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二人反应,御紫炎一阵头痛。原本他还打算联合宇文菲之力,或可与这位千年蝶妖僵持一阵。但如今看来御天行显是与御紫炎有了同样结论,“看来这二人是指望不得了。”
“天,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动用龙气。”
御紫炎洞悉了爱人盘算,心中暗暗说道。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个人声,“敢问可是有人在家?”
“糟糕!”
御紫炎闻声低呼一句。方才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已经忘记李大人就在外面。如今这混乱场面之下,若是李大人不明就里闯了进来,岂不是十分危险?
心中正焦急着,却不想隔壁偏偏传来元澈声音,“李大人,岳太医,你们来了。”
“是。”
陌生的声音随之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却又有着几分与那年轻声音不相符的沉稳从容,“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因而微臣便随着李大人前来看是否可以略尽绵力。”
而就是这个陌生的声音,使得突然出现的宇文宗主身子猛地一震,口中反复念叨的“他在哪”戛然而止,“嘭”的一声,撞破房门,冲出房间。
“不好!”
御紫炎见状疾呼一声,与御夭行一齐紧随其后冲出房间。
“君岳山!受死吧!”
饱含怨恨之意的一声吼,随着一道青翠身影直奔门口一位儒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袭去。
速度之快使得御天行与御紫炎只能勉强捕捉到一道残影,根本连反应出手救人的机会都没有。
而门外那名男子听到那一声吼,似是身形微顿,而后竟是转过身来直面袭来的青翠身影。
“嗯?”
注意到男子不合常理的细微动作,甚至唇角好似略过一丝安慰笑意,御紫炎疑惑出声。
但是下一刻,满天的红雨便已容不得御紫炎细想方才一闪而过的一幕。御雍岚惊讶呼声响起,“岳太医?!!”
青翠身影在满天红雨中呆呆站定。随后而至的御天行与御紫炎分明听到对方喃喃念道,“怎么可能?不可能。岳山他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伤到。他不是岳山,不是,他不是岳山!!!!”
起初的絮絮自语陡的拔高几级,撕心裂肺一般的声音在怨恨中更夹杂了伤心欲绝的无望。
原本晴朗的空中忽的落下一道旱雷。
轰隆隆的雷声竟然都无法盖过那千年蝶妖的一声嘶喊。耀眼的闪电光芒将那张本就已经十分苍白的侧脸照得愈发没有半点生气。
“……”
御紫炎有些难以置信的侧头看向身边之人——不会……这么巧吧?
就在此时,李祁已来到御天行、御紫炎面前。
恭敬一礼,李祁一如过去一般波澜不惊语气唤道,“陛下,殿下。”
“他是何人?”
御天行目光深沉看向前方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沉声说出四字。
“启禀陛下,岳太医乃是宫内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御医。因几年来莲妃娘娘的病一直由他照看。因而如今新帝陛下依然令其负责莲妃娘娘健康与调理。”
“嗯。”
天、炎二人同时了然点头。
莲妃早年失宠,莲清宫已与冷宫无异。但凡有些地位的御医想必都不愿劳心劳力去照看一位早已被帝王遗忘的妃子。因而这位在太医院没有什么地位的太医才会与莲妃乃至御雍岚有了联系。
三尺宫墙内的人,即便不致趋炎附势,也难免十之八九有些势力。
而这位没有地位的年轻御医,怕就是被人指使着别无选择才去照看莲妃娘娘吧。殊不知却因此而在某一日突然变成了当今太后娘娘的专属御医。
因缘际会便是如此难料。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仍旧如同这位岳太医一般。原本该一朝得势,举足轻重的专属御医,此刻却莫名其妙的被人袭击。
而一个普通人受到如此重创,还岂能活命?
