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随着御紫炎走在后面。
回到御华殿,用过午膳,二人不待御紫炎明说,便自行领罚,绕着御华殿跑了三圈。下午的功课完成之后又各自抄了一篇“君子谦”,晚膳前才敢站到御紫炎面前。
“可知道错在何处了?”御紫炎接过二人递上来的文章放在桌上。
“缘枫不该见了韵薰公子却不行礼。”
“墨,雨,要——行礼。”
“嗯。心中可是不服?”
“缘枫不敢。”缘枫低下头说道。
“不——明白。”对于御紫炎的言下之意墨雨似懂非懂。
“墨雨不懂,缘枫你却是懂的。缘枫口上说不敢,心里却还是不服的,不是么?”御紫炎的脸色沉了沉,正色问道。
听御紫炎如此说,缘枫身子一僵,低声说道,“请殿下明示。”
“唉。”御紫炎叹一口气,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到底迂腐陈旧,“缘枫可是觉得韵薰公子身为男子却于其他男子之下辗转承欢,因此毫无地位可言,是以不肯与他行礼?”
见缘枫紧抿双唇并不答言,御紫炎便心知说中了缘由。
世间众人皆视男宠作玩物,他御紫炎不至于得闲到纠正天下人的观念。只是,御紫炎不希望他身边的人同样带着如此偏见看待他人,“缘枫,记得你初到我身边时,我曾告诉过你做人应当如何?”
“虚怀若谷,宠辱不惊。”当日八字,字字犹自在耳。
“不错。何为虚怀若谷?便是不因自身高人一等便看低别人。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便是一代鸿儒,也可能有向乡村鄙妇讨教求助之时。何况我并不认为男子承欢人下便一定是低贱之人。
身为男子,却离乡背井被送入别国皇宫,承欢人下,这背后,或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或有身不由己的缘由。不解内情之时,切不可一概而论,将所有人定为谄颜媚骨、自贬身价之辈。”
见缘枫似乎心中有所思,御紫炎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许,“我心中认为韵薰公子是个清净之人,却并不一定当真如此。人性为何,并非一两日可能得知的。其中判断,还需问你自心,我并不会强求你全盘接受我心中所想。只是一点,缘枫、墨雨,我希望你二人记在心中——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藏不露之人比比皆是,断不可以貌取人,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殿下教诲,缘枫谨记。”
“墨雨,记。”
“好了,我今日的这些话,你们慢慢体会吧。终有一日,你们自当了解了。你们也乏了,各自回去歇了吧。”
“缘枫告退。”
“墨,雨,退。”
“今日去了御花园?”缘枫、墨雨退下后,御天行由地下密室内出来。
“父皇全听见了?”
“嗯。”御天行踱至御紫炎身后,将其抱起,坐到御紫炎方才坐着的卧榻上。
“父皇——”御紫炎苦笑一声,似乎自从那兄弟二人来了后,这个男人总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时日久了,自己连反抗都懒怠做了,但口中还是重申道,“紫炎已不是孩子了。”
“——”不出所料,御天行对御紫炎的反对之音毫无反应。
御紫炎也不再与他争辩,只得在心中对自己说如今这幅身子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如此享受天伦之乐也并无不可,一次次总是反对挣扎倒是显得自己太过矫情做作了。
想通至此,御紫炎索性安坐在“父皇”怀中,心思很快便被旁的话题引去了注意,他向后仰头,后脑抵住御天行宽阔的胸膛,向后上方仰视着御天行,若有所思的说道,“紫炎向那两个孩子灌输这种想法是否有些不妥呢?”
