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布,收起你的枪!”瓦德西制止了少尉的冲动,盯着龙谦看了一气,然后问司徒均,“你又是谁?我看你是一名军人,在哪里学的德语?”
“报告元帅,我叫司徒均,是柏林军事学院步兵系1898年毕业生。”
瓦德西感到惊讶。今天有点邪门了,李鸿章不论,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奇特的中国人,辜鸿铭是自己的半个老师,司徒均竟然是德国最高军事学府的毕业生,而这位无礼的随员,竟然是令德军蒙羞的西沽之战的指挥官!
可恶的中国人,这是专门来羞辱我吗?瓦德西的心情坏了,看着龙谦,用德语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司令,他说你用卑鄙的手段袭击了伟大的德军!可恶的中国人,孱弱的中国人,只能用小偷小摸的行为获取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司徒均做了次同声翻译。
“伏击是陆军的主要作战形式之一,尤其是在弱军对强军的时候。难道德军竟然不懂得伏击吗?另外,强弱的标志是战场的胜利,不是虚张声势,大喊大叫。”龙谦毫不示弱。
此次战争,西沽之战是德军最为窝囊的一次,一个精锐的步兵营,战死被俘竟然超过了四分之三!难怪那个叫勒布的少尉军官一听龙谦的身份,便拔枪相向。
“元帅阁下,卑职请求与他决斗!”勒布大叫道。
全然不想是正式的外交场合了,李鸿章等司徒均翻译了勒布的要求,急忙制止,“尊敬的元帅阁下,我为我的手下的无礼向您道歉。我是来寻找与德国的友谊的,千万不要搞什么决斗了。”李鸿章后悔带龙谦来了。
“军人不应当畏惧挑战!何况是一位军官!”瓦德西冷冷地说,“全权特使先生,我不会让他们动刀枪的。”转头对龙谦说,“如果你真是一个军人,就接受勒布少尉的挑战。”
“乐意奉陪。”龙谦沉声道。
瓦德西率先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勒布是拳击手,你可以用你们所谓的中国武术。”
辜鸿铭兴奋起来,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一场现代角斗士的表演,“龙将军,你有把握吗?”
“把握?他说的对。军人就要接受挑战!”说着,龙谦在众人的注视下脱掉了蓝布棉袍,将靴子也脱掉了,穿着袜子站在地上,“瓦德西元帅,我不擅西洋拳击,便用中华武术与这位勒布少尉比试一番,但中华武术的攻击时不限于手的。司徒,你告诉他们。”
瓦德西是有翻译的,早就龙谦的话转译给元帅,瓦德西点点头,做了个同意的手势。
李鸿章叫过龙谦,“我不许你赢他,明白吗?你若是搞砸了这次会面,不需要上奏朝廷,我便可以治你的罪!”
“中堂大人,对付敌人,委曲求全是不行的。”龙谦拒绝了李鸿章的要求。
院子里围了不少的德国人,他们都知道勒布是拳击高手,而勒布的好友格莱纳少尉阵亡于西沽战场,估计今天这个大个子中国人要吃苦头了,至少会被勒布揍的鼻青脸肿。
瓦德西看着站在场下做好准备的俩人,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辜鸿铭紧张地看着场中,他在国外是见过西洋拳击比赛的,见勒布先动了,几个垫步移位,逼近了龙谦,左拳前伸,右拳收后,一看就是拳击老手。辜鸿铭虽是文人,却也知道西洋拳击的凶残,场上将对手致残乃至打死的事情经常发生。瞧龙谦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像是精通武术的高手,虽然体格健壮魁梧,怕不是这个勒布少尉的对手。
勒布是第一次与中国人比武,他几番试探出拳,看不出龙谦的招式,心中轻视起来,喊了一声,冲步上前,左拳虚晃,右拳迅捷有力地朝对手的面目直击过去。西方拳击有俗语,右拳一出,比赛就结束了,说明拳击手右拳的威力。
龙谦等的就是这一下,勒布的左肩一沉,龙谦便动了,不退反进,直冲进勒布身前,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左臂挡开勒布击出的重拳,右膝抬起,准确地撞到了勒布的胸口,饶是他留了力道,这下来自泰拳的膝撞,还是将对手轻易地撞翻在地。
战斗在一分钟内即结束了。
第七节意外
惊叫了一声,辜鸿铭兴奋地拍起了巴掌!随即发现现场只有他一人在庆祝,但这位狂生满不在乎。
“瓦德西,你的部下输了。”
“他犯规!”被扶起来的勒布少尉满面通红。他脸红是因为心里清楚,对手绝对膝下留情了,膝盖撞出的力道绝非拳头可比,如果对手全力击出,他现在能留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冯。勒布出身容克贵族,之所以挑动决斗,还不是龙谦那声不合时宜的笑,真正的原因是好友的阵亡,更是不忿从西沽之战中逃生的德军士兵口中述说的事实:那股清军异常凶悍,是用白刃战打垮德军的!
