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别的地方不敢说,新民这疙瘩有我舅他们的人马,不长眼的早就被灭了。”刘小毛笑嘻嘻地答道。
之所以带刘小毛来新民,是因为他有个表舅在巡防营当差,是个小军官。田书榜在调查这一代胡子情况时,曾拜会过此人。因为有刘小毛的关系,那次田书榜来新民,受到对方很热情的接待。
“上次让你舅舅破费,心里很过意不去。如果他有空,我请他喝酒。”田书榜微笑道。
“好嘞。”刘小毛出去找他舅舅了。
当晚,刘小毛的舅舅来到客栈,大着嗓门道,“田掌柜,田掌柜!到了兄弟这儿也不吱一声?”
田书榜迎出屋子,抱拳拱手,“李爷安好!哈哈,咱们又见面啦。快请屋里坐!”
“别了,咱这就去鸿宾楼吧,我特意请了我的上司,咱们一块儿乐呵乐呵。”
“啊,这回带了太太出来,本想散散心,是不是不方便?”
“喔,嫂夫人也来了吗?那可太好了。”
女人撩帘子出来,“见过李爷。”
李富贵要请一起去,但女人执意不去了,于是留女人在客栈,田书榜与李富贵还有刘小毛一起去了新民最大的酒楼鸿宾楼。李富贵的上司是巡防营的队官,叫张作相。田书榜以为是张作霖的兄弟,说开了,才晓得二人并无血缘关系,张作相甚至不是关东人,祖籍直隶。
田书榜的意图是从李富贵口中打听到想要的消息。他知道胡子出身的张作霖在这一带很趟得开,如果出现一支外来的武装,应当瞒不过他们。但是绕来绕去,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田书榜或者独自一人,或者带着刘小毛。以收购皮货的名义每日间都出去转悠。希望遇到支队过来的人,或者打听到消息。但新民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一连住了七天,田书榜禁不住焦躁起来。他的态度都让刘小毛看出来了。觉得奇怪。“掌柜的。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如果信得过俺,就跟俺说说,或许俺能使得上劲儿。”
“小毛。你到店上半年多了,我待你如何?”
“掌柜的,您就是俺的再生爹娘,没说的,您让俺做啥,俺绝不皱眉。”
“好,我信得过你。我来这里,是要等几个关内来的朋友。”田书榜看了一眼妻子,这是俩人昨晚商量好了,决定跟这个伙计摊牌,“他们不是一般人,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讲……”
“懂了!就是俺舅,俺也不会说一个字!”
“好,好。这就好。”
“掌柜的,您那些朋友,是绿林道上的?”
“差不多吧。你去转转,留意外地口音的客商……”
“好嘞。”刘小毛出去了。
“不会坏事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都后悔带他过来了。”女人口才不错,来关东几个月,一口东北话说的蛮溜,不注意都听不出原先的山东口音了。
“这是必须的一步,情报站要扩编,总要开这个头。如果有问题,也好乘机做掉他!”田书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真盼着家里来人那。也不知是谁带队……”女人叹口气。
这天早上,田书榜与老婆在屋里用过早饭,田书榜穿上皮袍子,准备出门。刘小毛急慌慌地闯进来,“掌柜的,昨晚出事了!”
田书榜一惊,“出了啥事?”
“西边榆树镇昨天开仗火了。死了不少人!俺舅他们早上才得到消息,大队人马已经骑马赶过去了。”
“榆树镇?离这里多远?”田书榜脸色大变。
“四十来里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你还打听到什么?”女人接着问。
“天刚亮,就有人来报案。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我正好遇到俺舅,问了两句,说那边交了火,像是道上火并。”
“好,好。咱们这就过去!”田书榜急道。
“慢着!”女人一把拽住了田书榜,“若是他们,不会守在那里!先等等。”
田书榜冷静下来,盯着刘小毛看了一阵,“小毛,你跟我出去走走,你守在这里,收拾好东西,随时走。”
直到晚上,情况才摸清楚,还是通过李富贵搞到的消息,昨夜在榆树镇,一伙子山东来的马队跟金眼雕的人马干上了,金眼雕的人死了不少,尸体就扔在镇外的沟里。但那伙山东人连夜走了,不知去向。
女人激动得发抖。刘小毛看在眼里,明白掌柜夫妇等的就是他们!金眼雕是知道的,但这伙人竟然一下子做掉了金眼雕的十几个人,怕是来头很大。刘小毛既激动,又生出对田掌柜的敬畏!
