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本朝少有的专情人,沈菀在时,只沈菀一个,全氏来时,也只全氏一人。可惜这两任妻子都不是能生的,女儿倒有四个,儿子只有邢嘉与邢禾。
大儿子太憨,二儿子太蠢,嘉明伯十分忧郁。
“沈栗……是个看得清的。你……日后你母亲和二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若还不改,为父自会为你做主。”嘉明伯面色复杂,叹息道:“日后眼界放开些,不要只看着你二弟,他碍不着你。”
这是嘉明伯第一次正面确认自己的地位,邢嘉闻言大喜。他与管了几年家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全氏不同,知道这整个伯府从来都在父亲的控制之下。如今有了这句话,邢嘉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
虽然心情激动,邢嘉仍未忘记流言之事,将沈栗怀疑有人暗生事端之事对嘉明伯讲了。
嘉明伯点头道:“说的有理,咱们家之所以下令禁口也是因为怕被人利用,成了替罪羊。此事既然沈栗知道了,东宫很快也会得知。你这几天要仔细约束下人,最好能探知流言起于何人。”
嘉明伯府的举措似乎未能制止流言的扩散。仿佛一阵风似的,没用几天,满景阳都知道了大皇孙被湘王世子害病了,差点丢了小命。
“这流言是从外边兴起的,”太子皱眉道:“吾还是听谦礼提起才得知。”
沈栗恭敬道:“微臣也是在嘉明伯府的抓周宴上第一次听说,嘉明伯立时便下令禁口。奇怪的是,流言仍旧风行起来。”
“谦礼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霍霜问。
沈栗微微点头:“事涉皇家,稍有不慎便会触犯天威。升斗小民不算,官宦人家都知道禁口,若非有人故意,怎么会短短几日就传遍景阳?”
“可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太子奇怪道:“陷害湘王世子?这手段……也太粗浅了些,湘王世子虽暂居东宫,只是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元瑞,单凭些风言风语,父皇和吾是不会怀疑湘王世子的。”
几个人低头苦思,只觉迷雾重重。
“殿下,”雅临轻声道:“湘王世子求见。”
太子讶然:“他来做什么?召他进来。”
湘王世子一进大殿便扑通跪倒:“太子殿下,小臣是冤枉的,臣没有害大皇孙,臣……”
太子上前亲自扶起,问道:“你听到流言了?”
湘王世子点点头:“连伴伴告诉小臣的。殿下,臣万万不敢为此大逆不道之事,何况、何况小臣根本不曾见过大皇孙,请殿下明鉴。”
太子笑道:“吾自然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尽管放心就是。”
“皇上……”湘王世子仍然不安。
“父皇也不会相信的。”太子道:“不过是些风言风语,过几天自然便会消散,。”
湘王世子郁郁道:“不然,小臣如今已经痊愈,还是出宫去吧。”
皇帝和太子是有意将湘王世子留在宫中的,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出去与温率汇合?
太子安慰他道:“你如今身体虚弱,下边的人照顾不好,只恐复发,且安心住着就是。”
沈栗几人也都劝着,打消湘王世子的念头。
见太子果有留人之意,湘王世子不再坚持,仍有些担心地回去了。
沈栗若有所思道:“莫非这流言不是为陷害湘王世子,而是逼他出宫不成?”
太子恍然道:“莫非是温率等人见湘王世子迟迟不肯出宫,故意制造流言,让他在东宫里待不下去?”
霍霜等人也觉有理:“有了这一出流言,殿下不会问湘王世子之罪,因为小殿下的病确实与世子无关;然而湘王世子却也不能安心在宫中继续住着,定会要求出宫。”
“只是,”沈栗疑惑道:“这流言是从官宦人家开始传播的,想温率等人来自湘州,大家都知道避嫌,应该不会请他们赴宴,他们应该没有机会散播流言啊。”
太子警觉道:“莫非还有人帮助他们?”
苦思一会儿,沈栗叹道:“如今也只是猜测此事与温率有关,是否有人暗中帮助他们,更是无从谈起,此事仍需调查。”
太子点点头:“吾一会儿去乾清宫,此事须得告知父皇。”
如今邵英对湘州虎视眈眈,凡是有关湘王世子的事,都要谨慎对待。
太子到得乾清宫时,发现二皇子也在。
邵英笑道:“来,你也听听你二弟的主意。”
太子望向二皇子,见这个弟弟今日显得格外精神。
太子笑道:“却不是父皇与二弟正在谈论什么?”
