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吃饭,尽管大家折腾一晚都饿的紧了。说了他的意思后,在程二虎的指引下,选定十几户看上去轩亮的华屋,强行打开后将主人带出来,在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中,留下“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土匪,绝不会杀害你们家男人。”的话,将十几个心惊胆战的男人带到了郑家祠堂门前。有那胆子大的女人,便跟在自己男人身后,一路来到祠堂,押解“人质”的士兵并未阻止。
祠堂前很乱,穿着军装的伤员们陆续被送回来,衣着五花八门的乡兵俘虏们也正在往回押送,十几个哆哆嗦嗦的男人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子弟被押进祠堂。
“老乡们,你们不要怕。”一个身穿灰sè制服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在台阶上,“我们是从蒙山来的,不是蒙山贼,而是蒙山军。而我,就是蒙山军司令,龙谦。这支队伍,由我当家,我说的话就是律法。”
原来真是蒙山贼﹍﹍有听郑经说过的心里便嘀咕,于是更怕了,让庄主感到担心的贼寇果然厉害,一晚上就打开了庄子﹍﹍偷偷去瞧正在讲话的大汉周围的兵士,个个穿着同样的军装,尽管有些已经破旧了,还真像是军队。
“老乡们,我们来郑家庄,是找郑经老贼的晦气!郑经为富不仁,压榨百姓,欺压良善,必须给予严惩!这位兄弟,你们大概认识吧?”大汉一指身旁一位端着枪的青年,大家仔细一看,有人便认了出来,“你,你竟是程家老二?”
“哼,正,正是我程二虎!没,没想到吧?”程二虎瞪了认出他的男子一眼。
“认识就好办了。当初二虎兄弟父兄遭受郑经老贼的毒手,家破人亡,不得不托身蒙山。如今已是我蒙山军的排长啦。有二虎在,你们大可放心,老实农户,我们一概不予侵犯。就是郑经老贼的亲属,只要不违反我的军令,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们也看到了,自我们破庄,除了郑经老贼的宅子,我们的人只进了你们几家的院子,并未做更多的事,我们叫你们这几个人来,就是让你们给全村传个话,让大家不要害怕!只要按我说的办,我向大家保证,不会滥杀一人,抢劫任何一户!”
龙谦的语气严厉起来,“你们给我听好了!第一,从现在起,郑家庄全庄戒严!任何人不准随意出入庄子,凡是没有得到我军允许出庄者,将视为郑经老贼的帮凶,格杀勿论!第二,无事不要离家,更不准私下串联。全庄将进行甄别登记,带甄别结束,大家就zìyóu啦。第三,凡是做过乡兵的,必须交出武器向我军投降,只要交出武器投降,免死!乡兵们还有隐匿于各家的,立即出来,交出武器,进行登记。如果中午前还有人藏匿于家不出来的,只要让我军搜出来,杀头!第四,如果有郑经老贼去向的,向我们举报!有赏!听明白了?”
十几个农民一脸茫然。龙谦意识到可能自己的话这些人没有听懂,“二虎,你给他们解释下。”
程二虎按照龙谦的意思又结结巴巴讲了一遍,这次大家听清了。
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哆嗦着问,“二虎,俺可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官长说的,可是真的?”
“翟三叔,当然是真的。俺,俺们司令最,最是仁义,绝不会欺负百姓的。你快,快去跟乡亲们讲,跟那些个当,当了乡兵的兄弟们讲,只要交,交出武器进行登记就没事了,真的。”
“俺家小板当初可跟你交好,他当庄丁可是没办法的事呀﹍﹍”那位翟三叔大着胆子问。
“小板在家吗?那,那可好,让他出来吧,俺不会害他的。”二虎肯定地说。
有了开头就好办了,翟三叔很快将自己儿子带了过来,小板交出武器,取了保,当场便由其父亲领走了。有小板的例子在前头,逃回来藏于家中的乡兵们在中午前陆续出来进行了登记取保。但那些暂时被关押在祠堂的乡兵还来不及处置。
所谓登记,也就是取保。因为有程二虎这个郑家庄长大的监督,这项工作倒是简单快捷。
翟三叔是郑家庄的富户,这个人乖巧,见土匪(他当然认定蒙山军是土匪)不像是不分青红皂白抢劫杀人,赶紧联系了几个头面人物进行维持,也就是张罗着拿出粮食给土匪们做饭。这方面百姓们无师自通。
下午龙谦将这件事交给了程二虎和宁时俊处理,除掉乡兵的头目尚未释放,其余普通乡兵包括受了伤的,都分批放回了家,没有保人的,也就是那些外来户,还暂时关押在祠堂里。
村子里陆续传来哭声。昨晚一战,大约有六十名乡兵阵亡,其中有四十来人是郑家庄子弟,消息证实,或者尸体被抬回来,自然一片凄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时俊有些疑惑,怕出乱子,这毕竟是几百号jīng壮汉子,万一暴动起来就麻烦了,向龙谦提出自己的疑虑,龙谦笑道,“越是宽松,人们越安心。越是严酷,人们越反抗。此乃古今不易之理。放心吧,只要看好庄子,不让他随意出入,他们的父母家人都在,怎么敢造反?”