“咱们走吧,去找他们。你去结账吧。”田书榜冷静下来,吩咐女人道。他知道经此一战,支队不会来新民了。
“小毛,你舅他们说了些什么?”
“金眼雕跟他们有仇,他们挺高兴的……”
女人结账回来后,田书榜已经想好了方向。三个人出了镇子,向北而去。
田书榜判断支队不会走远,在接头之前,他们也不会再生事了。那么一定会找一个相对僻静的所在。从榆树镇往西就是新民,往南也人烟稠密,只能往北了。
田书榜的猜测是对的。第三日,他们在新民以北巨流河岸边一个叫孤家台的地方,再次听到了支队的消息。
消息是在集市上听来的,是金眼雕是续集,一个卖山货的在吹嘘,“……瞧人家那家伙事,长枪短炮的,比老毛子还厉害。”田书榜不吭气,装着翻检蘑菇,蹲在那里继续听,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卖山货的中年人昨日在孤家台北面突然遇到一伙骑马的胡子,将他吓的要死。幸亏人家但没有打劫他,让他不要怕,说他们不是土匪……
“方向对头。咱们就在这里等。今日孤家台赶集,或许支队会派人化装进来。你我分头溜达,让小毛跟着你。”田书榜想了下,对女人说。
“行,就这么办。”
孤家台是个大集,附近的村民都来购买或交换需要的东西。不宽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土产,一片讨价还价之声。女人慢吞吞地溜达着,目光不是看商品,而是在看人。从北溜达到南,她失望了。再往回走,快到北头的时候,两个相跟着的汉子落入眼帘,仔细打量后她紧跑起来,刘小毛也跟着在人群里挤,惹出一片骂声。
她个子低,眼看就失去了那两人的踪影了,情急之下,她用山东话大叫起来,“邓兄弟,邓兄弟……”
没错,逛街的正是邓清华和蒋存先。
听到尖锐的山东话,邓清华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扭转头来,看到一个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将围巾也挤掉了。
“邓兄弟,是俺呀。可算将你们等到了……”由于激动,女人一把抓住了邓清华之手,再也不松开了。
似乎面熟,邓清华愣怔了几秒钟,还是蒋存先先反应过来,“是你!你在这儿呀!”
“是呀是呀,没见着老田啊?他也在这里,正找你们呢。”由于激动,女人眼睛里带了泪花。
刘小毛站在后面观察着,有点疑惑,说不清他们是什么关系。亲戚吗?不像。朋友吗?便是关东民风开放,一个有夫之妇,也不好抓着人家一个大老爷们的手不放吧?
“太好了!真没想到是你。一下子还没认出来!”当初邓与蒋都在司令部,邓清华是参谋,蒋存先在警卫排,与眼前此人几乎天天见面。
没错,她便是王月蝉,郑经的三姨太,现今情报处情报员,副处长田书榜的妻子。
第四节从白岭支队到南满支队三
与田书榜的会合来,使得白岭支队可以耳聪目明地进行布局了。
在巨流河右岸的一个叫魏家窝棚的山村里,鲁山召集军政委员会委员们及田、王二人,研究支队的行动问题。
六个委员大部分都和王月蝉认识,重逢在关东,当然没少开王月蝉和田书榜的玩笑。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知晓王月蝉早已来到了奉天,而且和田书榜成了亲。
“江云那小子嘴巴真够严实的。不然怎么着也得带一份厚礼才是。”范德平曾在参谋处干过,就在一所大院内,和王月蝉很熟。
“现在也不晚那,”王月蝉是过来人,毫无羞涩,刚才问过了老家的情况,对部队飞速扩张感到兴奋,“你们差不多都成亲了,按说俺跟老田都应当表示,可不成,俺跟老田可正缺钱呢。”
这是事实,关内汇款不便,之前带的银子因组建掩护商号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钱给你们带了。”鲁山笑着说,“咱们说正事吧。老田,你是不是先将辽西一带的情况介绍下?”
