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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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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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为难道:“是将军叫小的来送少爷的铺盖,还有伤药。少爷自己上药吧,将军不让人伺候少爷了,说要少爷自己学着做事,要是再不学好就别回去了。”

才茂眼泪汪汪看着小厮放下铺盖走了,气得要死。他倒没想着才经武为他徇私会有什么样的坏处,只觉才经武心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被赶到马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居然还要伺候马!真是千古未有之悲惨事!

慢慢委屈就变成了怨恨:“父亲这是要我死啊,怪道都说太监狠毒!”

得了太子允许,沈栗很快就把风声放了出去,丁柯立时跑来。

“太子殿下果然点头了?”丁柯只觉天大的馅饼临头,喜出望外,忍不住追问。

沈栗端起茶,点头道:“殿下还是考虑三晋众位大人们的意见的,只不过众位大人太不给太子殿下的面子了。自入晋以来,路经各地,竟然一点实情不说,只拿着什么治下平安,未曾有灾之类搪塞殿下,哼!”

沈栗冷笑:“要是没乱子,殿下是干什么来的?这是把一国储君当傻子耍呢!还想殿下给面子?呵呵。”

“是是是,”丁柯脑袋点的如捣蒜一般:“贤侄说的是。只是殿下着实误会了,臣工们怎么敢……”

沈栗沉下脸,立时站起:“丁大人要是如此说,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小侄人微言轻,却是不能左右太子殿下意志的。”

“不不不,”丁柯连忙摇手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贤侄且安坐,听老夫慢慢说。”

沈栗摆出个气呼呼的样子,别别扭扭坐下埋怨道:“因着世叔找上门来,小侄才费心尽力在太子殿下面前说项,好不容易殿下肯松口了,世叔却半步不让,这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小侄在殿下面前还有什么脸?世叔这是坑我呢!”

“不敢不敢,”丁柯急道:“贤侄不要着急,老夫是说……这样,老夫保证,三晋上下绝不敢怠慢太子殿下!以后但有不虞之处,尽管来找老夫!”

沈栗皱眉道:“空口白牙——”

“这个,”丁柯从袖内抽出一打纸来:“贤侄请看。”

沈栗接过来,嚯,一打子都是银票,三十万两!

沈栗眼角抽了抽。这些银子,要说收买太子是不够的,但要说收买沈栗,却又太多了。

“诚心!”丁柯笑道:“这只是一点诚心。”

“只是?”沈栗问。

“只是。”丁柯严肃道。

“一点儿?”沈栗似笑非笑。

“一点儿。”丁柯道:“臣下的诚心绝不只此一点儿。”

沈栗掸了掸银票,起身道:“世叔等着吧。”

“贤侄这是?”丁柯疑惑道。

“去见太子殿下。”沈栗转身走人了。

多米进来道:“小的多米,少爷吩咐小的来伺候大人,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多米,”丁柯点头道:“本官记得你,谦礼托本官寻找的万墩儿是你的舅舅。”

多米恭声应是。

“你娘叫碗儿,对吧?”丁柯道。

多米道:“离开家是在九岁上。”

“你娘身上应该带着一个银锁,一面是金鱼,一面是蝙蝠,还有你娘的名字。”丁柯笑道:“对吗?”

多米惊喜道:“是的,我见过!大人,我舅舅找到了?这么快?”

这才多长时间?就找到了?

“还不确定,”丁柯捋须道:“也是赶巧了。不过,这边姓万的虽然不多,习惯给孩子带银锁的却不少,到底是不是重名的还不知道。”

多米连连作揖道:“多谢大人!”

“哈哈哈!”丁柯伸手虚扶:“查实之后,再谢不迟。”

多米感激道:“便是错了,也要多谢大人为我这小民费心。”

“嗯,”丁柯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多米道:“看起来,谦礼贤侄颇得殿下信任?”

“我家少爷是万岁濯入东宫的,太子又宽厚,很是肯给少爷些颜面的。”多米恭敬道。

丁柯点头道:“前一阵东宫夜开案,听说谦礼力挽狂澜,难怪殿下信重。”

“可是少爷越来越忙了,”多米叹道:“听说东宫去了好几个伴读,殿下一时无人可用,盯着着少爷办事。眼看着人就瘦了,小的倒是盼着少爷清闲些才好。”

“哦?”丁柯喃喃道:“这么说东宫果然很是需要助力啊。”

“什么?”多米没听清:“大人是有什么吩咐。”

“不,没有。这茶不错,再添些。”丁柯微笑道。

直等的丁柯焦躁了,方听得帐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问:“竹衣,三晋按察使司副使丁柯丁大人在不在你家少爷帐子里?”