第八节陈家崖
陈超现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昨晚接到郑经的通报,陈超立即命令庄丁队长王三合集合队伍,把守南北寨门。他没敢将庄丁派出去,怕中了响马的埋伏。
郑经的口信只是说他将派兵增援白魏,并未对陈家崖提出要求,陈超也乐得装糊涂。陈家崖兵微将寡,一共才百十人六十条枪,其中还有一半是郑家庄退下来的旧枪,子弹也少。陈超只希望自己的庄子不要出事。
心神不宁地守了半夜,陈家崖和郑家庄方向倒是太平无事,却不知白魏究竟如何,陈超很想派人去白魏看一看,丑时时分,陈超终于忍不住,喊来王三合,让他带二十个机灵的庄丁先到郑家庄,问清情况后去白魏看看,也是一个态度,何况萧观鱼确实与自己交好。
很快,王三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妙了,郑家庄被贼子们打开了﹍﹍”
陈超大惊,“快说,怎么回事?”
“俺带弟兄们刚到沟边,就听见那边打枪,乱糟糟的,俺赶紧带了弟兄们摸过去,见贼子们已经冲进郑家庄了﹍﹍”
“胡说!郑家庄寨墙高厚,怎么能随便打开?当初抱犊崮费了多大力气?谎报军情我撤了你﹍﹍”
“千真万确啊!又不是俺一个人看见﹍﹍”
陈超立即如坠冰窖。
第一感觉就是这回陈家崖完了!郑家庄守不住,陈家崖岂能独存?本来还想派人去侦察下白魏的情况,逐渐冷静下来的陈超认为已经没有用了,虽然白魏的实力比陈家崖强不少,但贼寇既然能打开郑家庄,白魏自然不在话下了。
怎么办?确认局势危急到极处的陈超第一感就是逃走,带家眷逃走。陈家崖像样的富户就他一家,响马进庄,他就是首要目标了。钱财尚在其次,关键是他有两个妙龄女儿(陈超将侄女陈淑视同己出),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抛下一直敬仰自己的村民逃生,真的不符合陈超一贯的为人。
不跑会是什么结果?
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开了,因为陈家崖与郑家庄实在是太近了。站在陈家崖沟边,郑家庄的情况一览无余。上午时分,郑家庄已经有人乘着混乱跑到了陈家崖避难了,将郑家庄失陷的消息带给了陈家崖,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陈家崖的恐慌,庄子里几个年老德劭的村民不约而同地跑到陈超家询问对策,对策没想出来,却让陈超的家人惶恐万分。
这时,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陈家崖南门外发现了响马的游骑,将几个准备逃难的村民都堵了回来,好在贼人的骑兵并未伤害村民,只是将其赶回来了事。这个消息,将陈超带家眷逃跑避难的念头无情地粉碎了。
和几个糟老头子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陈超强作镇定,将几个老头送走,呵斥哭哭啼啼的尤氏,让她和陈淑陈娴老实呆在家里哪也别去,陈家崖还没有被打开呢,哭有什么用?倒是陈淑颇为英武,穿了一身平rì练武的短靠,拎着一把大刀,似乎准备上阵厮杀了。陈超冷着脸命令侄女将刀收起来,几下子花拳绣腿,又济得何事?
陈超让长工陈三看好院门,不准家里任何人出门。自己亲自到北门瞭望了郑家庄方向,让王三合严密监视郑家庄的贼人,如果进犯,坚决抵抗。
一脸凝重的王三合将庄主拉过一边,“老爷,打怕是不行了。要另想法子才好。”
“什么法子?嗯?”陈超何尝不想花钱摆平,但贼人会答应吗?
