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年就出来了,你等着吧。”小五说:“他可从来都没忘记过你。”
……
报过警,宋清让和那女子往抢劫犯跑走的方向走去,宋清让拿着电话不停地拨打盛安的号码,响到第四遍,盛安终于接起。
“你在哪里?”宋清让忙不迭地问:“还好吗?”
“还好,”盛安拿着电话和那只手袋,正从巷弄口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往左一望,才远远看到宋清让,他招了招手:“我在这儿。”
那女子眼尖,说:“在那里!那个是不是我的手袋?!”
宋清让顺着看去,果然是盛安站在巷子口向他招手,手机都忘了挂断,连忙跑过去。
走近后看到盛安的嘴角破了一块,还带着血和一点点淤青。
“受伤了?疼不疼?”宋清让皱着眉,虽然心疼,嘴上最还是不留情地数落他:“叫你不要那么鲁莽追着过去,跑得比谁都快,拉都拉不住你!疼不疼啊?”
盛安摇摇头,沉默地把手袋递给后面跟过来的女子。
女子接过去打开包,宋清让说:“您看看少不少东西和钱,这是我学生受了伤给您追回来的。”
“不缺,不缺!”女子详细看了看,连声道谢:“太感谢了,真的是……”
宋清让见她没少东西,也不再多问,转头又去查看盛安的手臂和脸上,反复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没有?”
盛安不想让他担心,勉强笑着摇摇头。
宋清让松了一口气,手机一个没拿住,脱手摔在地上。盛安条件反射要弯腰去捡,刚一弯腰,便一声痛呼。
宋清让心里又是一紧:“怎么了!”
盛安刚想说没事,帽衫下摆就被人掀了起来。
宋清让倒吸一口冷气——盛安精实的小腹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映入他眼帘。
难怪他都无法弯腰,连站都站不太直。
“这叫没事儿?”宋清让生气地质问道:“跟我去医院!”
盛安连忙反对:“回家擦点药膏就好了。”
两人就那样僵持着,宋清让见盛安又倔又不肯让步,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那你别动,你这样走不了太远。我去拦车,先把你送回家。”
第10章。
到花朝路的时候大约五点多。
宋母给宋清让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宋清让说他学生见义勇为受了伤,他得去学生家里照顾一下。
宋母问:“怎么不去医院?”
宋清让话里有话:“他倔的很,不爱去。”盛安在旁边用手蹭了蹭嘴角的伤口,装没听见。
宋母又多问了两句,才知道这学生就是宋清让常提起的盛安。
她向来觉得这孩子不错,便说:“现在有胆子追抢劫犯的学生不多啦,你这学生真是厉害。”宋母道:“不如你带他到家里来吃饭吧。我今天正好去了菜市场,晚饭比平时丰盛些。”
“啊……”宋清让拿着电话,看了看身边的盛安一眼,盛安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清让用手捂住话筒,问:“我妈问你,来不来我家吃饭?”
盛安有点犹豫:“可以吗?”
宋清让倒是理所当然,这时候也不担心盛安对他是不是有所企图了,回答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然后转头向宋母说:“那我们马上回来。”
这个长假里,宋清让仔细想过有关盛安的问题。
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对盛安的关心有些过了头,有意识地想要收一收。但盛安唯独望着他的眼神,总让他想起街边无家可归的小狗,每每就心软得无法实行。
当老师实在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宋清让这些天愈发频繁地觉得。
可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是盛安的老师,盛安是他的学生。——只要记住这点就足够了。
回到家,盛安显得有些局促,但还是非常礼貌地向宋母问好。
他正要浅浅弯腰鞠一躬,又被腹部拉扯般的疼痛提醒,尴尬地弯到半途。宋母有些莫名,宋清让只好在一旁解围道:“他腰上有伤。”
宋母了然一笑,“有伤就别站着了,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出来吃饭吧。”
宋清让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半掩着窗子,秋风习习,在屋内缓慢流动着。
“你在床上坐一会儿,”宋清让说:“我去拿药。”盛安点头,乖乖坐在床沿。
而宋清让拿着家里那瓶很少使用的跌打损伤膏回来的时候,盛安却开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出神。
骨节分明的双手松开又握起,握住又松开,远远看着,似乎有些微的颤抖。
宋清让站在门口看得皱起眉,轻咳一声,问:“手也受伤了?”
