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玄素冷然说道。
“道长,别管我!”商昕之叫道。随后,蛇妖绕紧了尾巴,将他捆绑得几乎无法呼吸。
“放开他。”玄素周身仙气暴涨,森然说道。
蛇妖咭咭怪笑道:“小道士,不守清规戒律,倒瞧上这俊小子了。今日我就吸了他的精魄,复了我的一魂一魄,再将你拿下,销魂一番,想必也是不差的!”说罢,蛇尾更加用力缠绑,将商昕之吊到面前,一妖一人面对面不过一寸距离。蛇妖猛地一吸气,商昕之顿觉体内阳气外泄,一股一股的热气从肚腹中外涌着,随着真气的流失胸前隐隐发热,蛇妖尾巴顿时一阵焦灼,将商昕之甩在地上,怪异得叫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玄素见状,立刻挽剑上前以绊住蛇妖,却不料蛇妖反应极快,凭空运息又将商昕之丢到自己脚下,一刀下垂,刀锋正对着商昕之的咽喉。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玄素猛地止住步子,一脸寒气得看着蛇妖。
局面一时凝固下来。
看着眼前不上不下的局势,蛇妖心道,这道士有几分道行,极不好相与,若是硬拼的话恐怕对自己养伤极为不利,倒不如驱他走火入魔,自毁筋脉。如此想着,面上便露出阴狠的笑来。
他轻吹了一声口哨,四周围又密密麻麻围绕过来了诸多细蛇,玄素甩符架起结界,将自己围了起来。
那些蛇却并没有攻击玄素,反而兀自扭动着身子,花花绿绿的身体摇摆着,跳出诡异的舞蹈。
“道长~~~”魅惑诱人的语调以商昕之的声音传了过来,玄素一愣,抬头看去时,眼前竟然模糊起来,空间扭曲,眼前的景象扭转成一片空白。
他提剑站在空白的中央,心知这是蛇妖的迷障,他只要静心念咒便能破除。
可是静心咒还没念出来,四周围的景象便倏地一变,他身处闹市,眼前是一家赌坊,隔着门帘,他可以看到里面乌烟瘴气,许许多多的男人赤膊聚在一起,满口脏话。
玄素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到商昕之走进了赌坊。他的脚步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也随之走了进去。
商昕之,不,应该说那个与商昕之长的一张脸的男人进入赌坊后,于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他跑过去拉住那人的袖子,哀求道:“王大,王大你回去吧,你爹都要病的不行了。这钱是我给你爹买药的,你不能拿来赌!你爹会死的,他真的会被你害死的!”
“我呸!”那王大一口口水吐在男人脸上,“那老糟头子早死早超生!以前就没见他给老子赚多少钱花,等他病了还要老子倒赔钱进去!”玄素见状,怒火顿时上涌,弹了枚铜钱过去却径直穿过了眼前的画面。
男人也顾不得脸上的脏痰,还在劝告:“你快回去看看你爹吧,他真的不行了,怎么说他都是你爹!”
“少管我!碍事!我们家的事哪用得着你来管!”王大怒道,一把推开男人,男人向后仰倒,撞到了后面的赌桌上,碰乱了桌子上的筹码。赌钱的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本就输钱,见到有人捣乱更是怒火上涌,对男人拳打脚踢。
玄素再也忍受不住,默念咒语想破开这幻境,可胸腹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无法发挥到咒文的效应。
他就看着男人一拳一脚得挨着打,却什么也做不了。
玄素握拳。他知晓,这大概是商昕之的前面几世。
东君说过,十世善人,十世善心却十世惨死。
男人到最后也没能劝回王大。外面下起了雨,男人一身是伤,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淋着大雨。
他跟着男人回了一间破旧的房屋里面,屋子里面有个病重的老头,老头面色枯槁,床边一地的血。
“王大爷,对不住,我劝不回他……”男人低语道,王大爷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凄凉的笑来,虚弱的说:“这就是我的报应……文清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男人抱头痛哭。
王大爷最终没能活过那一晚。第二天,男人去告状,王大怕惹官司,找了流氓,在街巷里面把男人活活打死。
这是商昕之的第一世。
玄素茫然,旁人之苦,与他何干?明明本就捉襟见肘,这是何苦?