丁柯记性还不错,听出这是太子身边东宫总管太监雅临,忙整理形容。

只听竹衣回答:“在的。”

多米上前打门帘道:“公公请进,丁大人在此。”

果然,进来的是雅临。

丁柯忙站起来道:“原来是雅临公公,下官丁柯,公公一向可好?”

雅临笑眯眯见礼道:“劳您挂念。丁大人,奴才就不和您寒暄了,太子殿下宣召,您快随奴才来。”

“哎,好好。”丁柯心头大喜,忙活了这些天,终于看到门缝了,打起精神,今日一定要撬开东宫。

到了大帐,雅临刚要进去禀报,刑部侍郎那浩勒正好出来。

丁柯忙要上前与他叙礼,却见那浩勒板着脸,狠狠瞪着他,鼻子中长长“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刻骨铭心

丁柯叫那浩勒瞪的一头雾水,待要细思,雅临已催他道:“丁大人,请进吧。”

丁柯忙迈步入帐。

进门扫了一眼,见帐中只有几个太子伴读在,才经武与晋王世子都不见踪影。太子在上首端坐,沈栗肃立一旁。雅临将丁柯引进帐中后又转身出去把门了。

虽然丁柯自诩在三晋只手遮天,却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在太子面前失利直视。规规矩矩上前叩拜:“臣三晋按察使司副使丁柯叩见太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稍隔一瞬,方听得太子冷冷道:“起来吧,郁辰,给丁大人看个座。”

丁柯连忙谢恩,借着起身之际瞄了瞄沈栗,沈栗垂着眼,微微点了头。丁柯这才觉得心里稍稍有底。

太子漠然道:“早听说丁大人执三晋牛耳,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言重了。下官乃是副使,归曲大人节制,下官只是本分行事。”丁柯躬身道。

太子冷笑一声:“吾入三晋时日也不短了,曲均人呢?”

“这个,曲大人他……病了。”丁柯小心道。

“病了?”太子拖着长声道:“病得真巧啊。”

丁柯赔笑道:“因灾情严重,曲大人深感有负皇恩,故此……”

“曲大人还是有必要活着的,”沈栗忽然道。

丁柯大吃一惊,吃吃道:“这……这是哪里话?”

“事情明摆着,还用猜吗?曲大人最先上了陈述大同府民乱的折子,太子入晋他却没有来谒见,迅即病重,恐怕最后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就要病死了吧?”沈栗不耐道:“学生说过了,有些事不是谁想隐瞒别人就看不出来,您想太子殿下通融,太子殿下也得给陛下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不是?”

丁柯尴尬道:“这个……”

霍霜忽然冷笑道:“三十万两银票都掏出来了,太子殿下也接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或者说你们也痛快些!”

太子冷漠道:“丁柯,吾自打入晋,一直都很不高兴。若想吾为你们掩饰,也要先交个底。”

说着,太子冷笑起来:“吾也得看看你们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看看吾能不能马虎过去!”

丁柯扑通一声跪倒,刚想往前爬,郁辰噌的一声拔出剑来:“退后,不许向前!”

“不不不,臣绝不敢有冒犯殿下之心!”丁柯吓了一跳,连忙叩首道:“殿下,若殿下此次庇护臣等,臣等一定感激涕零!臣等……臣等皆原入殿下门下,日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太子不语。

沈栗上前软言道:“殿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众位大人若能知错就改,殿下慈悲仁恕,也是一段佳话,岂非善莫大焉?也是给众位大人们日后为殿下尽心的机会,丁大人,你说呢?”

“是是是,”丁柯叩首道:“臣等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宽恕一二,日后臣等一定尽心辅佐殿下!”

“就怕有人到时候不听召唤。”霍霜冷冷道。

“不会不会,臣等怎敢有违殿下?”丁柯忙道。

沈栗笑道:“还是那句话,口说无凭。掏银子也没用,殿下还能缺这个?不过念在国家储才不易,太子殿下也是求贤若渴啊,加之众位大人辛劳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这才给大人们些面子。依学生之见,大人既然说要归附东宫门下,也该留下些凭证。”

“什么凭证?”丁柯道。

“切结书!”霍霜道:“凡是想请太子殿下去太原府的,都得署名!”

