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到底是什么?”飞云糊涂了。
“验身剂。通常是用来验证皇族失散的子女。”眼睛一直盯着爱美兰,皮科特的语气越发尊敬:“当皇族或者贵族成员预感自己将和子女失散时,都喜欢用独一无二的手法,把家徽和自己的签名刻在子女的背。在平时,这些东西是看不到的,只有用上相对的药剂,才会显形。而辨认埃克罗皇家血脉的显形剂,就是我手中这种‘红粉玫瑰’。”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剩下的,只是必要的程序,以及飞云和爱美兰是否承认这个事实是真正的事实。
皮科特转过身子了。
爱美兰则是用很不确定的表情,用力而缓慢地向飞云点点头。
飞云心中的惊愕丝毫不下于爱美兰。如果皮科特说的是真的,那么爱美兰就是埃克罗的公主了。虽然此刻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一旦证实,皮科特肯定会说明的。
忽然间,在飞云的视网膜里,爱美兰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越来越高,使飞云有点想去仰视爱美兰。
我怎么啦?飞云很怪异地哆嗦了一下。
“飞云,帮我拉开拉链……好吗?”爱美兰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却突显出其柔弱的一面,让飞云不由得有种想要呵护她的爱恋感。
“嗯。”飞云,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拉着爱美兰连衣裙的拉链。
“嘶……嘶……嘶——”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拉开拉链的嘶嘶响。
第一次看到爱美兰衣服底下的玉体,虽然只是一小片美背,飞云心中却腾起激烈的矛盾感。一方面,无言的激动告诉着自己,爱美兰已经把整个人完全交给了自己。另一方面,诡异的现实却提醒着自己,双方地位的可能差距,流浪儿与公主的差距,天与地的差距。
皮科特言之确凿,自己很难怀疑他。若属实,也正好解释了他上次棒打鸳鸯的举动。毕竟,自己的加入,必定会导致皇室继承问题的混乱。
而且,爱美兰是公主这个事实,也恰好说明了为何皮科特竟然会向自己下跪……
矛盾,不安,更加矛盾,更加不安。
使飞云心乱如麻的可恶回圈,完全无视主人的想法不停重覆着。
飞云停住了,直到爱美兰轻轻哼了一声“飞云”,飞云的手才恢复动作。
谜底,终于揭开了。
当飞云轻轻拉开爱美兰肩膀上的衣服,把一小滩药水涂在爱美兰的肩膀时,奇迹发生了。就像是浸过水才能看到的藏宝图,爱美兰的左肩膀皮肤立刻产生了惊人的变化,埃克罗的皇家徽章——圣十字金狮,清晰漂亮地呈现在飞云的眼前。
“啊!”不自觉地,飞云发出一声轻叫。
“失礼了!为了证实,请恕微臣大胆。”
爱美兰搂着飞云床上的被子,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子,把背转过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沉默了,剩下的,只有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之后,皮科特隆重地单膝下跪,以一种崇敬的表情配合着严肃的声响道:“臣马斯本·皮科特,参见埃克罗十四世女皇陛下。”
埃克罗……十四世?
