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御紫炎的问话,御天行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几何时,御天行同样认为自己冷情无爱。但如今,他却早已不再是冷情之人,更加不再是无爱。御天行此刻多想告诉御紫炎,他正是他心中所爱。无关性别,无关亲缘,他只是被这人儿的灵魂所吸引。
但是——面对这般模样的御紫炎,御天行却是不知是否该告诉这人儿心中所想。
“炎儿莫痛,有父皇在,不会让炎儿再心痛,不会。”
仿佛宣誓一般,仿佛生怕御紫炎再次抛却心中溢出的一点点情,御天行一遍又一遍反复呢喃着。
“呵。”御紫炎淡然一笑,悠悠说道,“父皇不必为紫炎担心。痛——紫炎早已忘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看到御紫炎如此一笑,御天行眼中神色,莫名暗了几分。
并未曾注意到御天行眼中的异色,御紫炎只觉心中似乎蓦地划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御紫炎抿了抿唇——十五年,还不曾到啊——心中莫名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得不到回音……
“炎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注意到御紫炎表情细微的变化,御天行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御紫炎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采,轻声说道。
自御天行的怀中滑出,御紫炎双手背后踱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扇窗,夏日午后耀眼的阳光顷刻洒入,过度的亮光晃得御紫炎微微眯起双眼,一双紫瞳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望向窗外的视线却丝毫不受影响,似要望断天边。
御天行自是看不到御紫炎此刻眼中正闪烁着的飘忽的目光,只是觉得那紫衣的人儿,似要消失在包裹他全身的璨金光辉之中,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似要远离的人儿,却因御紫炎的话僵在了半空。
“父皇,待此事了结,可能陪紫炎出宫走走?”
紧绷的心弦稍松了些,为那人儿说的是愿自己陪他一同出行,而非要求独自离开。
“当然可以。父皇早便允诺过要带炎儿出宫游玩,只是一直苦于不得机会。是父皇食言了。”
御紫炎悠悠转回身,金橙色的光晕中,那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父皇终年勤于国事是百姓之福。紫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也深知父皇自有父皇的身不由己。”
——这皇宫里的人,各人自有各人的身不由己。
“炎儿不喜留在皇宫?”
——炎儿可想离开?
听到御天行如此问,御紫炎微愣,侧过头再次看向窗外,全然不知御天行的手紧攥成拳强自隐忍着将那人儿禁锢怀中的冲动。
一个声音在御天行心底深处不住呐喊,不要承认,不准承认,若是从你口中听到你想离开,父皇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呵,不喜?”御紫炎歪着头略回味咂摸一番,“谈不上。活在皇宫之中自是时时无趣、处处虚伪。只是紫炎既是生在了皇家,便早已与皇宫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母妃;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父皇;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与紫炎早已亲如手足的月与洁;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年幼无依的缘枫、墨雨。
于是紫炎便不再是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于是紫炎身上便多了许多牵绊,于是,紫炎便不可能随性妄为。”
御天行心中似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隐隐的发疼——这个人儿并非不想离开,不曾离开,只因那些名为“忠仁孝义”的责任。这人儿并非喜欢心计谋略,却为了他与韵薰、秦殇周旋试探。这人儿并非冷酷无情,却为了他将心中对于韵薰的一份友善之情亲手抹杀。
“何况,”御紫炎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便是出得宫去又如何?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是紫炎的归属。好比前世的夜禹桥,四处游走,看尽名山大川,心里却依旧是空的。若无根浮萍、无线纸筝,留着或走着,却是无差。”
“炎儿属于这里,父皇便是炎儿的归属。炎儿便将这御华殿当做脚下的根,将父皇的挂念当做手中的线,可好?”