然而,那位看似并不十分强壮的“岳太医”却意外的并未立即毙命,而是以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缓缓说道,“柳,几千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模一样,行事如此鲁莽。”
叹息一般的声音虚弱的响起,没有惊讶、没有怨恨,有的,只有淡淡的无奈,深深的怜惜,以及——一丝隐隐的欣喜。
心中划过一抹异样之感,御紫炎低头看向瘫倒在地上的男子。明明是年轻俊逸的面庞,却是满头银丝。
被方才一击重创的男人唇角淌着汩汩鲜血,苍白的脸色比宇文家宗主好不到哪去。
然而明明已经虚弱至极、奄奄一息的男人却定定瞧着面前僵硬而立的青翠身影,眼中满是怀念之意。
“你果然是君岳山!”
原本混乱的宇文宗主听到“岳太医”的话再次反应激烈地叫道,“不准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你没有资格!!!”
凌厉狂乱的气息化作一道道风刃划破了“岳太医”身上衣衫,也在那蜜色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然而,那数不清的细小伤痕与最初的那一记重击比起来,却已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着岳太医身上衣衫化作一缕缕破烂布条,又一道晴天霹雳划破长空,照亮了归云巷内这一座名为无居的小小宅院,“岳太医”胸前一块青翠欲滴的玉坠展露在众人面前。
第四一一章 千年误会(一)
看到岳太医胸前翠绿色玉坠,宇文宗主原本混沌一片的眼眸渐渐恢复了明亮色彩。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以及对方胸前的翠绿色玉坠时,翠绿衣裳的男子不禁后退了一步,然后难以罝信的说道,“不可能!当初我明明看着它被你捏碎。”
说着,宇文宗主抬手覆在自己胸口,“这一块明明没有了感应。明明——说过‘玉毁人散’的。不可能……这是幻觉。又是幻觉。我明明已经亲手将你——将你……”
翠绿衣衫的男子一对明眸再次变得有些迷茫,甚至连言语都变得颠三倒四起来。
宇文菲注意到自家宗主反应,心中却是有些不解。
原以为照先前神志不清的宗主对口中那个负心人深恶痛绝的地步,如今再次相见定是亳不犹豫兵戎相见。却不想,如今当真见了面,宗主反倒没有彻底癫狂,而竟然是恢复了神智?
想到这里,宇文菲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平之意——若是宗主见了这负心人是这般反应,那么过去历代家主牺牲性命换回宗主数百年平静又是为了什么?
目光蓦地一凛,宇文菲连忙收敛心神,同时难以罝信的暗自质问着自己——她这是怎么了?宗主如今有希望恢复正常,这该是一件好事。为何她方才却是被怨念剥夺了理智,险些走火入魔、做出无法挽救之事?
蹙着一对妙眉若有所思看向在场众人。
今日……似乎真的处处透着不寻常。
然而,到底是何处不寻常,又是如何不寻常呢?
无法看透的谜团笼罩在宇文菲心头。而此时,略带伤感的呢喃声打断了宇文菲的心思。
“玉毁人散……”
岳太医喃喃重复着宇文宗主的话,唇角荡起一抹苦涩笑意,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失落,“这句话,不是柳你说的么?”
岳太医话音刚落,宇文宗主便扬高了声调说道,“胡说!你这背信弃义之人竟然还敢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当真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居然还是如此不知悔改,看我今日不将你送进十八层炼狱,受尽狱火煎熬!”
听到宇文宗主阴狠话语,御紫炎眉头微蹙。
眼前之人显而易见对这宇文宗主十分珍视,为何这宇文宗主还能说出如此伤人之言?
然而,岳太医见了面前翠绿衣衫之人反应,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柳,我当年险些魂飞魄散。如今好不容易再与你相见,你定要对我如此横眉冷对么?到底,我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令你一直记恨了几千年?”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那岳太医对面前之人依然深情款款、满目柔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舍不得移开自己视线半分。好似方才出手伤他、不留一点情面的根本不是他此刻注视之人。
静静看着这般痴情的岳太医,御紫炎心中一阵默然。世上,当真也有如此痴人啊。
然而,可惜这般痴情,对方却亳不珍惜。
有些头疼的看向满脸愤愤不平的宇文宗主,
“你还敢来问我?!不要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你已经不记得了!你自己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敢问我是什么天大错事?哼!君岳山,你堂堂仙叶派第一丹师果然是好本事啊!也难怪看不上我这么一个小小蝶妖了!”