今天的皮科特可谓语出惊人,使人惊吓连连。前一秒钟才说爱美兰是公主,后一刻就说爱美兰是女皇。
飞云和爱美兰两人自觉已经被惊愕的波涛淹没了。此时仿佛有只恐龙在两人心里快速地奔跳着,“怦怦怦”地,心脏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飞云望着爱美兰,爱美兰却对着飞云摇头。比起这份从天而降的莫大荣耀和权力,爱美兰似乎更在意飞云对自已的看法。
“不,飞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爱美兰慌张无序的辩解、诉说,根本无法将飞云从愕然的漩涡中拉出来。
“还是由我来解释吧!先说最重要的。”好似要为将要说出的话积蓄力量似的,皮科特停住了,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之后,以一种沉痛的声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任国王陛下——埃克罗十三世已经在今早驾崩了,同时成为天国平民的,还有……现任皇储查克斯殿下。”
“不——”爱美兰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悲情的眼泪,“哗”地如珠帘般落下,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哭成了泪人儿。
“这是怎么回事?你还没确认吧?”飞云首先是愕然、僵呆,然后反应过来皮科特话中还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充满可能性的句子。
“虽然没有最后确认,但也差不多了。总之,皇宫的秘密电脑向我们发出了国王驾崩的信号,而且死因是催眠剂中毒。”
“不——”爱美兰再次惊叫,不过,这次她激动过头,竟然昏过去了。
“……她没事。”飞云抱着爱美兰,感受着她开始趋于平稳的呼吸,对皮科特点点头。
“看来,爱美兰陛下也知道,不,在确认一切之前,还是称呼她为殿下好了。”想了一下,皮科特暂时确定了爱美兰的身分。
“飞云,这其实是我们皇室的秘密了。埃克罗皇族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家族。先皇们订出一条规炬:宁愿死都不能让人家控制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血脉。所以,皇族中人都有种经过数代改良而成的特殊体质,就是对催眠剂和自白剂等东西过敏。”
皮科特长叹一口气,继续道:“其实这个秘密也是家父在二十年前无意中得知……君权国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权力集中。君王好,国富民强。君王坏,国穷民弱。因此国王是绝对不能受别人控制的。”
“你的意思是,埃克罗星发生秘密叛乱,叛军抓住了国王陛下,并企图控制他时,反而导致陛下驾崩?”飞云很快地理清了线索。
皮科特沉沉地点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到,我们中计了。中的,是双重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我已可以基本确认,是法希特和斯图加特两大家族同时叛变……”说到这里,皮科特一向充满精力的面孔显得疲倦不堪,他以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无奈的声调继续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接下来,皮科特就向飞云完整地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断。
飞云仔细地听着,再结合至今为止所了解的事态,一条完整而耸人听闻的大阴谋开始浮上台面。
首先,是第一次出兵。卡邦尼人巧妙地利用了埃克罗和黑泽尔的亲密关系,再加上两大家族的暗中推动,很自然地促成了这次出兵,成功地把埃克罗近四成兵力调了出来,并以奥沙的强绝实力完成了重创埃克罗的任务。
然后,是叛徒雷蒙·法希特散布假情报。一条他亲自主演的全军覆没假通讯,以超光速传到了埃克罗星,惊撼了整个王国高层。迫不得已,埃克罗派出了所剩的机动兵力,应战随时从回廊中冲出来的敌人,王国内部呈真空状态。
最后,就是两大家族秘密控制皇宫,同时偷偷打开埃克罗的国门,放卡邦尼人进来,而这当中第一个牺牲者就是身处森玛宇宙基地的第七舰队。
“现在,王国内部大概已经完蛋了……我好恨!为什么我会调走大部分自动炮塔?天哪,而且大多是在我领地内的。唉!总之,我和莫亚跑过来,是因为国内能够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本来我还想找第七舰队的……看来,晚了一步。”
“等等!你说莫亚大人也在?他……”飞云近乎下意识地认为,莫亚受伤了,不然怎么会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放心,他没有受伤,但累坏了倒是真的。现在正窝在自己的龟壳里,发誓要冬眠二十个小时,还说谁敢吵醒他就用旗舰主炮将其轰杀……哈!那家伙在短时间内无法指挥舰队……如果你有空,我希望你等会儿去看看他。我可不介意你把那条懒虫从床上掀翻下来。”
“……”飞云发现莫亚的恶劣脾性,比自己还凶,从现在开始,飞云对莫亚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他接着问:“还有,你为何不发消息通知军部,法希特的消息是假的?”
“很可惜,这也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我还是从回廊遭到陨石袭击那时候开始说起吧!”
