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说道:“我不能看着你把自己往绝路上送。”
崔震山不语,所有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似的,唯有耳边隐约传来了海浪拍岸的声音,不远处的那个渔村已经歇息了,住在这里的人们,是几百年前天神的后人,他们世代监护着看守重魁的重任,五百年前的那场大灾难,多年来让人们不敢再打重魁的主意,渔村的天神后人,靠着天神设下的结界,在这方天地里坚守着自己的使命,然而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他们可能忘了,*从来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停止,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他们毫不知情,但顾岩却看得一清二楚。
自打来到这里后,天一道人便从未停止过寻找破解结界的方法,随着时日的推移,无论多少坚固的结界,也总有渐渐失效的一日,天一道人自幼习道,他深信任何的阵法都有破绽的地方,经过他多日的查看,这个阵法是以五行逆施结成,阵法中央是渔村房屋,因此房屋排列成八卦,所有朝向面向南海,东面的孤山是阵眼,正是因有了这座孤山,渔村的结界才能数百年不破,如今找到阵眼,只需将这座孤山炸掉,渔村的结界自然不攻自破。
“我会跟渔村的人一起守在这里,你跟你师傅天一道人,休想从这里进入七云礁。”顾岩盯着崔震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
崔震山静静的看着他,他说:“你不需白费力气了,毁掉那座孤山的阵眼对于我而言几乎是易如反掌,你阻止不了我,这个渔村里的人,更阻止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后,崔震山微微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顾岩,你不要拒绝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我是不会让你投胎转世的。”
顾岩更加难过了,他眼角泛酸,看着眼前的崔震山,说道:“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苦苦等了两百年的那个崔震山,是根本不会为了一已之私做这种事情的。”
他的话音刚落,崔震山的眼眸沉了下来,他的眼底蕴藏着一片死寂,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第57章
空间像是凝固似得,就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顾岩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钝痛,今时今日,他就像跌入一张巨大的网,被囚困得无处可逃,而这种网,并非是崔震山结下的,反倒正是他自己,一步步进入死地,最将将自己陷入今日这绝境。
崔震山的双眼变得漆黑,他盯着顾岩的脸,像是要将顾岩穿透似得,对他而言,前世的那个崔震山,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剌,即不能拨出又不能消化,因为扎得实在太深,但凡被轻碰一下,就会触动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尤其说这句话的还是顾岩。
所有的一切都已然静止,好似只要顾岩的呼吸声重了一些,崔震山就会因丧失理智,将顾岩吞噬一般。
他的眼神太*裸了,顾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感到一丝恐慌,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愤恨,他恨眼前的这个人,他是谁不好,为何偏偏是崔震山的转世呢,如果他不是崔震山,又怎么会让他落入今日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呢。
然而这就是一道无解的题,顾岩解不开,崔震山也解不开,他们只能像此刻这般,陷入一种僵局里,谁也挣脱不开。
“顾岩。”崔震山开口了,他激烈的眼神渐渐恢复平静,但是声音却仍旧低沉阴冷,像是从幽冥地府里发出来的一般,“你是注定找不到你要找的那个崔震山的,而我,会是往后一直守着你的人。”
顾岩摇着头,他往后退了几步,嘴里低声说道:“你不是他,你根本就不是他,是我自己太傻了。”
在他后退之时,崔震山却一步步逼近,他的双眼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结,仿佛没有听到顾岩说的话,冷淡的声音说道:“顾岩,委屈你了,我要把你装在我的葫芦里,等我取到龙灵后,就会放你出来。”
然而,正在他伸出手时,顾岩已经弹出几丈远,他遥遥望着顾岩,说道:“崔震山,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休想再如此对我。”
崔震山看着他,说道:“你分明知道自己逃不过我的手心,为何还要白费力气来做这无用之功呢?”
顾岩指着那片平静的渔村,他说道:“崔震山,你和你师傅,别想动这里的人一根毫毛。”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已经飞身跃出,往渔村东面的孤山而去,那里有天一道人设下的阵法,顾岩此举是想要去打破他结下的阵法,阻止天一道人他们师徒闯入结阵之中。
崔震山自然也看出顾岩的想法,他冷声喊道:“顾岩,你站住!”