“炎儿是指男子承欢人下并非可耻之事?”御天行自然听到了御紫炎的一番话。
“正是,毕竟便是前世夜禹桥的世界,男男相恋依然为大部分世人所排斥——”似是想起些什么,御紫炎声音渐自低沉下去,最后不再作声。
“——”
“父皇果然也是无法认同么?”御紫炎见御天行不做声,以为御天行无法认同自己的说法。
“若在从前,父皇或许会对这一论调嗤之以鼻,莫说男子承欢人下,对于任何人事物,概或皆不曾入得父皇的双眼。”
御天行一双流金的黑眸深深望进御紫炎的一双紫瞳,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在父皇眼中眼中,一切人的命运走向都可轻易得知,一切都没有悬念,一切都早已成定局,是以,一切也便都是无趣。”
“父皇——”
自那一双紫瞳之中,御天行看到怜惜与心痛。只为这一人,只为这人儿眼中对流露出的对他的真心与关怀,他愿不惜一切留住这份真心与关怀。
“呵,炎儿,只是如今不同了,如今父皇有了你。有了你,父皇愿意去相信男子相恋并非可耻之事。”
炎儿,应该说,父皇已恋上了你,恋上了自己的亲儿——
御紫炎并未捕捉到御天行眼中复杂目光的深意,只当他还是半信半疑,于是继续说道,“不过男宠承欢人下,却又与男男相恋不尽相同,或许爱在其次,只为尽欢。遇见韵薰之前,紫炎确实对男宠心存偏见,但今日见了韵薰,却又觉得此人并非谄颜媚骨之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为了启仙或是家族的利益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交换一点情报。”
说到此,御紫炎一双紫瞳不停上下打量着御天行,似是会说话的双眼仿佛在问御天行“父皇当真要过韵薰公子么?”
被御紫炎如此露骨的打量,饶是受万民朝拜亦无动于衷的御天行,此刻也有些发窘,“呃——父皇去过几次韵薰的寝宫。此人确有些与众不同。”
得到御天行的回答,御紫炎也觉得自己方才肆无忌惮的目光确实有些突兀,只是难得见到御天行手足无措的模样,御紫炎心中倒觉得有些新鲜,忍不住打趣道,“呵呵,紫炎从来不知父皇原来爱的是这般口味,怪不得当日燕昭太子无功而返——”
“炎儿——”御天行微眯凤目,露出危险的光芒,抱着御紫炎的双臂微微施力,沉声问道,“炎儿此言可是在取笑父皇?”
“紫炎不敢——”御紫炎见势不妙便想逃走,却被御天行手下施力捉了回来,岂知用力猛了些,御紫炎不防,柔软的身子仿若无骨般偎入御天行的胸膛。
手中柔软温暖的触感令御天行心中一紧,仿佛有一片羽毛在心中搔来搔去却硬是不肯用力,害得他心痒难耐却又解脱无门。低头见怀中人儿顺滑细密的发、水润柔软的唇、吹弹可破的嫩肤、身上还飘着一丝淡淡甜蜜的樱花香气,御天行多想就这样将怀中人锁起再也不让世人得知他的千般美万般好。只是若这人儿因为自己的示爱再一次逃了,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将他寻回——
“炎儿这可是在向父皇‘投怀送抱’?”不愿冒险,御天行只得装出一副玩笑样蒙混过去,强自压下心中不断升腾的独占欲。
“父皇!”御紫炎再次被御天行形同“调戏”般的话语惹得满脸绯霞。上次是冷不防吻他脸颊,如今又出言“调戏”。
最近父皇是怎么了?难道——想到一个可能性,御紫炎不知死活的坏笑道,“最近不见父皇涉足后宫,可是想念粉黛温柔了?父皇大可不必顾虑紫炎,勉强忍耐可是对身体大大不利啊。”
“呃——”没想到御紫炎有此一言,御天行险些被噎住。心中暗自叫苦,他的炎儿似乎越来越熟于应对自己的“调戏”了。只是,这人儿愈是露出如此狡黠的神采,他心中便愈是叫嚣着想要牢牢禁锢这人儿的一切。不知哪一日,或许他便会再也无法压抑心中不断升腾的欲‘望。
这人儿此刻如此真实的在他怀中,触手可得,如此亲近的距离每每令御天行欲‘罢‘不能。只是,愈多次的触碰,便愈贪心,直想要得更多。这人儿由最初的抗拒渐渐的竟也习惯了他的亲密与触碰。便连脸上的神采都较从前真实轻松了许多。这是否意味着他并非全无可能?这是否意味着总有一日他终能得到怀中人完整的一颗心?