“成。”田书榜便将这段时间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做了汇报,“鲁司令,你们在榆树镇一闹腾,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带就全知道了。要先有个定议才好。”
“是的。支队的任务很重,”鲁山沉吟道,“老田,你们在这边干的不错,我会向司令为你们请功的。当然要一步一步走。先得有个落脚地才行。而且,老家派出的第二批人员很快就会到达了。所以。一切都要快。”
白岭支队首要的任务是先站住脚,也就是先要建立一个根据地。但辽西的实际情况是,大一点的村镇无法立足,僻远的山村倒是安全,但养活不了部队。眼看冬季来临,必须先有个立足的地方。
“关东胡子都是欺软怕硬。包括官府。榆树镇收拾了一回金眼雕,恐怕还不够,因为金眼雕也是被官府追捕的人。之前据说跑到北面了,估计是站不住脚才回来,我看张作霖张景惠他们不会放过他。要想立威辽西。恐怕还要找一个民愤大。有实力的胡子开刀才行。”王月蝉道。
“嫂夫人有见识!”鲁山竖起大拇指夸道。
“辽中有个叫杜立三的,在于家房镇一带名声很大,手下有三四十号人马,我建议打掉这股胡子。”田书榜道。
“唔。那你就说说这个杜立三吧。这个人。不会是杜三立的兄弟吧?”邓清华笑道。
大家也笑起来。“司令没有将老杜派过来,不然的话,可以让老杜去找他这个兄弟的晦气。”
杜立三是辽中县人于家房镇人。年纪很轻,今年才二十来岁。但在辽西一带名气极大。他属于子承父业一类,其父便是胡子,他的三个叔叔也是胡子。当年其三叔被官府抓了,熬刑不过,招出了其父的下落,于是其父被官府抓获砍了头。他获悉根由后带着两个手下将其三叔父子绑杀,于是在绿林道闯出了名号。此人不仅心黑手辣,而且祸害乡里,在辽河山盘剥过往船只收取通行费不说,还渔色成性,年轻轻的就有了好几房姨太太。明媒正娶也就罢了,他不,看上谁就是谁,甚至将人家娶亲道上的新娘子公然抢回家,做了他的姨太太。在当地民愤极大。
听完田书榜的介绍,盛光笑道,“这小子倒是能折腾,艳福不浅。”
“鲁司令,”田书榜沉吟道,“支队往南不如往北。吉林那边我熟,而且官府势力弱得多。奉天情况复杂,朝廷不说,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实力纠结其中,我们往南走,是不是合适?”他希望支队北上吉林,最好回到浑河两岸,公私两便。
鲁山想了想,“第一,我现在叫陆大山了。他们几个,也都化了名。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与山东的关系是绝密。这点,你俩一定要心中有数。第二,支队只能向南,支队的战略发展方向是在老家时期反复研究决定的。司令判断,日俄必有一战。时间不会很晚,或许用不了到过年,仗就打起来了。乱是好事,只有乱了,我们才好浑水摸鱼。先向辽中进军是可以的,”鲁山默想着辽西的地理,他为此下了大工夫,大一点的城镇都印在他脑子里了,“这边留下一个分队,接应第二批到达的人员,由德平和清华负责,王月蝉留下,老田你跟我走,咱们南下辽中,去收拾这个杜三立!”
“错啦,是杜立三。”王月蝉纠正道。
“对对,是杜立三。”鲁山笑道,“咱们这就商议下如何行事。我琢磨着一定要快,不能等,官府和胡子们的关系都扯不清,暂时,我们不要与官府发生直接的冲突。”
田书榜没有笑。他在琢磨鲁山刚才的一段话。看过支队的主要首脑,田书榜惊讶不已,因为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司令座下的大将啊。如此看来,组建白岭支队进军关东,绝不像是小打小闹。何况随后还有第二批人马抵达。白岭支队进军关东的意图,他现在尚一无所知。如果是扩张地盘,隔着一个充满敌意的直隶,似乎有些不智。但龙谦行事一向神鬼莫测,田书榜早已钦佩无已。
“如司令判断,日本人和老毛子会打起来。我们置身其间,总不好两边招惹……”
“是的。司令的意图是,第一阶段我们会帮俄国人。”鲁山不需要对田书榜隐瞒。
“俄国人霸占满洲三年多了,干了数不清的坏事。关东百姓恨之入骨。俺敢打赌,如果日本人出兵赶走老毛子,一定会得到关东百姓的拥护。咱们帮老毛子打东洋人,是不是……”王月蝉口快。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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