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话。
“一开始就在。”
他未正面回答,眼眸中浮现淡淡笑意,道:“你的表情真多,这么一直看着也不无聊。”
这么说来了很久了?一想到我那些抓腮挠耳、穷思不解、大喜过望、皱眉撇嘴、郁闷扼腕的不雅神情都一一落入他眼中,我不禁脸上一热,嘴上却逞强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面部神经坏死?”
“神经?”他愣了一下。
呃,莫非我说错了什么?“神经”是这里没有的词汇吗?
我一阵紧张,忙补救道:“我饿了,不跟你耗了!”
把一摞书整理好,我站起来,正打算抱回书架上放好,突然腿部传来一阵抽痛——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书,道:“我来吧。”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诧异。无事献殷情,非奸及盗!奸嘛,咳咳,就算了,他老人家意欲何“盗”啊?还是他突然被外星人附体了?
他走回来,微微挑眉道:“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可不能让他知道此时我心中所想,不然下场必定凄惨。
他走到门口,回头道:“走啊!”
“走?去哪?”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饿了?”
“啊……哦。”
我收拾好东西,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
不是我不想抬头,实在是被他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有点……诡异又可怖啊!
“走得太慢了!”他抓起我的手。
“诶?这样不好吧?”我用力、用力……抽……没抽回来。
“有什么不好?”
“那个……男男授受不亲!”憋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一句像模像样的话。
他皱皱眉:“你的用词真怪。”
“呵呵……这是方言、方言……就是要避嫌的意思。”我好有擦汗的欲望!
“你很快就会嫁给我了,有什么好避嫌的。”
“啊?”我傻乎乎地发出一个单音,傻乎乎地望着他。
他的眼神柔和了些,道:“吃饭的时候慢慢聊吧。”
“慢慢”聊?有什么好聊的?等等,他打算陪我去吃饭吗?
摆在我面前的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的……各色调味品。这里的饮食相当奇特,初来乍到时我也不习惯,幸好我适应力强,渐渐也觉得美味起来。
把五颜六色的调味品倒在盘中搅拌起来,如同调色板一般,然后以主食蘸着调料吃。今日的配菜是鲜美营养的银鱼汤和鲜嫩多汁的烤麸果,光是用看的我已垂涎三尺。
既然兰多要请客,我就不客气了!
好饿好饿,我迅速全身心投入到伟大的用餐事业中。
待我吃到半成饱,肚子里有了些存粮,才发现对面的人还没有动筷。
“你怎么不吃?”
“看你吃就够了。”
我打了哆嗦,好……好肉麻……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
不对劲,他真的很不对劲。
我放下餐具,正色道:“你怎么了?受到什么刺激了吗?被人催眠了?人格分裂?发烧了?”
他的脸越来越黑……
“我很正常。”
“不,你很不正常。”
他瞪着我,直到确定我不会投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应该找我碴吗?”
“为什么我要找你碴?”
不妙,他的青筋开始轻微跳动了。
“你……你看吧,”我小心翼翼道,“现在你这个口气才正常嘛。总是冷冰冰的不理人、不会讨好人也不允许忤逆,这才是你,不是吗?”
他脸色变了变,我以为他要发飚了,结果最后他却阴沉着脸说:
“这才是你眼中的我吗?你说你喜欢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我吗?”
“那是你听错了,我没有说。”
这家伙……不要随随便便提起我那句喜欢好不好?那绝对是我一时冲动犯了傻,我都尽力在忽略了他还提……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
“你说了。”
“没有!”
不管怎样,我就是坚决不承认。是啦,你可以说我别扭,我就是别扭没错!
他冷冷道:“你有,我听得很清楚。你说你喜欢……”
我急得捂住他的嘴,心虚地发现周遭好几道目光朝这边射过来。
“小声点啦……”我压低嗓门。
他静静望着我,神情怪异。
神差鬼使地,我抓起他的手,手心微凉,有汗,拇指扣住的手腕,传来急促的脉动,一下一下。
“兰多,你在紧张吗?”