“没有,”盛安回过神,说:“你别担心。”
宋清让佯怒着把药和冰块在桌上重重一放,说:“还没说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空手就追着跑了,万一他带着刀或者什么别的呢?”
“当时没想那么多,”盛安说:“反正我跑得快。”
宋清让也不是真的生气,努努嘴,示意盛安把衣服掀起来。他旋开药瓶的盖子,中药的浓烈气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
于是一边给盛安上药,一边继续着刚才的对话,“那也不行啊,你还这么小,冒冒失失的很容易受伤。”
盛安闻言,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明年满二十岁,早不是小孩子了。”
宋清让就顺着他,却还是用着哄小孩的语气:“好好好,二十岁,一点也不小。”
盛安郁结。
药膏在宋清让的手中搓热后才会贴上他的腹部,温热又轻和。
他私心很喜欢宋清让的这双手,虽然不像女人那样美似柔荑,但白皙而指节分明,掌心和药膏一起落在他的皮肤之上,将他心理和生理上的疼痛一并缓缓纾解。
这双手蓦地让他想起他的母亲——即使如果不是家中那仅存的几张全家福,他早已不记得双亲的模样。但他这些年来每每被梦魇惊醒、或是当他见到别人的母亲心疼地触碰自家孩子的伤口时,都会想起母亲的那双手,温柔又慈爱。
他受过更大的伤,那时他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看着宋清让的手,听见宋清让询问他关心他的声音,心中不无欢欣地想,现在,他终于也有了那个会为他心疼的人了。
家里没有冰袋,宋清让便拿毛巾包裹住冰块将就来用,他贴了贴底部,说:“是不是有点太凉了?”
盛安拿过来试了试,摇摇头:“不凉,正好。”
宋清让在桌子上找到创口贴,“那你敷一下,淤血散了就不疼了。——脸伸过来。”
盛安把脑袋凑过去。
“这个晚上记得拿下来,创口贴捂久了可能会发炎。”宋清让把创口贴贴在他颧骨上的小伤口上,嘱咐道。
“知道了。”盛安说。
宋清让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转头看他,噗嗤一笑:“你这脸上贴个创可贴,看起来倒像个问题青年。”
盛安却经这句话蓦地又想起他下午遇见小五的事,便敷衍地笑了笑,心中惴惴不安。
两人起身出去吃饭,盛安瞥眼看到宋清让摊在桌上的教务处通知和文件,随口问道:“要考试了啊?”
“嗯,”宋清让一想,这件事本来就要提前告诉盛安的,连忙说,“对了,有个任务交给你。”
“我打算在班里做个1对1学习互助小组,除了几个特别差的,其他的看看班里谁和谁关系好一些,给我列个表出来。”
盛安瞪大眼,说:“我怎么知道谁和谁关系好?”
“留心观察,也可以问问看。”宋清让揶揄地打趣他:“你反正聪明嘛。”
盛安语塞,“……喂。”
“哈哈,出去吃饭吧,”宋清让笑了笑:“开学后就给你三天时间,班——长——”
第11章。
长假过后,期中考试的袭击如同大军压境,没有一个学生可以幸免于难。
包括盛安。
学习上他的压力不大,就是宋清让交给他的任务让他有点忙碌。
他依然不怎么会和同学沟通,最好的办法就是观察。
于是下课后他再也不趴在课桌上闷头睡大觉,而是靠在那张窗边的课桌上,将全班景象尽收眼底:谁和谁手挽手上了厕所,谁给谁打了水,谁和谁在聊天……
班里女生众多,他也渐渐开始了解到女生间奇怪的友谊交流方式。
赵骥侧坐着和后面的高妮聊天,高妮低头写笔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说着说着,赵骥顺着面前的方向看到盛安单手托腮,另一手在纸上看看写写。他扭头问高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嘿,你看盛安干嘛呢?头一次见他下课没睡觉啊。”
高妮闻言去看,窗边那少年干净的手腕和高挺的鼻梁映入她眼帘,风从窗子里吹进来,蓦地吹来一朵蒲公英落在她心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哎,说话啊。”赵骥不明所以地戳了戳她的脸,高妮一挥开他的手,说:“不知道,问我干嘛啊。”
“这小子最近怪怪的,我去问问他。”赵骥说。
“赵骥,回来!”高妮连忙要拉住他:“你别找事儿!”
