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那层光华的外衣剥去后,他比任何人都要阴险,都要狰狞可怖,像极了岳不群。
想到这里,我失声痛哭着,“顾峰,你放了雷雷,他只是个孩子,放了他吧!顾峰……”
顾峰不理我,把段雷拖到一棵树底下,然后招呼周宇和司凯典把我也拖过去。
最后用树藤将我和段雷紧紧地捆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们便蹲在一起,远远地注视那边的笼子,顾峰说道:“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地等了,大猴子一定会来救它。”
段雷不停地哭着,鼻血往外涌,流进他的嘴里,呛得他咳嗽不止,但顾峰等人视而不见。
罗天呢?我心急如焚地四处环顾,林娇儿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他们肯定趁着罗天埋尸体的时候对小猴子下手的。想到这里,我深深一呼吸,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着“罗天”,尽管这儿离清泉边有点远,但我必须试一试,只要罗天能听见,就能赶回来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人间悲剧。
谁知我刚喊了两声就被周宇捂住嘴巴,“这女人太讨厌了,如果罗天真的来了怎么办?”
顾峰头也不回地,“把他们的嘴巴堵住吧!”
周宇和司凯典立马脱掉上衣塞住我和段雷的嘴巴。
喊不出声音了,我只能哀哀地看着那边的笼子,小猴子的叫声愈来愈惊恐、愈来愈绝望。
恍惚中,眼前出现小屋外看见它的情景,它可怜兮兮地躺在草地上,用那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如果那次我们没有救它,它会怎样?也许废了一条腿,最坏的可能,也许会死掉。
这一刻,我宁可时光倒流,不搭理它的伤势,让它自生自灭……
小猴子啊!如果你不是那么通人性,如果上次周宇想用石头砸你的时候,你跑了不再回来,如果你知道人心有多么的险恶……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一直提防周宇,万万想不到顾峰才是最可怕的人。
没多久,大猴子来了,它焦急地围着笼子转圈,上蹿下跳。
段雷拼命地扭动身子,鼻子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声,他甚至急得用后脑勺撞着背后的大树。我赶紧侧过头抵住他的脑袋,无力地哭着,不要啊,雷雷,不要……
大猴子停在笼子上,俯身贴近笼子,似乎正在观察笼内的小猴子。它吱吱地叫起来,仿佛在说“别怕啊孩子,妈妈来救你……”,然后在笼子上使劲着抓着、扯着,见这么做毫无意义以后,它跳了下来,急得围着笼子直转圈。
司凯典小声道:“能抓到它吗?一会儿跑了怎么办?”
顾峰冷哼一声,“不会的,你要出事了,你老妈会跑吗?”
司凯典不满地咕哝着:“毕竟这是动物啊,怎么能跟我老妈相提并论?”
大猴子转了无数圈,跳到笼子上,仰头发出几声长啸,然后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了。半晌,它跳了下来,用手抓那些插在笼子外的树枝,经过一番折腾,它放弃了,坐在笼子前一动不动地。
小猴子哀哀地叫着,更加大声,更加悲凉,更加叫人心碎。
过了一会儿,大猴子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起身慢慢地靠近笼子,伸出爪子抓了抓,然后转身就跑。
司凯典顿时惊声道:“你看你看,跑了吧!”
顾峰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了起来:“妈的!畜生终归是畜生!”
话音刚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猴子跑开十数米之后,猛地转身,脱弓之箭似的飞冲向笼子。
“砰”的一声!
谁也不敢相信,大猴子竟然以血肉之躯试图撞破坚不可摧的刺笼!
“天哪!”柳晶晶惊得捂住嘴。
我也傻眼了,呆呆地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大猴子,这一撞耗尽了它所有力气。
就在我以为它已经死了的时候,它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十多米外,停留片刻,再次向笼子冲去……
泪水决堤似的往外涌,谁说它是畜生?它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母亲啊!