“在说湘王世子。”邵英似笑非笑道。
“臣弟建议父皇严惩湘王世子。”二皇子正色道。
太子挑眉。
二皇子激昂道:“湘王积年不朝,悖逆之心,路人皆知。如今虽上折称病,令世子代赴景阳,不过是争取时日,秣马厉兵而已。而湘王世子居于东宫,不思皇恩,竟敢残害皇孙。儿臣以为,不加以严惩,不足以彰显皇威,不足以震慑湘王。”
太子:“……”
“太子,”邵英笑道:“怎么样,你二弟说的如何啊?”
太子迟疑道:“可是湘王世子与大皇孙的病无关啊。他根本见不着元瑞,身边也只有一个老太监,平日里连院子都不出,说他暗害元瑞,实在牵强。”
邵英又看向二皇子:“老二?”
二皇子:“……”最恨这声老二。
“那至少也要逐他出宫。”二皇子道:“若非他在宫中常住,又怎会有此流言出现?父皇,皇兄,湘王世子只不过是个宗室,怎能让他滞留宫中?长此以往,只怕流言会愈演愈烈。不若趁此机会令他出宫,湘王在景阳本有府第,又有长史跟随,让他去那里也就是了。”
邵英问:“太子?”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还是要先找出散播谣言的人。编排皇家轶事,难保不是居心叵测之人。若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要赶湘王世子出宫,明日再有其他的流言,又将如何处置?”太子恭敬道。
邵英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此言甚合朕意。既然是有流言出现,抓住散播流言的人才是。处置湘王世子有什么用?豺狼噬人,你不去打狼,反怨人长的太肥,这是什么道理?”
二皇子还欲再言,邵英止道:“好了。湘王世子身体不好,如今正虚弱着,他那个长史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万一叫他把人养死了怎么办?”
二皇子气苦,他本是感觉邵英对湘王不满,所以才来大献殷勤,表明立场,希望博得父皇好感。不曾想太子过来几句话,父皇就不再听自己说话。
邵英问:“你过来有事?”
“儿臣这里是有件事要禀告父皇。”说着,太子看向二皇子。
邵英也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怏怏道:“儿子告退。”
太子如何向皇帝诉说对温率的怀疑,请邵英派人调查不提,二皇子出了乾清宫,一路上气愤不已。
父皇太过偏颇。二皇子想道:太子也是小人得志!有什么机密竟非要我回避?不过是给我难堪罢了。好在……
二皇子挑了挑嘴角,父皇不肯听我的便罢了,反正湘王世子在东宫是待不住的。
进士及第,新进士都要回乡祭祖,礼贤侯府的八姑爷,新科榜眼易硕也不例外。当初成婚之后,便带着新婚妻子回乡去见父母,如今终于回来了,沈栗回府听到了消息,急匆匆跑去后院。
此时老夫人田氏的何云堂里一片欢声笑语。沈栗先给一干长辈们请了安,方转头去看妹妹。
沈怡舒仍是一副开朗模样,笑嘻嘻问候兄长。沈栗仔细打量,皱眉道:“瘦了些。”
较之沈怡舒,易硕却十分拘谨。大约是抢亲时沈栗太过凶声恶煞,易硕面对这内兄时一直有些战战兢兢。听沈栗嫌妹妹瘦下来,易硕忙道:“兄长说的是,这一路上颠簸,又是苦夏,内子的确辛苦。待安顿下来,定要好生补补身体方是。”
其实易硕的年龄较之沈栗还大些——这是个善于读书的,别人是少年扬名,他是幼年就扬名乡里了,都道他将来前程远大,他的父母便不肯轻易为他定亲。乡绅人家娶不上高门妇,不若高中后娶个好的,也还真就让他娶上了——娶了人家妹妹,只好向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叫兄长。
沈怡舒嗔道:“七哥说的什么话,倒似妹妹多么娇贵似的。”
“你年纪还轻,”沈栗笑道:“便是娇贵些也是该当。”
“兄长说的是。”易硕附和道。
郡主笑指着笑道:“这孩子来了怎么就一句话——岳父说的是,岳母说的是,兄长说的是。”
众人都笑。
易硕微微赧然。除了沈鸾,沈丹舒和怡舒都是低嫁。霍霜来府上拜见时尚要收敛着些,宫淅和易硕这两个女婿便有些小心翼翼了。
沈淳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不需如此。”
易硕恭敬应了。沈淳知道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相处的长了自然便好。
沈栗问:“住处安排好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正需你英雄救美
易硕含笑看了眼沈怡舒,笑道:“已买下一座小院暂且住着,预备过几年人口多了再添置宅子。”
沈淳心中一动,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女婿,自然对其家中情形一清二楚。
易硕是乡绅子弟,他那个家庭,在当地倒也称得上大户,但若拿到国都景阳来,却又只算一般。他家里还有兄弟,哪怕是高中榜眼,家里也拿不出多少钱财给他。要在这寸土寸金的景阳城中置办下一个小院,大约也要倾其所有——这是没有动用沈怡舒的嫁妆了?
