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捧著衣服愣在原地。
“凌霄,你听好,我们都不能走。”欧阳晖掏出一叠正版黄纸咒符,一把桃木剑,一盒子铜钱,继续翻翻,终於掏出一些药和纱布,卷起裤腿,给历尽磨难的膝盖上药。
凌霄坐在床沿,一脸严肃地聆听大师讲话。
大师低沈又带磁性的嗓音响起:“那些东西把我们转移回来,肯定有原因……嘶……疼……”
药渗透进伤口里,火辣辣地灼烧,欧阳晖帅气地吸吸鼻子,红著眼,勇敢地继续上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法阵里,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嘶……”
操!怎麽这语气越听越没底啊!大师你别哭了行不行啊太不吉利了!
凌霄苦著脸,递过纸巾,欧阳晖一把捞过,擦擦鼻子。
其实欧阳晖也不想如此失态,无奈他从小就怕疼,见血就晕,小伤还能忍忍,大伤就自动切换成梨花带雨状态。
还好,从小就一直很小心,没怎麽受伤,这次……咳……纯属意外……
“既然它们能把我们转移,不管我们去哪,肯定也逃不过此劫……嘶……”
凌霄心中一动:“咦?我们?”
“对,我们。”欧阳晖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手背,那红红的痕迹还没消失,连颜色都没变淡,就像纹身一样,他不明白这当中的含义,但八九不离十,肯定与这莫名其妙的痕迹有关,欧阳晖叹了声,“连我也中枪了。”
这一声叹息,夹杂了哽咽,悲恸中有说不出的幽怨。
当然,这是错觉,欧阳晖不过是随随便便说一句,说完还很应景地吸吸鼻子,凌霄心中顿时充满了欺负小孩的罪恶感,然而这种罪恶感在大师下一句话中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凌霄,我们今晚住回去。”
什麽?!住回去?!他妈的小爷逃还来不及,你还住回去?!
凌霄大脑瞬间空白,哢哢几下,死机了。
“今晚我们就等著,看它到底想怎样,凌霄,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扶我下去……凌……靠!”一拳过去,终於把当机的凌霄打回了神。
半小时後,凌霄在大师的威逼下,一手承受大包小包,一手还分去搀扶他,下楼的时候显得摇摇欲坠力不从心。
楼道里传来关门声,锁门声,片刻,陈三哼著小曲出现在楼梯口,见凌霄风中凌乱的模样,陈三一声惊呼,快步过去帮忙。
假若那天晚上欧阳晖是天神降世,那现在的陈三就是救星(搬运工)降世,手脚酸疼的凌霄感激涕零,人高马大就是好,大包小包全扛上还步伐轻盈毫不觉得累。
五楼,空空的楼道忽然有风吹过,打开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陈三明显愣了愣,凝神观察四周。
欧阳晖偷偷观察陈三,这个陈三身上散发一种罡然正气,浩瀚如海,却低调内敛。
这个大汉到底是什麽来头?
陈三没有留意欧阳晖的视线,大大咧咧地过去要开门,明明没锁,试了几下,就是开不到。
有东西在阻拦!
陈三偷偷捏了个手诀,不动声色地朝门比划了一下,再一试,门开了。
小单间里阳光充足,一点阴霾都没有。
陈三放下行李,在小单间里转了一圈,摸摸下巴,眼里有点迷惑。
欧阳晖从行李中掏出镜子,又翻出钉子和锤子,递给凌霄:“去,把镜子挂上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破了面镜子,那麽把镜子挂回去总行了吧!
凌霄个头挺高,踮起脚伸长手就能碰到挂镜子的位置,那儿有一个钉孔,凌霄依葫芦画瓢地把镜子敲了回去。
陈三好奇:“这个镜子挂反了吧?怎麽镜面朝著房间?”