正自为再次成功惹得御天行哑口无言而沾沾自喜的御紫炎,自然是再一次错过了御天行眼中纠缠的挣扎。
叹只叹,所谓“擦肩而过”,不过在于一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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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有话要说:
梦梦把弟弟“静言”的名字改成“墨雨”。因为突然发现“静言”和“紫炎”发音蛮接近的。之前的章节也改过来了。可能有个别遗漏的,说一下,免得混淆了。
文中的曲名是杜撰的,因为是架空文,前世的夜禹桥又没有学过古琴,所以不想用现成的曲名。同样的,文中的“君子谦”(自然也是梦梦杜撰的名字)应该是类似于“菜根谭”之类教导世人待人处事、修身养性之类的文章。不过应该比菜根谭要简单易懂一些,毕竟缘枫和墨雨还是孩子嘛~~~
梦回几年长 第一卷 转世 第三十二章 秦殇 (改后)
章节字数:4175 更新时间:10…10…24 00:54
第三十二章秦殇
“三殿下,这便是昨日韵薰提起的琴谱。”依旧是御花园一隅的凉亭内,樱花早已落尽,却到夏日鸣蝉时。
“说过多次,韵薰称我紫炎便好,韵薰如何总是不听?”早已等候在凉亭中的御紫炎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相迎道。
“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定要说韵薰不守礼法了。”韵薰语气微酸的说道。
“又是哪些人乱嚼舌根,惹得韵薰不高兴了?”御紫炎微微笑道,初见时还觉得这韵薰是个冰一样的人,却不想是如此简单可爱的很。
“还能是谁如此口没遮拦,不就是——”话音嘎然而止,韵薰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下去。
御紫炎却早已明了,微眯着一双紫瞳恍然大悟状,“原来是秦殇胡乱讲话。”
“你如何知道——”韵薰脱口而出,顿觉失言,脸上显出一丝懊恼。
“若问紫炎如何知道——”御紫炎故意拖长音,捉狭的望着韵薰,“以韵薰的脾气,旁人说些闲言碎语几时入得了韵薰的耳?更不必说放在心上了。”
“若不放在心上,他可是要罚我的,我哪里还敢不听。”韵薰小声嘟囔着,“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了他,来到御寰皇宫六年,日日对着那张狐狸脸,被他随意使唤也便罢了,还整日当别人是无知小儿,每每得了机会便喋喋不休、说教不止——”
御紫炎见如此模样的韵薰心中直是好笑,早在疑心这般简单的人儿,如何在异国他乡的皇宫中平安活了许多年?果然韵薰口中时常提起的这位秦殇便是在韵薰背后时常提点的高人。
思及此,御紫炎的笑容渐渐褪去——昨日影卫刚刚送来的消息,在背后怂恿启仙蠢蠢欲动的,正是燕昭。而这秦殇,正是早些年间燕昭太子来访御寰之时送来的“礼物”——那个心思诡秘的燕琉璃,送来的人果非等闲之辈。
只是韵薰与秦殇的关系,似乎并非仅止于两国奸细间交互往来。韵薰的简单,御紫炎宁愿相信是真实而非扮戏。提及秦殇时韵薰脸上全然的相信以及一丝极淡的甜蜜使得御紫炎心中不免为韵薰担忧——秦殇对韵薰是实意抑或虚情,御紫炎并不清楚。
韵薰虽是简单却非愚笨。他那冰一样冷硬的性子也并非作假。若想亲近于他并非易事。只是一旦韵薰认定了谁,便会深信不疑,比如眼下他对于御紫炎便是至真至信。想来韵薰对于秦殇亦是如此——
“殿下?”见御紫炎半晌不曾言语,韵薰喊道。
“是‘紫炎’。”御紫炎苦笑道,心中亦是泛起一阵淡淡的苦涩——眼前韵薰对自己如此亲近,若是他知道自己住在御华殿内,与御天行朝夕相处,更加是御天行手下的一名影卫,不知到时韵薰又会是何种表情。
虽是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与韵薰不该太过亲近,御紫炎却如何也无法拒绝眼前这个简单清净的人。看着韵薰,御紫炎似是看到了过去的夜禹桥,同样的高傲,却又同样有着各自的身不由己,为着别人而活。
“紫炎,这几日‘你总是在走神。我跟你讲,这篇琴谱慢板的部分我怎样都弹不出悲伤欲绝的味道。你来帮我看看,有何妙诀——”
韵薰想起自己的琴谱,便再不去计较称谓的问题,更加忘记去理会御紫炎心不在焉的理由,自顾自得滔滔不绝起来。
御紫炎一边浅笑着听他讲着,一边接过琴谱,照着弹起来,心中却是在想——所谓“启仙第一才子”,说到底不过是个虚名,宰相庶出么子,便是再有才,到底地位尴尬。只可叹自己与他相遇在错的时机场合下,否则概或会结成莫逆之交吧。
然,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