赵骥哪还管那些,走过去坐在盛安右手边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问,“你干什么呢?平时下课从来没见你睁过眼,转性啦?”
盛安见他主动来说话,反问道:“赵骥,班上你和谁关系最好?”
赵骥一愣,说:“喔,高妮!”
高妮一直在旁边听着,连忙说:“盛安,你别听他胡说。”
赵骥面子被驳,脸色不善地回头,“死丫头,你先闭嘴。”
盛安自小寄人篱下,对脸色要比常人敏感。
他感觉赵骥和高妮之间气氛不同寻常,才不愿意掺和到别人的事情里面去,想着息事宁人,便询问高妮:“学习小组,你和赵骥一组可以吗?”
高妮却误会盛安心里误会了什么,涨红脸,急着和赵骥撇清关系:“不要了,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学。”
赵骥看看高妮,又看看盛安,脸色更难看了。
上课前两分钟,宋清让正往班里走,刚走到三班门口,就见走廊上的学生都在往四班教室里张望,高妮费力地挤开人群从门口跑出来看到他,慌张地喊:“宋老师!你快来!赵骥和盛安打起来了!”
宋清让大惊,连忙冲进班里。
只见教室一角一片狼藉,班里仅剩的几个男生正在试图拉开他们两个,女生都远远站在一边,不敢动弹。
“住手!”宋清让把手里的教案摔在门口一张课桌上,“盛安!赵骥!”
两人见班主任赶来,纷纷停手,几个男同学好难才把两人分开,赵骥脸上已挂彩,气喘吁吁的,盛安稍好些,但也有些狼狈。
宋清让走近事端中心,口气十分严厉。
往常脾气温和的男人这样发怒,镇得整个教室里的学生大气也不敢出。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现在还有闲工夫打架!”宋清让指了指盛安和赵骥:“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两个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地跟在后面。
下节课正巧是历史课,宋清让在心里叹了口气,翻出教案,走之前把准备好的几个知识点匆匆写在黑板上,对班里的人说:“下节课自习,都老实点,这件事没什么值得议论的。”
再傻也看得出宋老师心情不佳,班上同学全都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上。
年级组里就李倩在,见宋清让刚离开又折回来:“怎么回来了?”
身后两个挂彩的学生跟进来,李倩了然:“打架了啊。”
宋清让对李倩说:“李老师,麻烦你帮我看下四班自习吧。”
李倩是个爽快人,“没问题。”
李倩出去后,宋清让先对盛安说:“你到门口站一会,等下叫你。”
盛安一开始不动弹,似乎是很不理解他的宋老师为什么会先骂赵骥再骂他。
宋清让瞪了他一眼。
盛安这才不情不愿地挪了出去。
仔细询问了赵骥一番,他支支吾吾的,说是平时就关系不好,说了两句话赶话就吵起来了。
宋清让心里也是有点疑虑的,盛安虽然戾气大了点,但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几句言语不和就同别人大打出手的孩子。
宋清让打一巴掌又给俩甜枣,把赵骥治得服服帖帖,最后说了句,“回去吧,去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一下。”
赵骥转身出去,宋清让喝了半杯水润嗓子,才叫道:“盛安。”
盛安走进来,站在他面前。
宋清让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说:“先坐下,你太高了,我看着脖子疼。”
等盛安坐下,他开口问:“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盛安说,“他嘴巴不干净,该挨打。”
宋清让猜就是赵骥说了点戳他痛处的事,虽然理解,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