“——”一双紫瞳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几步跨至自己面前、言辞迫切的如告白般言辞恳切、诚心相询的御天行。御紫炎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又被遗忘。
“可好?”御天行再一次追问道。
御紫炎未置可否,只是对着御天行淡淡的一笑,“看来紫炎当真令父皇担心了。”
“炎儿——”
“父皇,紫炎无事,不过一时感伤,莫名说了些胡话,父皇切莫放在心上。”
“唉。”御天行再一次无奈叹息道,“罢了,父皇不逼你,只是希望炎儿记得,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亦无论炎儿走到何处,有父皇之处,便是炎儿可以安心停驻之处。”
“父皇对紫炎的好,紫炎一直记在心上。母妃、还有身边的人对紫炎的好,紫炎同样放在心中,是以紫炎留在宫中并非如此为难。父皇也不必为紫炎担心。紫炎对眼前的生活并无不满,只是偶尔发些牢骚罢了。”
御紫炎依旧淡淡笑着,只是较之前多了一丝温度,也使得御天行中稍稍心安。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四章 心中计算 (改后)
章节字数:3764 更新时间:10…10…24 01:16
第三十四章心中计算
“陛下,殿下,晚膳已经备下。”殿外缘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今日有些闷热,不如父皇陪紫炎到后山竹寮内用膳吧?山上较殿里凉爽一些。”
“炎儿觉得热么?父皇命人准备寒冰来纳凉。”御天行依然记得,这人儿总是不喜燥热。
“不必了。时候尚早,等夜间歇息的时候再准备寒冰也不迟。整日闷在房里,父皇不觉得偶尔外出走动走动,心情也跟着开朗许多么?”
御紫炎展颜笑道,仿佛方才一段沉闷的对话从未进行过。
“炎儿说得有理。既是如此,便吩咐缘枫去准备吧。”
缘枫领命下去,到御膳房准备。霜洁见缘枫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伸出玉指敲打他的额头,“想什么呢?边走边发呆。仔细摔倒。”
“洁姐姐——”缘枫晃过神来,有些疑惑的说,“今日陛下唤我名字来着。”
方才见缘枫径自出神,还道出了何事,谁知竟是为此,不禁嗤笑出声,“你这小子,陛下唤你名字有何稀奇。”
“当然稀奇,自从缘枫与墨雨到了御华殿,陛下极少正眼瞧着我们,更莫说唤我们的名字。尤其墨雨与殿下言行亲近之时,缘枫甚至觉得陛下看向墨雨的眼神有着一丝怒意。原本缘枫还以为陛下因娘亲之事而讨厌我们二人呢。”
“莫要胡说!”霜洁正色说道,随后语气又微微放柔说道,“陛下随平日里待人极冷淡,却不会随意无端迁怒于人。陈年往事,陛下不会因此而讨厌你们的。”
“那到底为何——”缘枫还欲再问。
“好了,不要多想了。快些准备将晚膳装入食盒送去竹寮,莫让陛下与殿下久等了。”
缘枫听霜洁如此说,只好放下心中疑惑,准备晚膳。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缘枫将装了晚膳的食盒送到竹寮内、摆好,正欲退下。
“你与墨雨一道留下用膳吧。”御天行叫住正欲转身带着自午后便在竹寮内练琴的墨雨离开的缘枫。
缘枫与墨雨均是一愣。缘枫心中的疑惑又一次出现。今日陛下不仅唤了他们二人的名字,竟然还要他们一同留下用膳。
“这——”缘枫有些犹豫,虽然平日里殿下对他兄弟二人总是和颜悦色,但是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再如何说,同席用膳实在有点……
“无妨。”
御紫炎听御天行今日竟然主动提出如此要求,心中自是欢喜。虽说平日里父皇对自己总是极好,对其他人却依旧总是冷冷的,便是连母妃亦是如此,只有自己在一旁之时,父皇对与自己亲近之人才会稍稍友善一些。可是不知为何,父皇对缘枫、墨雨二人却一直冷淡的紧,对墨雨甚至好像有着一丝隐隐的排斥。
御紫炎虽然一直说服自己只是多想,但到底心中有些可惜——自己亲近之人,御紫炎自然也希望同样为父皇所喜。是以对于眼前御天行态度的转变,御紫炎自然是乐见的。
见缘枫迟迟不肯动作,御紫炎催促道,“父皇如此说,你们便不必顾及了,快坐啊。”生怕御天行改变主意似的,御紫炎有些心急的拉着缘枫坐下。
见缘枫坐下了,墨雨也随着坐了下来。
“用膳。”御天行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便自行拿起汤匙,先为御紫炎舀了一小碗雪梨银耳汤,“炎儿既是觉得今日闷热,便先用些甜汤,解暑开胃。”