这简直不能忍受!怯弱如兔子般的中国人竟然用刺刀击败了德国陆军,而且是在兵力基本相等的前提下!不能忍受,绝不能忍受!所以,他一听那个高个子中国人竟然就是西沽之战的指挥官时,立即萌生了教训一番的念头,至少要用自己的铁拳将其鼻梁打断!让他永远记住德**人的力量!
但是自己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又心服口服,对方的反应,力量以及格斗的技巧绝非自己所能匹敌,这就是中国武术?
“够了!”脸色阴沉的瓦德西制止了手下几个军官的骚动,“您赢了。但您的国家输了!对此,您怎么看?”很意外,瓦德西盯住了慢慢穿上靴子的龙谦。他的靴子的式样是西式的,瓦德西怀疑这个拥有中国人少见的魁梧体格的中国人是抢了联军士兵的军靴。瓦德西最后发现。这个奇特的中国人竟然没有留那条可笑的猪尾巴。
龙谦对瓦德西行了一礼,“尊敬的元帅先生,正如辜鸿铭先生所言,一百年前,法国人曾经骑在日耳曼人头上,伟大的德意志尚处于分裂状态,但色当一战,一个强大的国家从此诞生。中国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国家已经存在了两千年!在漫长的历史中,她一直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家!如果看世界各国的版图,没有比我的国家更加稳定的了。一次两次的失败无足轻重。我坚信我的祖国会摆脱失败的阴影,重新强大起来。”
“你很自信。你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官。”瓦德西用力挥了下手,“尊敬的宰相先生。请吧。您的部下在战场上赢了一局。不过。我不欢迎他,他可以走了。”
李鸿章狠狠地瞪了龙谦一眼,与瓦德西回他的房间去了。
“我一定要在战场上击败你!假如你还活着!”冯。勒布冲着龙谦喊道。
等司徒均翻译过来。龙谦微笑道,“希望有那一天。或许您已经戴上元帅肩章了。击败一个陆军元帅的感觉会更好些。勒布先生,您为什么不想着我们或许是盟友?”
“可恶的中国人,永远不配做德国的盟友的!”勒布跟着几个军官回到大殿中。
辜鸿铭当然要跟李鸿章去,院子里只留下司徒均陪着龙谦,“司令,您似乎得罪了那位宰相大人了。”
龙谦没有吭气。眯着眼望着金色的琉璃瓦。西苑,这个皇家的私人花园成为了占领军的司令部,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间看不到人影,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的垃圾和落叶预示着一个王朝的衰败。龙谦叫不上瓦德西所住的宫殿的名字,只有西面的湖水荡漾着微波,似乎在述说着这座皇家别院的盛衰故事。
“这里应当是人间仙境的,可是现在﹍﹍司徒,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或许,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北京了。走吧,咱们回去。”
龙谦与司徒均去了德胜门“根据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将北京的部队悄悄地活动出去,小二百号人留在北京确实太危险了。为此,江云和田书榜想了一个办法,化妆成运送垃圾的车队,可以将武器与部分银两送出去。驻守西直门的联军岗哨并不细致检查那些装满垃圾的大车。唯一的不足就是必须分批走,每次只能动出一个班。五连已被程二虎用这个法子带出了北京,六连和警卫连也要尽快走。
最后就是大批的金银了,眼下肯定无法安全运出去,而且,那些银两也不必要运回山东去,放在北京,最好是天津,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司令,弟兄们都想回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山东?”王明远问。
“这个我知道。我也想着呢。你去了娘子关,告诉鲁山他们,一定要稳定好部队的情绪,打回去不是不可以,我还是希望有个名分再回去。现在就看朝廷的了,该死的满清鞑子,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龙谦第一次感到失控,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握,无力感笼罩了他,如果朝廷不答应,重新走上武装对抗的局面吗?那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如果慈禧不让他回山东,另给他一个地方呢?如何说服这些乡土观念极重的部下?