唔,有志气!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
沈栗微笑道:“杰立来的凑巧,我这几日正得了个巧宗儿,思量着与人搭伙。杰立手下若是有富裕的人手,不妨凑一份子?”
易硕机灵,顿时听出沈栗的意思,眼睛微微发亮,想要询问,又微觉难为情。
郡主拍手笑道:“可不要放过了你内兄。这是个钱耙子,寻宝鼠,专会寻金觅银。无论是什么,先应下再说!”
“怎么,咱们家谦礼还有这个诨号?他还鼓捣着什么营生?老身怎么没听说过?”田氏听了稀奇道。
她身边大丫鬟吉吉笑道:“老夫人是没注意到,不说别的,您日日用的香皂,就是七少爷铺子上送来的。”
田氏恍然道:“哎吆,老身还稀奇那东西做的精巧,像朵花似的,不知是哪里的铺子售卖,竟是谦礼拿来的?”
“正是呢。母亲不知,谦礼那铺子的东西根本不在市面上卖,除了少数供应自家亲戚和送礼只用,都拿去卖给番商了。”郡主笑道:“故此轻易都见不着。”
田氏听见番商,越发惊奇:“怎么和番商做起买卖来?”
“因为与番商做生意反而简单些。”沈栗解释道。
穿越而来,沈栗也不是长着数码脑袋的科研猿,他能做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但他毕竟是经过现代工业文明洗礼的,时光的差距还是会让他得到一些天然的优势。至少在别人用小作坊的模式生产产品时,他却在尝试用手工工场的方式制造产品,因此他铺子里出来的东西,新奇、精巧、质量好,当然,产量也出奇的高。
这些产品如果直接投放在景阳市场中,无疑会对景阳原本已经稳定的商业圈产生冲击,而这种冲击,其实未必是好的。
一则,大量的、质量更好的产品出现在景阳,会使很多小作坊无以为继,甚至陷入破产的境地。沈栗不是商人,他已经出仕,这些铺子是其实是如其他官宦家庭一样,挂在仆人名下,作为家族产业的。沈栗可不想为此背上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
其二,则是因为景阳的很多商家都是有这雄厚背景的,不是这个御史门下,就是这个阁老家里。沈栗想在这个商业圈中立足尚且不易,若是忽然倾销商品,触犯了别人的利益,说不定还要在朝堂上多两个敌人。
售卖嫌麻烦,不卖,那么多产品总要有个去处,沈栗就想到了番商。
正好,卖给他们,至于他们运回国内是不是搞倾销,不是自己的国家,沈栗才不关心。
沈栗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来历蹊跷,笑道:“孙儿想着,与其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开铺子,不如索性直接出手给番商。”
沈淳点头道:“此事做的好,不要只为银钱影响了前程。”
“与番商做生意赚钱吗?”沈怡舒奇道。这女孩出嫁后深切感受到婆家与娘家在财富上的差距,自然开始关心钱财。
郡主笑道:“谦礼铺子上的东西比外面不知好上多少,那些番商自然喜欢。”
田氏叹道:“也不知这些番人是怎么想的,千里迢迢跑来咱们盛国,只为了买些货物。这山高路远的,多么辛苦。”田氏年轻时曾与老侯爷失去联系,带着儿女千辛万苦去寻丈夫,这一段旅程对她来说刻骨铭心。因此一想到番商所要面临的漫长征程,老夫人便忍不住感叹。
“财帛动人心。”沈栗道:“他们走一趟往往会得到百倍千倍的暴利,因此有人愿意以此为业。”
沈怡舒咋舌道:“这么多?”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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