当它第三次冲向笼子的时候,柳晶晶哭了,就连一向自私的周宇也看不下去了,“要不,咱们把小猴子放了……”
话音未落,被顾峰打断了:“现在放了它不是前功尽弃吗?它已经发疯了,你敢过去?”
司凯典支支吾吾地:“它、它快不行了,哪有力气发疯?我也觉得……”
顾峰冷眼道:“它的确快不行了,就算放了小猴子,它也活不了。你们这么有同情心,那一会儿都别吃。”
周宇、司凯典欲言又止,只好转头不忍继续看下去。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大猴子撞了多少次,它的身体早已被那些尖利的树枝刺得千疮百孔。
我无力地倚着树,住手吧顾峰,你难道没有母亲吗?你难道没有人性吗?你还是人吗……
最后一次,大猴子中途就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小猴子不再嚷叫了,天地间,前所未有的寂静,静得似乎天地万物纷纷随着大猴子一同死去。
半晌,顾峰起身独自向大猴子走去,周宇、司凯典稍稍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柳晶晶不敢跟过去,连跑带爬地赶到树底下,一边帮我和段雷松绑,一边抽噎地道:“对不起,我、我也没办法……”
拿出塞在嘴里的衣服,段雷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给小猴子报仇!”起身就往顾峰的方向跑去,谁知刚迈出两步,就一头载倒下去。
那边儿,顾峰搬起一块大石头,用力地砸向笼子,一下,又一下……
5 我梦到了一碗花生猪蹄汤,这是我平时最讨厌吃的东西,又肥又腻。可是现在,我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来不及拿勺子,就用手抓着狼吞虎咽。老妈尖叫着跑过来,一巴掌将那碗花生猪蹄汤打翻在地,也将我从梦中打回到残酷的现实。
皱皱眉头,睁开又肿又痛的双眼,立即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不用看也知道顾峰等人正在烤猴子。
我心里一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罗天正在睡篷外磨着竹剑,竹头已经被他磨得非常尖、非常锋利了,果真成了一把竹剑。
“你醒了,小烟?”
“雷雷呢?”我淡淡地问道。说实话,我很生气,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阻止他们烤猴子?
“上厕所去了。”
“哦。”我转身就走。罗天叫住我,像是知道我的心思,轻叹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烤了。”
“那顾峰昨晚做笼子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我真的不知道,昨晚我问他,他骗我说给林娇儿做墓碑,让我早点睡、他来守夜,我根本没想到顾峰他……”
“哦,拿树枝、树藤做墓碑?真有创意,你还相信了!”我冷哼道。
抬眼望去,顾峰、周宇、司凯典、柳晶晶等四人围在火堆边,饿狼似的盯着正在烤的猴子肉,肉香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滚,我终于克制不住而蹲到一边狂吐起来,泪水模糊双眼,心痛得快窒息了,我知道,这份痛楚将会折磨一生一世。
段雷回来了,他手里原本拿着一块石头,但一眼看见罗天放在地上的竹剑,立马扔开石头,捡起竹剑往顾峰等人的方向跑去。
啊!我魂都吓掉了,一把抱住他,“你干什么?”
他默不出声,紧紧咬着下唇,眼里像要冒火。
我的心里一阵惊悸,赶紧将他拉到一边,“你想杀顾峰?”
他点了点头,“是!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能让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举刀杀人,可见猴子的事对他造成多大的打击,我语重心长地说:“雷雷,你听我说,杀人是犯法的。”
他看着我,骤然吼道:“杀猴子就不犯法吗?”
说着,他又要冲上前。我紧紧地拉住他,“雷雷,你以为你杀得了顾峰吗?他那么高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是个小孩子,哪有力气杀人啊!”
罗天也蹲下身子,捧住段雷的脸,轻声道:“他们杀猴子肯定不对的,但你要杀人就更加不对了。雷雷,听话,等出去后叔叔帮你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好不好?”