凌霄迷茫道:“这儿本来就有面镜子,那镜子也是朝著房间。”话音未落,刚挂稳的镜子啪嚓一声掉落,碎了一地。
欧阳晖淡定地又掏出一面八卦镜递给凌霄:“挂。”
文王八卦镜,镇邪,辟灾,刚挂稳,没过几秒,镜子啪一声又掉落,开裂成几块。
陈三的脸上凝重起来:“凌霄同学,这屋住不得。”
“我们也走不得。”欧阳晖似乎早就料到这情况,不慌不忙地掏出咒符,开始往墙上贴。
无奈,符纸贴上墙就掉落,一点都不稳。
欧阳晖又翻翻行李,掏出万能胶,非常专业地糊了一纸,稳稳地粘上了墙。
瞧瞧,这才叫专业!凌霄望著满墙的咒符,心中再次跪地唱征服。
陈三若有所思地瞄向欧阳晖,欧阳晖正好也在看他。
陈三叹了声,拍拍凌霄,路过欧阳晖时,欧阳晖朝他抱拳行礼,陈三则双手合十还礼,出门後再也没回头,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3、白月
白月今天很郁闷。
李程一整天黑著脸,没有跟白月说过一句话。
一天的工作在沈默中进行,傍晚,他们提前下班。
人来人往的街道热热闹闹,买菜的,散步的,放学的,下班的……白月开始找话题:“好多人哦。”
一句废话,可答可不答,李程假装没听见。
白月讨了个没趣,只好坦言:“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做错什麽了?”
李程别过头不看他。
旁边的超市门前有店员吆喝派发传单,门口外摆著大大的牌子,里面写满减价商品,水果素菜用品药品杂七杂八搞促销。
一张传单递过来,白月接过看了眼,朝李程建议:“我们进去逛逛吧?”
超市的东西是那麽丰富,而白月的那个年代却是草鞋茅屋,平时除了下地放牛便没有其他娱乐。
永恒的天和黄土地,贫瘠的小村庄,世世代代耕作,娃儿长大成亲後继续生娃,一代一代繁衍,一代人延续上一代的贫穷成了逃脱不了的命运。他的世界,就只有茅草屋和旁边的小小耕地,直到朝代更替,战火燃烧到小村庄,他死去後,总算踏出了小世界,去到一个叫地府的地方。
想想,已经过去那麽多年,仿佛是转眼间,世界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月闲著的时候喜欢逛,把自己当做普通人那样融入群体中。
对於白月的建议,李程继续假装没听见。白月见李程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也堵著气,明明就是你莫名其妙闹脾气,你喜欢闹就闹吧!我也不理你了!
自顾转身进了超市,进去的时候偷偷回头看看,按常理,李程总会一言不发地跟著,可这次他没来,那道漆黑的身影还是继续往城中村走。
白月赌气归赌气,还是好心交代一句:“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李程已走过了拐角,也不知声音有没传递过去。
从买高压锅开始,白月就觉得自己像成了真正的人,至少,有点物质,能与“活著”这词牵上点联系。
提著鼓鼓囊囊的袋子出来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有点累,放下袋子揉揉酸疼肩,肩上有一道巨型的疤,无论过多少年,这道疤一直没有消退,它似乎断了筋,裂了骨,白月的手用力久了,伤疤就会酸胀酸胀地痛。
李程说这是白月的致命伤,白月也只是一笑而过。
太久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他只知道那时候很饿很饿,饿得头晕眼花,眼睛都睁不开,朦朦胧胧就听到很多人说话,很吵,周围好像还著火了,滚烫滚烫,没多久,身上感到疼,再一睁眼就到地府了。
不像李程那样,对临死的一幕记忆犹新。
能忘记,也许是一种幸运。
白月愣神之际,一只手伸过来提起袋子。
李程扳著脸:“回去吧。”
路上依旧是沈默,白月有点过意不去:“重吗?我提吧。”
李程假装没听见,白月抿抿嘴,不知道该挑起什麽话题好。
防盗门外站著一对年轻情侣,男的戴著眼镜斯斯文文,女的烫著一头波浪卷,虽然站在一起,却谁也不说话,似乎在生闷气。
波浪卷见白月他们来了,脸上大放光彩,一直眼钩钩地看著白月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
眼镜男白了波浪卷一眼:“蠢就蠢吧!出门不带钥匙!”转身踏进门。
波浪卷似乎受尽了委屈,心里憋著的气爆发出巨大能量,站在原地软声软气朝他吼:“我本来带著钥匙,要不是你叫我换衣服,我……”
“呵,怪我了?”眼见防盗门自动闭合,男的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身就走,防盗门哢嚓一声自动关了。
最後一丝尊严让波浪卷咬著唇,泪汪汪就是不肯敲门。
白月好心返回,打开门。
波浪卷这才撑著门,小声道了谢。
眼镜男走得飞快,逃似的窜上楼梯,波浪卷慢慢走,边走边擦泪。
李程莫名其妙地轻声问:“周末?”