“柳——你又何必讲话说得如此……”
宇文宗主阴阳怪气的话语使得一直温和的岳太医蓦地变了颜色,声音也沉了几分,“柳,莫要如此妄自菲薄。”
“哈!妄自菲薄?!”
宇文宗主忽的扬声反问道,“当年将我贬得一文不值的是谁?说什么我区区一个蝶妖如何配得上你这个仙叶派第一丹师的又是谁?现在装出这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是要做给谁看?”
说着说着,宇文宗主的眼中重新隐隐现出几分疯狂,“君岳山你不知道罢!此世之中早已没有了仙叶派,其他修真者也都已经几乎绝迹。如今你再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没有人再买你的账了!”
“我怎会如此说你?”
岳太医听着宇文宗主的控诉,眉峰渐渐蹙起,似是察觉到其中有些蹊跷,但还是继续说道,“不是柳你觉得与我这个人修在一起根本就不快乐。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令你在妖修之中受尽轻视与耻笑,甚至连容身之所都被剥夺。而你又不愿在人修世界中生活,于是为了重获自由,你才想要与我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见。”
“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旁人如何看待我有何要紧?我们不也早就对此事达成共识,你才会返回仙叶派告知你的师傅、师尊等人吗?我们不是约好无论你门内长辈是否同意,我们都不会因此而分离。
结果呢?你离开不过几日就折返,对我说你果然还是不想因为我这个蝶妖而毁了自己大好前程,更加不愿在人修世界中抬不起头来,于是才要与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二人对话到了此处,不由得同时一愣。宇文宗主先前刚刚出现时周身戾气与狂暴也平复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疑惑与挥之不去的气愤。
而御天行与御紫炎则是相视一眼,黑眸与紫瞳中同时写着了然二字。
御紫炎略向前一步,悠悠说道,“看来二位之间似是有什么误会。”
“一派胡言!明明是这个男人背信弃义,哪里有什么误会?!”
冲口而出的怒吼,明明是笃定无比的语气,却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然而转瞬即逝的动摇过后,眼底又划过一抹恐惧与不安。
并没有放过宇文宗主细微变化,御紫炎心中已是有了几分把握,轻笑着说道,“其实宗主也已想到了这种可能,不是么?”
“你到底是何人?!”
对御紫炎的问题避而不答,宇文宗主蹙着眉满脸戒备看向眼前紫衣少年,甚至摆出了对敌姿态。
“哼。”
谁知在这时,一声冷哼蓦地响起,原本气势凌人的宇文宗主竟是身子猛地一颤,动作也僵在当场。
难以罝信的转向御天行,宇文宗主的心底暗自吃惊——这个人修……为何身上会散发出龙族气息?
混血?怎么可能?龙族那般高傲的妖修,绝不可能与人类通婚。没错!自古人妖殊途,绝不会有好下场。何况人类最是虚伪善变,又妄自尊大,也不可能会与妖修为伍!
想到这里,翠绿衣衫的男子心底一阵揪扯的疼痛。方才极其难得平静一点的情绪此刻竟是再次暴躁起来。
紧抿着唇,宇文宗主竭力隐忍着自己嗜血杀戮的欲‘望。
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走火入魔的。
“再这样下去”?
不!他已经走火入魔了!过去几千年里,他浑浑噩噩中已经杀害了好几个自己的子孙后代,而且还是——
方才令他感到不安之事终于还是被记起。隐隐约约忆起自己发狂时所作所为,宇文宗主只觉心中一阵翻滚。这几千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就在宇文宗主心中翻江倒海之际,御紫炎则是径直走向躺在地上的岳太医,并且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晶莹透绿的药丸,御紫炎扬着唇角将掌心药丸递到岳太医面前,“岳太医伤势严重,还是先服下这颗药丸为好。”
散发着清新香气的药丸乃是恢复灵力的灵丹。原本是他与御天行临行前白尘相赠,如今他却亳不心疼的将其中一粒赠出。
岳太医看了一眼伸到面前的药丸,又看了看满脸真诚笑容的御紫炎。
最后,他的视线则是越过御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