龙谦并不知道李鸿章竟然给慈禧写信要求安排龙谦到直隶总督衙门,龙谦也不知道远在山东的袁世凯竟然上奏朝廷要他回山东剿匪。而今天在西苑发生的事情,就是让李鸿章打消留下自己在身边的念头。
李鸿章估计来日无多了。该死的谈判或许还要进行很长时间,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本来想着尽量减少赔偿的数额,特别是尽量杜绝各国在中国的驻兵要求,但看起来自己能够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少了。这件事是李鸿章在唱主角,奕劻的作用都很小,自己劝李鸿章强硬些,李鸿章因慈禧位子的牵制未必做得到。而且,李鸿章这个老官僚凭什么相信自己?算来算去,还是掌握部队可靠些。凭着自己抢来的金银,未必不能打出一片天空来。现在最困难的,是说服部队跟自己走。至于地盘嘛,最合适的莫过于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东北了,那里如今被俄国人占着,日本人很快就会加进来,然后就是狗咬狗。越乱,自己就越有机会。但是,官兵的乡土观念可不是一年多的训练就可以消除的。连王明远这样位子的军官都盼着回家。何况那些父母姊妹都在鲁南的普通士兵?
宁时俊看龙谦一直皱着眉沉思着,“司令,有什么为难事?”
“时俊,你帮我写一封信吧。交给明远带至太原。我在太原认识了一个叫贾继英的朋友。人很仗义。我想请他来北京一趟。等这边安顿好了,你就带警卫连撤出北京,江云暂时留守。”
“你怎么办?”宁时俊问。
“我在太原时。曾对西太后提出要一个府,但没有说出来具体的地方。我的本意是想占沂州或者兖州,但怕那个老贼婆顾虑咱们的出身,不愿意放虎归山。而且,袁世凯也未必希望咱们回去。所以我很为难。你们要晓得,现在最需要的是地盘和时间,我们忙乎这一切,就是找这两样东西。”
地盘的重要,宁时俊懂,王明远和江云都懂,但时间的重要就不那么清楚了,“司令,你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办。”几个人表态道。
“最坏的打算,就是朝廷翻脸不认人。那说不得就得另寻出路了。你们与鲁山会合后,做好全军出动的准备,去哪儿,听我的命令。”
“那你呢?部队走了,你独自留在北京,太危险了。”王明远不放心。
“不用管我,我得回贤良寺了。今天惹得李鸿章不高兴。看看老头儿会说什么?司徒,咱们走吧。明远你们出城一定要小心。”
龙谦与司徒均回去不久,外面人声嘈杂,龙谦知道李鸿章的车驾回来了。果然,辜鸿铭一见龙谦,“想不到龙将军如此好身手!真是痛快,对洋人不能客气,不然他就会欺负你。”
龙谦来不及应付这个狂生,就看见穿着深褐色裘皮上装,戴着皮帽子,拄着手杖被一群人簇拥而回的李鸿章。
“中堂回来了。”龙谦插手施礼道。
李鸿章哼了一声,“匹夫之勇,何足道哉!你跟我来。”
龙谦跟着李鸿章来到他的会客室,李鸿章撩起帘子,进了内房更衣了,等了好大一会儿,李鸿章换了便服出来,侍从早已为他泡好了茶,李鸿章慢吞吞地呷着,眼皮耷拉着,“龙谦,你很令老夫失望啊。枉费老夫一番心思了。”
“中堂,卑职不知道错在哪里。”
“若不是瓦帅看在老夫以及辜先生面上,你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还在两可之间。国家孱弱,哪有与洋人抗衡的本钱?老夫本已上奏太后,让你来总理衙门行走。似你这班恃强耗用勇,哪里是办外交的材料啊。”
“卑职确是一莽夫,更愿领兵打仗,辜负中堂栽培了。”办晚清的外交?还不如杀了老子呢。龙谦腹诽不已。
“你还是有功的。瓦帅提出释放你俘虏的洋人,方可进行实质性的和谈。你总算给了老夫一张牌啊。不过,老夫问你,若是你今日输给那德国人,该当如何收场?”
“卑职自信不会输的。若无必胜之把握,卑职岂敢坠了中堂之威名?”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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