,从第一件案子到最后一件,她竟然忽视了这么多重点,当晚在满春院,除了她之外,刘水也没有证据,不过是因为对方酒醉了,有那几个姑娘的先一步认定对方醉酒昏睡
了没有动机,才并没有被怀疑。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也确定对方是真的醉酒了,根本没把对方划入凶手的范围。
毕竟,对方根本就先前与天香不认识,哪里有必要杀对方?
她听到养蛇男说檀香,就以为是和尚,原来从一开始她查的路就错了。
身上有檀香味,可不一定就是和尚,那时候前刘家主刚死,七日祭,他身为新任家主,必定要日日在灵堂,身上沾了檀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她竟然没想到这点……不过是她压根就没怀疑过他。
是她大意了……活该自己被设计到这种地步。
楚轻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可如今就算她知道了对方是凶手,却没有证据,且在此之前,她需要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对的。
那么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一件东西。
楚轻眯眯眼,眸色沉了下来。
楚轻在妙语来送晚膳时,嘱咐她回去告诉钟宣去查一件事情,尽快当天晚上查好,有多快就有多快。
楚轻让钟宣办的一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这酒水去查刘水的生母。第二件事,就是那个酒葫芦玉佩。既然是酒葫芦,必定不可能是前任刘家主给他的,再说身为庶子刘水并不受宠,所以只可能是他的生母给的,像是这种有象征意义的,必定有牵扯,或者是传家宝。找到
那个酒家,想办法套出那酒葫芦到底是何模样。
第三件事,就是拿着画像去向珍宝阁的掌柜求证。
如果最后证实酒葫芦的确是珍宝阁掌柜当日在秦思始终的那日见到凶手所戴的,那么,刘水就必然是凶手无疑了。钟宣听到妙语的话,根本半分不停留的去办了。明日就是行刑之日,他急得已经快要找人商量去劫囚了,突然就听到那人竟然真的出现了,还是他见过一两次的人,好半天没回过神,可回过神之后,根本
不敢多等就立刻去办了。
他懂楚轻的意思,若是冒然去打探刘水的生母,怕是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可若是借着这酒水,说是多少年珍藏的,只打探酒,到时候找到的自然是刘水生母的父母,到时候,借由那对老夫妻依然能够知晓,既然是祖传的东西,必然有不少人见过。
只是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到明日午时,只有一夜以及一个白日。
钟宣真的怕自己打探不到,楚轻应该是猜到了他会着急,专门让妙语让他不要急,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没有确定,她到时候已经会在刑场自证清白。
钟宣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依然不敢松懈下来,其实他们此刻面对的一个情况很尴尬。
时间太急,就算是确定了这刘水就是凶手。
可他们没有证据,这人太过聪明,他不知道用了何种办法,这几日都在龙门镇,如此一来他就有不在场的证据,想要证实他是凶手,太难了。
如非必要,他还是不想让楚轻直言说出自己是女子,因为这里有个不定性的因素,那就是李天啸。他们不确定李天啸到底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楚轻心生不满。
帝心是最难揣测的,一个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楚轻哪里不知道钟宣的担忧,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担心也没用了。
到了如今,她反而淡定了下来,想到先前她竟然还哄着李天啸答应无论何种情况都不杀她,就觉得自己何以会说出那么蠢的话。
钟宣几乎是一夜未睡,连夜赶路去了一趟龙门镇,把玉酒葫芦给打探到了。
只是他得到消息拿到玉葫芦的模样时,已经离午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从龙门镇到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日的功夫。
钟宣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时赶到了。
他几乎是冲进了珍宝阁,却只看到珍宝阁里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根本没看到掌柜的。
钟宣急得几乎快抓狂了:“你们掌柜的呢?”小厮被钟宣揪着衣襟,差点吓傻了:“啊……啊?我们掌柜的……去、去外地进货了。”这些时日珍宝阁因为那秦思的失踪以及后来的惨死,那叫一个冷淡,掌柜的捉摸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打算换个行业,这
不是,前两天就去外地考察了。
钟宣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何时回来?”
小厮被钟宣揪着,跟个鹌鹑似的:“就、就这会儿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钟宣直接问:“他说没说从那条路回来?”小厮把路说了,钟宣一把把人松开,快步走出珍宝阁,一个翻身就上了马,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第179章 拖延行刑
刑场,主位上甄大人坐在那里,远远瞧着双手被绑在身后,披散着发丝的楚轻。她的后背上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死囚犯”三个字,垂着眼,即使是阶下囚,却瞧着依然是淡定自若。甄大人似乎从未见
过她慌乱的模样,他甚至想到了最初接触到楚轻的时候,对方几乎让人惊叹的破案手法,让他极为崇拜,可如今,他依然高高在上,对方却沦为了阶下囚。
甄大人望着刑场正中央的人,竟然生出一股轻松感,他忍不住想,原来自己还是会在意的。
本来也是,明明北镇抚司与刑部是两个部门,虽说都是查案的,可一向还不牵扯。
可自从这余小楚来了之后,这两个部门的界限却不明显了。
而明明身为刑部最大的头他却要对一个后生百般讨好,他虽然面上恭敬,可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佩服对方的同时又难免生出一些不舒服,所以衙头当时那么一提时,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他几乎是心里没什么犹疑的相信了。
甄大人垂着眼,他是对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她不该把手伸到刑部。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他不想有一天自己的位置根本保不住,反而被一个后生给抢了。
再说了,这么多的证据,凶手肯定是余小楚。
肯定。
他不知道是让别人相信还是让自己相信,又重重念了几遍,才看向身边的师爷:“什么时辰了?”