安慰了大半天,段雷才极不情愿地把竹剑还给罗天,闷闷不乐地坐到一边,任我怎么逗,他也一言不吭。
过了一会儿,顾峰拿了一块肉放到我们身边,小声道:“刚才的事对不起……但我们如果想要生存下来,想要耗到最后,光靠喝水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抓面具人。”
丑陋的嘴脸!
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不让余光瞥见那块肉,胃痛得痉挛。
罗天把肉扔给顾峰,警告着:“以后离他们远点!”
顷刻,顾峰又把肉放下了,这次还放到我的跟前,然后默默离开。
我正想再次挪挪位置,段雷突然扑过来,捡起肉大口大口地吃着,泪流不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峰的背影。刹那间,我的心里阵阵抽搐,想到顾峰刚才的话——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抓面具人。
而在段雷的眼里,毫不掩饰地暴露着他的念头——只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杀顾峰。
6 变天了,乌云铺天盖地,笼罩着森林的上空。
似乎就要下雨了,众人乐极了,岂知狂风咆哮几声后,便无声无息了,只有那一大片乌云仍未散去。
大家垂头丧气地返回睡篷。小猴子被他们吃了一半,还剩一半,还有那只大猴子,顾峰不让再吃了,因为谁也不知道面具人几时再度出现,所以必须保存食物,作为补充体力所用。
突然间,周宇怪叫一声:“蛇!蛇!”
吓得大家全都弹跳起来,“哪儿有蛇?在哪儿?”
周宇脸色惨白地指着顾峰,“蛇!钻进你衣服了!银环蛇!”
我顺着顾峰的方向望去,哪里是什么银环蛇,分明就是一根树藤悬挂在周宇的后领处左右摇摆,而司凯典跟着起哄了,捂着嘴喃声道:“快脱衣服啊!快!被它咬一口你就死定了!”
见顾峰被耍得团团转,我不免有些好笑,他们想骗顾峰脱衣服。
因为不管多热,也不管发生什么事,顾峰从来不肯脱下西装,简直就是“套中人”别里科夫,就连被暴雨淋成落汤鸡,他也不愿脱下,这是绝对不正常的,他的身体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我不禁把目光再次转向顾峰。他在周宇和司凯典的起哄下,终于脱掉了西装,但那根树藤仍然悬挂在他的衬衫后领,如果他伸手往后一摸就能摸到。可是他已经吓懵了,发疯般地扯着领带,几乎将衬衫撕烂了。
然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他除了皮肤黑一点、身材瘦一点,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地方。
当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时,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站着,就像被人勾走魂魄似的。
周宇极其失望地往地上一躺,“一点都不好玩。”
司凯典不解地问:“顾峰,既然你身上没伤没疤,干嘛穿成那样?”
估计其他人也倍感纳闷,为什么大热天还穿得密不透风呢?是习惯,还是心理阴影?倘若是习惯的话,脱了就脱了,没必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心理阴影的话,到底是怎样的过往能导致一个人死活不肯脱衣服呢?难不成他在家里也是这样?洗澡呢?穿着西装洗澡?
真是怪人,让人无法理解!
呆楞了许久,顾峰慢慢地蹲下身,环抱双臂,那么的孤独与凄凉。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细微的抽泣声,他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着。跟他之前的沉着与冷静判若两人,跟他抓猴子时的残酷无情更是挂不上钩。
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周宇惊讶地说:“不是吧顾峰,开个玩笑而已,大爷们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就像没听见似的,顾峰仍自顾地小声抽泣着。
司凯典看着周宇,埋怨道:“都是你,我都说了不要……”
周宇立即接口道:“哎,我说你个呆子,这事情怎么怪我?你不是也一样很想知道吗?”
话音未落,顾峰陡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
众人还未返回神,他早已冲出睡篷,转眼间不见踪影。
罗天很快地追出去,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往外跑。
周宇和司凯典一路上不停地相互埋怨,听得人耳朵都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