“没有。”
他冷冷答道,欲抽回手,我却抓住不放。
“你……”好惊奇!兰多诶!他也会紧张?而且是……为了我?
“你吃饱了吗?”
“还没有。”
“那还不赶快!”
“哦。”
兰多的眼神好可怕,我赶紧放开他,继续埋头苦吃。
不过现在我真是食不知味,心里乱糟糟的,还有点……止不住嘴角上扬。奇怪,为什么我会这样?
唉,我别扭也就罢了,天生脸皮薄嘛!兰多那么骄傲狂妄的一个人,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不止是他会紧张,我也不安好不好?
“我也喜欢你。”
“噗——”我一口汤喷了出来。
54、危机莫测'三'
“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我好开心。”
他饱含着喜悦哽咽道。
“别哭啊,宝贝。”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站起来绕到他身边,温柔地将他搂在怀中,为他拭去泪水。
苦尽甘来,喜笑颜开。
此情此景,怎不叫闻者为之落泪、见者为之感动?
……
……
……
我把目光从邻桌正忘我亲吻的两人身上收回来,掩饰地拿起纸巾捂着大半张脸做擦拭状,把发红的脸庞严严实实遮盖起来。
“你……”兰多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而已!”我抢先说。
没错,决不是因为听错了!绝对不是!
他的眼神令我心虚。
“我……我吃饱了!”
我抱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跑。
他一定看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我不要活了!
回到宿舍,我一头扎进被窝,把头也蒙了起来。
“你怎么了?”
英坐在床边,推推我。
“……我只是没勇气见光而已……你就放我自生自灭吧……”然后,我很快就会把这件糗事忘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怎么可能忘得掉嘛!!!我欲哭无泪。
他沉默了半晌,道:“因为大哥?”
“不是。”我回答得很快。
“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那我直接去问他。”
我掀开被子,看见他果真抬腿往门口走,忙扑上去,以趴在床上的高度刚好能够抓住他一条腿。
“别去!”
“嘶……”他忍耐地皱起了眉头。
“诶,哪里痛吗?”
“……你抓的地方……”
“……哦!”我忙松开手,“你怎么也受伤了?”
“也?”
我抿着嘴,没吭声。
他却突然明白了。
“大哥总是排在我之前啊。”
“……英。”
他的语气落寞,我的胸口也闷闷的,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我和他打了一架,昨天晚上。”
“诶?”
“他说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说他不懂珍惜。彼此都看不顺眼,就打了起来……你笑什么?”他脸上微红瞪着我。
“抱歉,抱歉……”我使劲憋着笑。
虽然身为引发兄弟阋墙的导火索,我不应该这么不厚道,可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两只小狗抢骨头的故事?而我,不幸就是那块被狗看中的骨头……咳,这个比喻太不雅观了,权且当我是红颜祸水的妲己狐狸好了……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笑不出来了。
我睁大眼,他的脸近在咫尺,浅浅呼吸连我也可以感应。
眼眸半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衬得肤色苍白如雪,给人脆弱易摧的错觉。
他很投入这个亲吻,我知道。
他很喜欢我,我知道。
他因我而不安,我知道。
淡淡的心疼浮现出来,我闭上眼,试着回应他。
或许拖泥带水的温柔比斩钉截铁的决绝更伤人,可是那样的狠心,我又做不到。
我究竟该怎么办?
校长交待的任务拖延不得,首当其冲的就是找出学校结界的漏洞。
当天晚上,我们一行四人偷偷潜入魔药基地。据阿修斯解释,这个地点是根据一系列复杂的、综合法术与地理双重分析得来的,简而言之,是施法行阵的最佳之处。鉴于我所学微薄,具体的分析就不向我解释了——这绝对是赤裸裸的鄙视啊!
兰多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施法时间内,我和英必须全神贯注,守护结界就拜托你了。”
当然,他这句话不可能是对我说的……
阿修斯道:“你放心好了。”
兰多看了英一眼,英微一颔首,两人就地坐下——
“等等!”我出声叫道。
三人齐齐望向我。
我豁出脸皮,道:“我要做什么?”