时间,回到了当天。
被巨大无比的陨石封住了回廊之后,皮科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见招拆招的被动境地了——劣势。
皮科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心思细密而不失大胆的人,在战略的构思上,他远比不上更大胆的飞云,也比不上近乎疯狂的卡邦尼人。
自从猜到敌人会用陨石袭击后,皮科特就觉得自己想象力的矿山已被迅速挖空,贫瘠得不行了,然而,残酷的现状却逼视他要继续想下去。
面对巨型陨石,最好的方法是炸掉。对于这种金属成分极高的东西,能量射线类武器是不管用的。飞弹对于它来说,连蚊叮都不如,可以说是隔靴搔痒,也不行。
那么剩下的只有爆破这条路可走了。
爆破吗?这法子,自己能想到,敌人也能想到。敌人会如何应对,自己又该如何对付敌人的应对?皮科特困住了。
不管了,先搜集资料。
“让A区的自动炮塔改为自行操作,以收集资料为主,我要一份最详细的陨石地形图。还有,执行A计划。”
“是!”南十字回廊拿斯特方向一千多座球体形状的全自动炮塔,正默默地等待一个自己无法对付的敌人到来。
说起来有点讽刺,比起战舰,自动炮塔的优点就在于它的坚实,可是,跟巨型小行星的陨石相比,它的坚实只能算是脆弱。
如果,它们面对的是舰船,哪怕是它们当中最弱的F级炮塔,也可以一口气报废三艘驱逐舰。
在对付大舰队的时候,它们只有彼此联动配合不足这个弱点。但是,对于舰队来说,它们拥有的比宇宙母舰还要厚两倍的装甲,以及相当于普通重型战舰三倍的火力系统,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痛的存在。
不过,在陨石面前,这些让舰队司令头痛的祸源,只可以算是头屑,即使沾在上面,也仅仅是有碍观瞻罢了。
炮塔放出的飞弹群,准确地击中了目标,扬起一连串感觉爆米花般大小的火花。几秒钟之后,火花也不见了,陨石本来就坑坑洼洼的表面上,只留下了一大片的黑痕。
感觉攻击无用,炮塔开始撤离了,自身配备的推进系统开始作用了。
于是,一场壮观但毫无概念的追逐战开始了,企图逃出生天的炮塔在前面如流星雨般飞窜着,巨大无比的陨石却像鲸鱼,大口大口地吞食着眼前这些小鱼小虾。
一点、两点、三四点……越来越多的炮塔被陨石追上,有的被当场撞个粉身碎骨,有些发生了大爆炸,更多的像芝麻一样被镶嵌在陨石的前部,如果陨石的底色不是灰黑色的话,这些炮塔就会把陨石变成大麻子。
皮科特的第四舰队早早躲开了,陨石除了千来个炮塔之外,什么也撞不到。卡邦尼人的目标也不在于此,他们要的,仅仅是那三个舰队,至于能否顺带把第四舰队干掉,那并不在预计之内。
几分钟之后,整块陨石仿如插进泥土的冰棒棍子,前头插在原南十字要塞所在位置旁边的变异星域中,不多不少,恰如其分地打横,拦住了整条回廊,宇宙战机或许能飞过去,但也只限于皇牌飞行员而已。
显然,所有的一切早已经过精密计算,卡邦尼人事先把陨石的外形修整过了。
“可恶,算得比赌场老板还要绝。”皮科特如此咒骂着。骂归骂,但这份预期之外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只是,舰队的主角不再是皮科特,而是变成了爆破队的工程师。跟炸巨型陨石这项庞大工程相比,炸军舰、房屋这种爆破工程只能算是小儿科。
问题是,在舰队中资历最深的工程师,也只有小儿科的经验。以至于他们被告知自己成了掌控千万人生死的主角时,马上脸色发白,“哗”地一下,冷汗说冒就冒,并冲口说道:“我没有这方面的工程师证书。”
这个堂皇的理由,如果在平日,也许是缺乏想象力的无能者最好的盾牌,可是在今天,就成了迁怒的导火线。
“妈的!世上什么时候有爆破小行星的工程师证了?你念书那么多年,干什么吃的?没有先例,不会自己按基本原理创造出来?”皮科特稀哩哗啦地骂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种仓促的情况下,连质量和密度分布也不知道(因为部分陨石嵌进了异变星体中,无法准确测知),只凭粗略的陨石外貌地形图,是不可能做到精密爆破的。
舰桥的屏幕上,标志着莫亚舰队进入回廊的最早时间正一秒一分地倒数着。此时的皮科特,心跳正以每分钟一百二十下的高速跳动着。
心急如焚,但了无头绪,皮科特觉得自己整颗心仿佛被猛火灼烧着,焦躁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