商昕之的第二世,是个富家子弟,吃穿不愁,自在生活到二十三岁,任他逍遥,然而他却因国家有难偷偷跑去当了兵,最后战死沙场,战功榜上没有他的名字。
玄素皱眉,真是痴傻。
第三世,救人落水,死于河中;第四世,下放救济粮,被贪官杀害;第五世,被人恩将仇报,毒死家中;第六世,第七世,第八世,第九世,乃至第十世……无一善终。
玄素不禁恻然,万物宿命皆由天定,自有其发展的轨迹,你又何必干预,落了个如此惨淡的下场。
面前仍是商昕之第十世的坟墓,这座草草搭成的坟位于荒郊野岭之外,坟头草已经盖过墓碑茂盛得生长着,而草木掩映着的却是一片沉沉死气。
玄素默然望着墓碑。
他仍旧想不明白。
“殿下。”清润如水的声音响起,玄素转身望去,却见商昕之一身白衣站于他的身后,望着他微微笑着。
玄素道:“你看得见我。”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殿下如何看待我这十世因果?”
玄素默然。
“直说无妨。”
“自讨苦吃。”
“呵……”男人低声一笑,道:“殿下说得极是在理,在下确实是自讨苦吃。可这苦却吃得甘之如饴。”
“为何?”玄素皱眉,问道,“你何必去干预他们的人生轨迹。”
“你太过遵循礼法,也不是好事。”男人道。
“我只是知道有些事当做,有些事不当做。”
“哪些事当做?哪些事不当做?”
“……”玄素默然。
“你心里清楚的,不是吗?”男人劝诱道,“殿下心里有想法的,无论是渭塘,还是潮州,抑或是东山。殿下心里有所触动了。不当做的也会变成当做。”
“你不是他。”玄素突然道。
“我确实不是他。我是从他身体里面抽剥出来的大善。殿下本不是心冷之人,何必关闭心门。”
“你认识我。”玄素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当然。九天之上的神仙,没有一个不认识殿下。”
“我是谁?”
男人笑了笑,道:“殿下快要找寻到本心了。”说罢,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乌云掩盖下的太阳渐渐散发着光芒,他续道:“我只能护他最后一次了,若殿下还不快快从这魔障脱离出来,必定要悔恨一生的。”
阳光倾泻进来,男人的身影淡薄茹素。
“你当真如此狠心——”女子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玄素猛地惊醒。
四周围又是一片空白,他默念咒文,最后一字吐出之后,白色空间顿时撕裂开来,变作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觉着这篇章的坑我挖的深了。。。现在在填道长X书生的感情坑,这坑填完了还有美男鬼与崔元堂的坑。。。嘤嘤嘤~~
☆、回府
心念电转,方才不过一瞬时间。
而商昕之此时正被蛇妖揽住,鼻息相对,蛇妖凭空吸吮着他的阳气。只见他嘴唇苍白,面无血色,阳气已然快被吸了个干净。
玄素瞳孔骤然缩紧,再也顾不得其他,祭起长剑厉声念着咒文,横剑挥去。
蛇妖没料到玄素竟然能够突破迷障,被砍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下意识甩尾去挡,粗长蛇尾登时被切做两半,商昕之掉落在地,频频喘着粗气。
蛇妖一声凄厉嘶吼,整座洞府震动起来。他不甘心得甩着断尾,将商昕之拎了起来,继续吸吮阳气,一手架起结界阻挡着玄素的攻击。
商昕之头晕脑胀,只觉着体内的生气源源不断的外涌,忽然手指一阵冰凉,从袖子里滑出一支金凤钗,他脑海突然一片清明,拼尽浑身力气将凤钗举起猛地插在蛇妖的腹部。
蛇妖又是一声吼叫,那金凤钗所插之处彷佛漏了个大洞,他体内的妖力频繁从此洞泄出,眼见着就要漏了个一干二净。他狰狞着面容欲与商昕之同归于尽,却不料还未行动,内丹却被长剑一穿而过,挣扎着回头一看,却正对上玄素那张冰冷的面庞。
蛇妖噗出一口血来,猛地扭动身子,将长剑从体内抽离,他踉跄着走了两步,视线触及在腹部的金凤钗时猛地一震。
“是、是你……”话音未落便化作了原型,一条花斑蟒蛇痉挛着抖动了几下便再也不曾动弹分毫。
商昕之吐出口气,总算是了结了。
玄素径直都到商昕之身边,这蛇妖内丹已经被他毁了个一干二净,不怕再耍什么手段,但是……他二话不说拉开商昕之的衣领,果然,剩余的那一颗勾玉形状的胎记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他呀,可就靠这勾玉活命喽。”
“我只能护他最后一次了……”
心脏迅速跳动着,玄素拉住商昕之的胳膊急忙问道:“你怎么样了?”