一阵冷风刮过,阿修斯清清嗓子,道:“小东西你就……观摩记录吧……我想档案室会很需要这个,留待后人瞻仰我们的英姿。”
……我确信……又……被赤裸裸地鄙视了一次……
算了,我早该认清自己啥都不会的立场……
阿修斯张开了结界,淡黄色柔和的光圈以他为中心释放出来,将我们几个笼罩集中。
兰多和英语调一致地低声诵唱起来。
紫色的光芒直射云霄,在最高点洒向校园八方,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我蹲在一旁,咬着衣角又是羡慕又是苦闷——什么时候我才能使出这么炫的招数啊!
突然,一道绿光直扑而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已撞上淡黄色结界,随着激烈的红色火光消失殆尽。紧接着数道绿光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从四面八方用强劲的力道砸上结界,企图造成它的裂痕。
阿修斯眉头微锁,一边默诵咒语一边抬起左手——这是释放攻击魔法的动作,意料之中的敌人终于来临了吗?我心头一紧,慌张地环视四周。
沉重的黑暗将我们团团包围,散发着之前我未意识到的可怕气息。
我能做什么?
后退几步,我靠近英和兰多。如果,阿修斯不幸失守,至少离他们最近的我能用身体挡下攻击。
“狱炼之火。”
阿修斯掌心的火球散裂成数个小火球,迎向恶意的绿光,将它们一一击落,并挟来时之势继续向前,砸入绿光来处。
几声闷哼传来,应是有敌人落马。
绿光再次冉冉升起,这次不再直接砸入结界,而是汇聚在结界正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光球。
阿修斯勾起嘴角,冷笑道:“雕虫小技。”
这时绿色巨球发出强劲的光芒,光芒最盛之时,绿球直直坠落,而阿修斯竟腾身而起,迎面而去,整个人犹如利剑试图将绿球斩开。
我一阵紧张,闭眼不敢再看,再睁开眼时,只见绿球已成两半,阿修斯已回到原地。
“你没事吧?”
我出声之时,才发现自己已止不住颤抖。
阿修斯露出自信微笑,道:“放心好了,这点小毛贼我还不放在心上。这是校园重地,他们也不敢潜入太多人,太容易暴露。刚才我已挫伤一半人,他们再留下来恋战不但得不偿失,还会惊动其他人了。”
果真如他所说,后来便风平浪静了,兰多和英顺利地找到了漏洞所在。
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我绝对损伤了比在场其他人更多的元气!光是那一惊一乍导致的心律不齐就够我受了!
所以结论是,我才是最辛苦的人!
55、危机莫测'四'
“看!”
摊开的掌心躺着两只小小的、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哇!乌龟!”
我脱口而出。
“什么乌龟?是灵龟!灵龟啦!”小梭毫不客气地拍掉我蠢蠢欲动的手。
好痛!“看看又怎样……”
“是不怎样,不过你这么粗鲁会把它们吓倒的。”
“哎……”
“哎什么哎,声音小点啦!小灵龟易受惊吓,要对它们温柔点,知道不?”
我看着“杀气腾腾”的小梭,默默点了下头,心想:明明你比我粗鲁多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两只小龟?”
“在宠物市场买的。”
他逗弄了它们两下,说:“我家里出事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它们就交给你了,可不要给我有什么闪失。”
“哦,你节哀……”
“节哀你个头!是我哥要结婚了!”
“……火气这么大,吃炸药了你?”我哀怨地摸着自己的头:他的表情哪点像有喜事发生?
“哼,最心爱的人结婚了,对象却不是我,换做你能不火大?”
“难道说……你喜欢你哥……”我颤抖着用手指着他……禁忌的兄弟之恋啊!
“想什么呢!”又是一个爆栗下来……可怜我的头……
把灵龟交给我,小梭面色阴沉,望天道:“我一定要赶回去阻止这件婚事!”
“呵呵,小龟……”
我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挨个戳戳它们缩进壳里的头。
说是灵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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