白月点头:“周末。”
4、欧阳晖
欧阳晖很忙,下午回了趟酒吧。
凌霄当然不肯一个人待在宿舍,於是也跟了过去。
到了酒吧第一件事,凌霄如获大赦地冲向厕所,没几分锺,见凌霄淋漓畅快的表情,欧阳晖几乎可以肯定:“你一直憋著?”
“你哪只眼见小爷憋著了?”
“你的表情把你深深出卖了。”
凌霄不屑与他争论这种低俗话题,觉得放完水後又渴又饿,大大咧咧往豪华沙发上一坐,拿著餐牌朝服务生点菜。
欧阳晖见凌霄消极怠工,有意见了:“凌霄!”
凌霄这几天与欧阳晖相处下来,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早就自动把地位扯平,什麽客户不客户,管他呢!高富帅都是浮云!先把小命保住再说,保住小命之前填饱肚子再说!
服务生看看客人,看看老板,左右为难。
老板使眼色:去,做你的事,不用管他。
客人正拿著餐牌看得津津有味,嘀咕半天,见没动静,抬头,就见酒吧老板欧阳晖居高临下地望著自己。
欧阳晖挑挑眉:“扶我上去。”
“为什麽?”凌霄不满了,见过娇气的,没见过那麽娇气的,不就伤了膝盖冒点血嘛!有啥了不起的!抬眼示意楼梯,“小爷累了,楼梯有把手,自己扶。”小爷才不是你的拐杖!哼!
“想活命的话,就配合点。”欧阳晖扶著沙发靠背,弯腰耳语,“再说,那八十万的设计单子,我可以另找其他公司。”
凌霄的公司里,设计师都有提成,奖金占单子总额的百分之七,被大客户一提起,凌霄糊成一团的脑子马上拨开云雾见明月,一串大大的数字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不不不!不要被表象迷惑!钱财乃身外物!要坚守设计师的尊严!
凌霄为自己的思想觉悟表示由衷赞赏,可他的身体无情地把主人抛弃了,很诚实地恭恭敬敬搀扶过去,见凌霄一脸矛盾的样子欧阳晖心里暗爽。
本以为大师会收拾作法用具,结果到了二楼,欧阳晖却翻翻衣柜掏出毯子,又掏出一些外套西装,一股脑塞进行囊中……
无情的事实让凌霄再次罢工,他往大床上一躺,赖著不走:“要回去你自己回,反正我不走。”
“凌霄,镜子屏风正在订做,还得几天才能送来。”
“哼,那又如何!”不就是一块镜子吗!哼,小爷赔得起!
“凌霄,那是防御阵法的阵眼。”欧阳晖坦白道,而且楼梯的万年青也枯死了。
只是短短时间,万年青就彻底枯黄,酒吧昏暗的光线中也许看不清,不过欧阳晖敏锐地感觉到,那些植物早就没了生命迹象。
法阵已经失去效力。
“要是你想一觉醒来去到个陌生地方,那你就尽管留下。”欧阳晖背起行囊就要走,走出俩步,无奈,膝盖疼,只好帅气地扶著墙,偷偷瞄了凌霄一眼。
凌霄一动不动地装尸体,脑子里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片刻,终於再次拨开云雾见明月,觉悟般地起身,老老实实扶著救命草下楼了。
白天凌霄还比较淡定,渐渐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凌霄开始在小单间里坐立不安。
欧阳晖递过啤酒:“不喝?”
凌霄咬牙,摇头。
“怕憋不住了?”欧阳晖一语道破。
凌霄脸涨得通红,欧阳晖大大咧咧扶墙,慢慢挪去厕所,故意把门关得啪一声响,悉悉索索响动後,传来哗啦哗啦水声,水声停了,欧阳晖一脸畅快地出来,挑衅似地扬扬眉。
凌霄一咬牙,也起身,大步跨去厕所,见欧阳晖要走,急道:“你别走!”
“哦?”
凌霄不理他,进去,虚掩著门:“你别走啊!”
“好好好,我不走。”双手抱胸,优雅地倚著墙。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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