他喝止顾岩,除了阻止他坏他师傅天一道人的阵法以外,更因就在刚才,他与顾岩相见后,为免惊醒他师傅,他特意将顾岩圈在他自己设下的设法内,一旦他走出去,师傅很快就会觉察到顾岩的到来。
然而,顾岩根本没有顾及崔震山的话,此时已飞到了数十丈之外,崔震山二话不说,口中捏了一个乘风诀,跟着顾岩一并追了过去。
此时黑夜茫茫,东边矗立的那座孤山像蹲守的一个怪物,从远处呼啸而来的狂浪声清晰可辩,在山的东南角,隐蔽的设了一个祭坛,顾岩刚刚进入阵法内,一阵激烈的铜铃声响了起来。
追了过来的崔震山脸色微变,他先朝着天一道人歇息的破庙看了一眼,随后对顾岩冷声说道:“你快随我走,师傅很快就会过来的。”
顾岩不肯,他退后一步,伸出掌风袭向祭坛,崔震山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祭坛被毁坏,铜铃声蓦然停止,崔震山知道——他师傅天一道人已经来了。
当日,为了进入渔村,天一道人在此设下破阵的祭坛,其实祭坛只完成一半,要进入渔村的结界,还需等待天时之利,这天时正是三日后,退潮那一刻,南海水位猛烈下降,只待露出七云礁,即可大功告成。
崔震山心知他师傅天一道人对重魁的龙灵势在必得,上次顾岩从他师傅手中侥幸逃脱,若是此次再撞上,顾岩凶得多吉少,是以他要带他尽快离开此地,他喊道:“快走!”
然而,要想破坏此阵,还需揭下孤山上所镇的符纸,那是之前天一道人亲自设下的,之前顾岩在暗处,已隐隐发现,单坏了祭坛,尚且不够。
“你放手!”顾岩挣脱他,想往飞身攀上孤山。
那崔震山见他浑然不知自己所处险境,于是冷着脸,掌风像顾岩袭去,想要强行带他离开,然而,顾岩却早已对他设防,他接下崔震山的双掌,一边应对,一边伺机脱身,崔震山狠下心,口中捏决,将顾岩困住,又掳起他,准备离开。
谁知,却为时已晚,天一道人在顾岩进入阵法内时已然察觉,他急匆匆赶来之时,正好撞见弟子崔震山要带顾岩走。
望着顾岩,天一道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移开目光,冷酷的盯着崔震山,语带寒意的说道:“震儿,为师往日是如何教你的。”
崔震山入道以来,天一道人便曾对他告诫,人鬼殊途,哪知他不光与这鬼纠缠不清,更企图隐瞒他这个师傅,这于天一道人而言,几乎是一种背叛。
崔震山挡在顾岩身前,他与天一道人相对而立,看着他,嘴里喊了一声:“师傅!”
天一道人怒从心起,他暴喝一声:“休喊为师!”
崔震山静默不语,却站在顾岩前面不动,显然是不打算退让半步,天一道人被激怒,他指着顾岩,对崔震山冷声说道:“今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傅,就当着为师的面,把这妖孽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崔震山面无表情,仍旧一动也不动!
“好好好,好得很!”天一道人脸色铁青,他双眼射出一道阴鸷的利光,一字一顿的说道:“看来你是不想认为师了!”
“徒儿不敢!”崔震山沉声回道。
若是要崔震山忤逆恩师,这是崔震山万万做不到的,但谁要敢在他面前伤害顾岩,除非踏着他的身子而过。
“你大逆不道,为师今日就教教你让长长记性!”天一道人忽然抽出佩剑,笔直朝崔震山而来。
在他身后的顾岩惊叫一声,这天一道人暴怒之下,竟然要杀死徒弟,他情急之下,出声喊道:“崔震山小心!”
崔震山飞起身子往后而退,堪堪躲过他师傅的这一剑。
天一道人与崔震山师徒情深,他虽恼怒崔震山今日的所作所为,然而却断断不会动自己的爱徒分毫,这一剑分明就是虚晃一招,只待崔震山侧身避过之后,他手中的剑,朝着顾岩迎面而来。
顾岩瞪大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天一道人要杀的是自己,他手无寸刃,被剑锋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天一道人击中,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声脆响,天一道人手中的剑被弹开。
出手阻挡的正是崔震山,他原本在几丈之外,眼见师傅要杀顾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那柄黑色软剑,刚才正是他用手里的剑逼退天一道人。
天一道人双目赤红,瞪着崔震山,嘴里大喝一声:“孽徒!”