师爷恭恭敬敬禀告:“快到午时了。”
甄大人抬起头看了看日头,点了头,快了,很快就到时辰了,只要余小楚一死,这件案子他办得这么漂亮,不仅名声有了,以后看哪个还敢说他平庸无能碌碌无为?
楚轻垂着眼跪在刑台上,因为来的时辰早,腿已经麻了,不过她还是一动未动,身后两步后,刽子手手里拿着砍刀,只等午时三刻就会行刑,她抬起头,视线在前来观看的百姓看了眼。
他们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因为离得有些远,声音并不能听清楚。
楚轻也不在意,不过她很快在一圈人当中,捕捉到了一道身影——刘水。
刘水就站在人群里,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再带着往日的卑谦与恭敬,反而多了几分冷漠以及别的情绪,让楚轻一时间捉摸不透。
她忍不住朝着刘水笑了声,自嘲自己验尸观尸,一向自信能让死人说话,可没想到有一天,却栽在了活人的手里。刘水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朝着她看过来,还笑了声,刘水大概是觉得这是最后时刻了,她应该是再也翻不了身,死定了,也对着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明媚了几分,若是楚轻不知道他是凶手,只以
为对方的笑容太过奇怪并不会多想。可自从知道了对方是凶手,再看对方的表情,怎么都带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楚轻眯着眼,紧顶了对方几眼,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一直站在那里的妙语。
朝着她点点头,妙语很快上前,手里提着一个膳盒,对拦着他们的衙役道:“我给公子送行,可以过去吗?”
衙役这些时日是见过妙语的,很快就有人去禀告甄大人,甄大人为了维持自己宽宏大量的形象,摆摆手,让妙语过去了。甄大人望着妙语红红的眼圈,以及四周窃窃私语的众人,心里着实奇怪,如果是别的杀人凶手,怕是这时候早就烂鸡蛋菜叶子都砸了过来,为什么众人到现在还觉得对方不是凶手?就因为对方瞧着不像是
凶手?
甄大人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干脆闭上眼,案子是他断的,连皇上都信了,如今这人就要行刑了,等百年之后,众人会明白他的一番劳苦用心。妙语上了刑台,座跪在楚轻对面,把里面的膳食一一都拿了出来,趁着衙役不注意,压低声音道:“公子,钟大哥回来了,只是那珍宝阁的掌柜耽搁在了半路,钟大哥已经赶过去了,可能……要迟一些。”就
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她眼圈红红的,不明白为何公子非要等到真的确定了刘水就是凶手,才要洗脱嫌疑。
如今这情况,那刘水十之八九就是凶手,公子来了这里这么久,除了刘国舅也就是跟这刘水有杀父之仇了,可刘国舅不知道公子的真正身份,自然不肯跟找人动手,那就只剩下这刘水了。楚轻朝对方笑了笑:“傻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真的等不到,我自然不会白白损了这条命,我之所以要等,就是要等证据,出其不意的把刘水作为第一嫌疑人给扣下来。否则,今日一旦说开,对方回
去之后,怕是会销毁那些可能还残留下来的证据,倒时候,就算我知道对方是凶手,可没有证据……依然无法将其治罪。”
妙语摸了摸眼圈:“对不起公子……让你受苦了……”
楚轻摇头:“这点苦头我还吃得住。”她并不觉得辛苦,只要能给那死去的几条人命伸冤得雪,就算是再多吃些苦头,多挨些板子,她也是愿意的。
她只怕自己不能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让他们死而不能瞑目。
这才是她最不甘心的。
“午时三刻已到——”随着师爷的一声报唱,妙语被拖了下去,她眼圈红红的跟着走了过去,没敢捣乱,可是都这会儿了,钟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妙语急得不行,频频往大道上去看,可偏偏那里根本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直掉眼泪,猛地回头去看楚轻。
看到已经被拔了脖子后的牌子。
“公子!”妙语忍不住喊了声。
时辰已经等不及了,说吧!楚轻咬着牙,望着那大道,不甘心就这么说出来,让对方提前有了准备。可正如妙语喊声里的潜意思,时辰已经来不及了,就楚轻深深朝着刘水看过去,看得刘水心里莫名一怔时,楚轻咬着牙,刚打算喊
的时候,就看到远远一座明黄色的步辇朝着这边走来。
领头的一个大太监,在甄大人抬起手就要把行刑的令牌仍在地上时,尖细着嗓子道:“皇上驾到——”随着这一声响起,甄大人抬起的手完全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朝着步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恢宏大气的步辇上,被纱幔笼罩下的,的确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形,仿佛只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
压得甄大人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是没有停顿的立刻提着官袍的下摆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甄大人一动,其余傻了眼的百姓,也都反应过来,纷纷都跪了下来,跪了一地,齐呼万岁……浑身发颤,却又忍不住浑身的激动,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皇上……这以后简直能写进家谱了,告诉后代重
子重孙。步辇一步步从众人面前走过,最后经过刑台,最后到了甄大人的主位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的,御前总管带着一众太监,连忙把主位给拆了,步辇直接就落在了先前主位的地方,李天啸并未让人撩起帷
幕,就那么隔着一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