“这……”丁柯为难。

霍霜朝太子抱拳道:“殿下,看来果然如臣所说,丁大人是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

太子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沈栗狠狠瞪了丁柯一眼。

丁柯忙道:“殿下,老臣愿意署名,只是却做不得别人的主啊。”

“那就等你们商量个章程出来再说!”太子漠然道:“只是吾却没有耐心一直等下去,明日见不到切结书,吾必会启程赶赴大同府,到时候丁大人有什么办法阻拦吾尽可用来!沈栗,送丁大人出去。”

丁柯还想说什么,沈栗一把拽住他道:“丁大人,请吧。”

丁柯只得怏怏告退。

出了营帐,沈栗埋怨他道:“小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太子,结果世伯到了殿下面前偏偏只管打晃子,真想糊弄太子殿下不成?叫小侄没脸!世伯……丁大人回去吧,以后有事莫要再来寻我。”

说着,沈栗一甩袖子就要走,被丁柯赶紧拦下。

“贤侄,老夫怎敢糊弄太子?”丁柯道。

“别说了,”沈栗气道:“我知道您怎么想的,不过是打算先把太子殿下哄到太原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去,至于以后,窟窿都堵住了,还管太子殿下什么事?”

沈栗冷笑道:“还真当太子殿下从未出过东宫,手段生嫩着呢。正好,刚太子殿下提了一句先去太原府,那侍郎的脸上都要冻冰了,既然丁大人没有诚意,也不需太子殿下开口说服那大人和才将军了。”

“别别,谦礼贤侄,”丁柯忙道:“我等有诚意。”

“那就署名。”沈栗催道:“不过是份名单罢了,有什么不好签的?又不是要什么口供证据之类。既然说以后都入东宫门下,太子殿下心里也得对手下人有个谱不是?”

“这……”丁柯一咬牙:“好吧,我这就商量去!”

“等等,”沈栗道:“曲均大人还活着吧?”

丁柯有些迟疑。

沈栗叹气道:“叫我说世伯什么好?还是那句话,就算太子殿下不过问,万岁可是好蒙骗的?连小侄都能看出曲大人病的蹊跷,皇上就觉察不出来?世伯,因为这个露了马脚,小心因小失大啊。”

丁柯怏怏走了。

沈栗望望天,转身回到太子大帐。

此时那浩勒与才经武、晋王太子均到了。

太子面沉似水,把银票拍的啪啪直响:“三十万两,正正三十万两银子!他还怎么说来着?”

“只是一点儿诚心。”沈栗老实答道。

“听听,一点儿。”太子愤恨道:“好大的手笔!刚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那全部呢?又有多少?这些钱是哪来的?哪里来的!”

那浩勒沉声道:“贪官污吏的钱还能从哪来,不过是些民脂民膏。”

太子恨道:“做贪官还能如此嚣张,跑到吾头上撒野!无法无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恨!”

太子头一回到地方办事就碰上了如此窝案,确实有些麻爪。

气了一会儿,太子想起来问沈栗道:“亏你提醒我试探他曲均之事,果然你猜的不错,曲均竟然被……他还活着么?”

沈栗恭敬道:“听丁柯的话音,应该是还活着。”

太子长叹道:“说老实话的性命堪忧,心怀诡计的却公然为恶,三晋上下竟然能威胁主官性命,可见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照规矩布政使有权节制全境文武,曲均既然能被人一举控制,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想必早就被架空了。这不是几个人联合起来能做到的,殿下要与他们周旋,千万小心。”才经武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太子殿下安全,想到三晋如今形势不妥,开始担心丁柯这些人会不会威胁到太子。

太子冷笑道:“杀一个太子的成本太大,想来吾只要肯给他们希望,这些人还是不会自掘坟墓的。”

晋王世子疑问:“真的能拿到这些人的署名吗?”

“除非他们放弃请太子殿下‘通融’。”沈栗道:“依附东宫门下的诱惑还是很大的。只要署名,不但此次危机他们有望可以平安度过,甚至以后在朝廷中枢他们都有了依仗——他们从此以后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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