“多谢父皇。”御紫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接过御天行手中的碗,又转头再次关照兄弟二人道,“缘枫、墨雨不必拘谨,安心用膳便好。”
“是。多谢陛下、殿下。”
“谢,陛,下。”
二人道过谢,便也自行用膳。
看着御紫炎璀璨笑靥,御天行心中腾起一阵安慰——虽然依然不喜这二人与他的炎儿过分亲近。
但若是他二人可以帮忙牵绊住炎儿的心,若是他二人可以使得炎儿久居宫中疲于心计应对之时重拾笑颜,若是他二人可以令遗失爱人之心的炎儿逐渐寻回情感,那么,他不介意利用这二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将炎儿永远留在身边。
只是,他心中如此一番计算,绝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特别是炎儿。若是炎儿知道自己用如此手段收买人心,只为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留住炎儿,生性不喜被人拘束,更不喜逢场作戏、攻心算计的炎儿,恐怕反会急于逃开吧,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时,他将再也追不回这人儿的远离的心。
如今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一切计算得到回报,等待炎儿全心投入到这一世的人生,等待炎儿不再从心底排斥情爱,等待炎儿对他的宠爱习惯成自然并且再也离不开,那时,他便可以将这个如水一般柔顺的人儿永远捧在掌心里不再放手。
只是,面对朝权阴谋能够慧眼如炬、审时度势并应对自如的御天行却对情爱的理解有些偏差。所谓“爱”,并非简单的占有与索取,更非单凭计算手段便能有所收获的。
若是御天行早早明白个中深意,是否便不会在不远的将来险些彻底失去眼前这个他深深迷恋着的人儿?抑或无论御天行明白与否,结果总是一样。缘分是否果真为天注定,须得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二人无名指上的红线才能顺利连接缠绕成为一体?
又或者该说,二人之间日后经历的种种磨难与擦身而过,正是上天赋予他们的考验,唯有解开重重误解与阻碍,二人才能于真正意义上实现灵魂的契合与交融。
也唯有到那时,无论是御天行此刻心中这份片面的迷恋与独占欲,抑或日后使得御紫炎迷惑了很久的那种被动的感动与习惯接受,方可真正得到升华成为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
种种迷题,皆为后话。缘分或许早已注定,相遇、离别、重逢也均只是一瞬间;情爱,却需于天长日久间细水长流、耐心积累,方可如陈年佳酿一般,愈醇愈香——
==============================================================
用过午膳,缘枫与墨雨收了食盒先行退下。
空气中一丝细微的波动,灵现出身形,单膝跪倒道,“主子。”
“免礼。”御天行暗自平复起伏的心情,恢复疏冷的声音说道,“结果?”
“回主子,属下得到消息,日前燕昭暗中遣人来到大央,曾与秦殇秘密有过接触。随后韵薰身边的小侍出门时恰好撞到兵部尚书闻崇礼的亲信家丁。二人虽未表现出相识,但十有八九二人相撞之时已伺机交换了信息。只是属下无能,未能查出这两番接触下,几方势力到底缔交了何种交易。”
“无妨。”御天行挥了挥衣袖,示意不打紧。
御紫炎在一旁说道,“他国奸细潜入,无论有何图谋,无外乎两种动作,一是刺探军情,二是刺杀人命。”
灵点头表示同意,“属下亦是如此想法。无论先后,对方近日内必有所行动。闻崇礼身为兵部尚书,军机要事他自是不难得知,问题只在于他将如何将情报交托于启仙手中。事关重大,想必他理应不会如上次街头碰面般轻率。属下已安插暗哨密切监视闻府上下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动,属下定会及时报与主子。”
“好。”御天行颔首表示赞赏。灵跟随他多年,心思缜密,判断果决,巾帼不让须眉,不愧为他的左膀右臂。
“不过若是对方想要刺杀人命,便有些防不胜防。”御紫炎接过晏灵的话微微蹙眉继续分析道,“对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