“师傅,徒儿求你,放他走吧!”
若说先前崔震山维护顾岩的举动,只是让天一道人愤怒,那此时他对他这师傅拨剑相向,顿时让天一道人暴跳如雷,他目眦欲裂,丢下狼狈的顾岩,转而挥剑向崔震山刺去。
对恩师动手,无疑是犯下欺师灭祖之罪,崔震山便是被师傅刺死于剑下也罪有应得,因此面对天一道人的攻势,崔震山只是避让,却并不曾再动一根手指。
但天一道人内心大为失望,崔震山自小被他抚养长大,他待他恩重如山,把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谁曾想今日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鬼怪,如此大逆不道,那天一道人招招不留情,转眼间,崔震山身上被连刺数剑。
顾岩看到血流如注的崔震山,心里焦急万分,然而为了打破天一道的设下的阵法,他不得不趁他们师徒二人对峙之时,飞身攀上孤山,取下山上镇的道家符纸。
天一道人法力高强,所设符纸自然不同寻常,顾岩同揭下所镇的符纸,那符纸反噬其力,立时,顾岩右手被烈火烧得焦裂,但他生生忍住,撕毁符纸后,他以法力重重撞击孤山,孤山轰然一声,却仍然安然无恙的立在原地。
天一道人发觉符纸被毁,手中的剑顿时停了下来,他眯起双眼,朝着顾岩的方向望去。
这孤山正是渔村的阵眼所在,顾岩撞击孤山,是想借此提醒渔村的天神后人,有人想闯入结阵。
“敢坏我好事,今日定然让你有来无回!”天一道人大喝一声,追了过去,而崔震山,虽说刚才被他师傅连刺数剑,却并未伤到要害,此时见他师傅又要对顾岩不利,于是也随之飞身上前制止。
☆、第58章
‘叮——’
两剑相触,崔震山的软剑及时而至,将顾岩从他师傅天一道人剑下救出,他挡在顾岩身前,把他牢牢护在身后。
看着对面持剑而的崔震山,天一道人脸色阴沉,沙哑的声音说道,“震儿,看来你今日是一定要与为师为敌了!”
“徒儿不敢!”崔震山手里握着剑,他看着天一道人,脸上的神情一成不变,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是他师傅,另一个是顾岩,他们都对自己至关重要,然而偏偏正是师傅他老人家,要置顾岩于死地。
站在崔震山身后的顾岩,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他心内一片惶然,不知为何他与崔震山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的脑海里一时浮现出往日那个严谨又温情的崔震山,一时又浮现出如今这个霸道又内敛的崔震山,他们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旋转,顾岩已经茫然不明,似乎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崔震山说道:“今日无论如何,徒儿都不能让师傅动他半分。”
他的话相当于是在对天一道人,为了护住顾岩,他不惜与他这做师傅的为敌,天一道人脸色铁青,他冷哼一声,说道,“那就看你能不能挡得住为师了!”
说罢,他蓦然跳起来,手中的剑向着崔震山刺了过去,这一招却跟先前的虚探不一样,而是实打实的一击,崔震山并不敢轻敌,他高高跃起以剑相抵,拼力接住天一道人的这一击。
那天一道人脸色铁青,怒瞪崔震山,冷笑着说道:“好得很,为师教出来的好徒弟,如今倒把手里的剑对准为师了!”
他怒极反笑,脸上的神色带着一股狠戾,崔震山横剑立在他前面,那天一道人见此,直接飞身上前,手中的长剑向崔震山面门而来,那剑锋所经之处,空气中挣挣作响,叫人叫了,不禁心头一寒。
崔震山自小随着天一道人修道,对他师傅的招式再熟悉不过,他一跃而起,持剑上前,一柄软剑刚柔并济,一招一式并不逊色天一道人。
崔震山是天一道人亲手调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