一直到午间,已经占领郑家庄的贼寇并无进犯陈家崖的动向。陈超心神不定地回到自己宅子,饭也没吃,苦苦思索对策。占领郑家庄的贼人似乎忘记了对面的庄子了,这个很不正常。
大约未时时分,终于有了陈超既害怕又企盼的动静,已经陷落贼手的郑家庄派人送了一封信来,送信人陈超认识,是郑家庄的秀才罗同秀。令陈超深为意外的是,和罗同秀同来的是陈超的旧识,十天前跟随那位洽谈甚欢的龙先生的随从江云。
未及拆信,陈超先问江云,“你怎么在这儿?龙先生好吗?”
江云含笑道,“敝主人安好。一切疑问,陈庄主看信便知。”
陈超拆信阅读,不禁大吃一惊。
信是以龙谦的口气写给陈超的,一手工整的楷书,字体极为漂亮,龙谦在信里讲明了自己并非游客,而是蒙山军首脑。此次攻打郑家庄,便是蒙山军所为。现在白魏镇与郑家庄已在蒙山军的实际控制下,萧观鱼已被擒获,郑经潜逃不知去向。之所以未打陈家崖的主意,实是因为陈先生乃当世贤人,深得乡民敬爱,与鱼肉乡里恶贯满盈的郑经完全不同。现在派江云前往致意,还请陈先生认清大势,不要做无妄之举,郑家庄之实力,绝非陈家崖可比,但蒙山军旦夕而下,足以证明龙某并非妄言。只要陈先生放下武器,蒙山军保证绝不侵犯陈家崖一草一木。
信的最后,龙谦坦言前次造访贵庄,实为侦察地形及实力,未想结识先生,相谈甚欢,龙某极想重会先生,再续前缘。
陈超看罢大怒,三把两把将信函撕的粉碎,“可恨陈某瞎了眼!竟未识破尔等身份,真真是气死俺了!想要陈某从贼,休想!你去回复你的主子,让他发兵来好了!陈家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江云并未生气,“可惜,可叹!难为我家司令如此推崇的人,竟然是个傻子!”
被一个毛孩子直指为傻子,这令陈超简直难以忍受,“什么,尔竟敢如此侮辱于我!来人!”
两个膀大腰圆的庄丁冲进来,每人抓住江云的一只胳膊,等着庄主的进一步指示。
王三合年纪尚在陈超之上,急忙劝道,“庄主,庄主,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
“呸!蒙山贼,也可称使吗?”
“成王败寇,你又怎知俺龙司令不能打出一个新天地?我既然敢来送信,早做好了被你杀头的准备,只是可笑你这等糊涂虫,竟然蒙蔽了俺家司令的眼睛!没关系,杀我一个,俺家司令自会砍百十个陈家崖的人头为俺报仇!”江云面不改sè。
王三合悄悄在陈超背后拉他的衣襟。
白魏和郑家庄已经陷落,陈家崖的抵抗就显得可笑了,陈超虽然暴怒,但心里很清楚抵抗已经无意义。杀掉江云意味着什么,陈超一清二楚……
“陈老爷,”一直未开口的罗同秀罗秀才终于开口了,“陈老爷且息雷霆之怒……”
“同秀兄,”陈超冷冷地打断了罗秀才,“你也曾饱读圣贤书,这么快就降贼了吗?”
“越之兄,”三庄有功名者寥寥数人,罗同秀平rì与陈超吟诗作赋,颇为交好,此刻不再称呼什么陈老爷了,“越之兄,万万不可失去冷静。蒙山军破庄不假,但军纪森严,秋毫无犯,绝非一般鲁莽灭裂的草寇可比。为了陈家崖上千口乡亲计,还望越之兄先放开这位传信的小兄弟,万事都可商量啊。”
陈超心里极度鄙夷罗同秀,那蒙山贼刚刚破庄,谈何军纪森严,秋毫无犯?但罗同秀最后半句话打动了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全庄上千口老幼考虑吧?何况还有自己的家人。想到这里,他挥挥手,示意手下放开江云,“暂且留你狗命。你家主人遣你来此,只是送信吗?”
江云莞尔一笑,“多谢陈先生不杀之恩,”虽然年纪小,其胆大心细在全军是数得着的,不然龙谦也不会遴选其作为首席侦察员了,此次派他来陈家崖送信,周毅、鲁山对他的安全表示了担心,万一陈家崖狗急跳墙呢?反正大局已定,比陈家崖实力强悍的多的两庄都拿下来了,部队损伤不大,弹药得到补充,陈家崖不降,打就是了!何必冒险呢?但龙谦胸有成竹,坚持将他派了来……“陈先生,请允许我将真实的情况告知。白魏与郑家庄已下,两庄已在我军实际控制之下,郑家庄也罢,白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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