商昕之不解得看着玄素满脸的慌张,疑惑得说:“我没事啊,道长你怎么这么紧张?”
“昕之。”玄素突然将商昕之揽在怀里,用力之大勒得他胸口发闷,可内里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这好像是道长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昕之……真好听……他温柔得环上道上的背,道:“嗯,玄素,我在。”
“你真是太蠢了。”他亲眼看着他十世的经历,一世的一世的为他人而惨死,每一世都揪得他心脏生疼生疼的。
商昕之无言以对……自己怎么就蠢了?好吧,道长说蠢那就是蠢……
两人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商昕之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玄素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轻轻得将他推至一边,道:“回去吧。”
商昕之瞟了玄素一眼,将那句“道长,我好像对你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给生生压了回去。
真是讨厌你们这些出家人,撩拨的别人春心荡漾,自己反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这个样子,让我可怎生表白为好。
唉……商昕之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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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欢晕了过去,商昕之只好一路拖着他的蹄子,带着玄素去了之前他被囚的那个深坑,被独自一人扔在坑里的姑娘,满面泪痕得靠在土壁上昏睡过去。
玄素把人救了出来,根据姑娘的提示,又在洞里救出了几个还未被蛇妖吃下的少女,全都是开封人士。
稍事休整,几人就准备打道回开封。
几日不见阳光,得救的少女们辅一出山洞便十分兴奋,姑娘们手挽着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吴家的丫鬟则一路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笑。
商昕之问她:“姑娘,你怎么了?逃出来不开心吗?”
“没有……”少女细细弱弱得说。
商昕之伸了个懒腰,右手在额前搭成棚状,惬意得说道:“你看这天气多好,太阳晒得真舒服!”
少女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太阳随即又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商昕之以为她还处在惊吓当中,毕竟这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随口说了几句笑话,见对方仍旧沉默也就不再跟她搭话,但仍旧注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他们先就近到洛阳租了马车,这才一路奔回开封。
回到开封的时候时辰尚早,还不及申时(不到下午三点)。活着回来的姑娘都兴奋的流着泪感谢完商昕之与玄素便急匆匆得跑回家和家人团聚。
本来热热闹闹的马车一下子清静下来,只余那个少女缩在马车一角。
到了吴府门前,商昕之下了马车,对守门的家仆说了下事情经过,家仆看过去,惊喜叫道:“真的是白梅!”
这一喊惊动了府内打扫的丫鬟,那丫鬟丢了扫帚就连忙跑了出来,奔到马车前,拉住白梅的手边哭边道:“白梅姐姐!”
随后又奔过来几个丫鬟都围在白梅身边,嘘寒问暖得说:“白梅,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对呀,吓死我们了!”“还好,老天有眼!”
白梅瑟缩了一下,细声细气得道:“我、我没事,不用担心我。”眼眶却是红了。
“看给你吓的!平日里哪见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其中一个穿着较其他下人稍体面的丫鬟抹了把眼泪,嗔笑道,“快,快进来,大伙儿都念着你呢!瞧你的手凉的,跟冰似地,一会儿寻个手炉暖暖。”她一边说,一边拉着白梅进门
路过那高大威猛的石狮时,白梅抖了一下,强颜欢笑,与周围的丫鬟嬉闹着。
“这身子冷的,怎么凉成这样了,我去给你打壶热水,再去求求厨房的给你熬个姜汤暖暖身子。”
几个丫鬟簇拥着白梅进了府,倒把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