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震山不知他的身份,但他却在现身后直接站到了顾岩的前面,态度很明显,这个鬼若是想对顾岩不利,就算他再不寻常,他也要与保护顾岩。
而冥君,他静静的看着崔震山,在崔震山最开始出现时,他便已经知道了,这还是他在这两百年之间,头一回再次见到崔震山,他已经历经七世了,只待顾岩重入轮回后,关于他的未来,便可盖棺定论了!
☆、第38章
一人两鬼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顾岩望着冥君,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冥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顾岩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崔震山犀利的双眼紧紧盯住冥君,当日在冥川旁喝下了那碗孟婆汤,崔震山自然不记得此时自己面对的,曾经是他的上司,而冥君,他双眼直视着崔震山,始终一语不发。
对于此时的崔震山来说,在他的记忆里,过去从不曾见过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鬼魂,但他直觉他不会有恶意,只是因为之前在暗处听到他说要带走顾岩,这才现身出来。
“你是谁?”最后,还是崔震山先出声。
“与你无关!”冥君将双手负于身后,他气定神闲的说道:“我是来带他走的,这个也与你无关!”
崔震山面无表情,他没有说话,但是站在顾岩面前的脚步却分毫不动,态度明确的表明自己不会让步。
正在双方气氛僵持之时,从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他们抬头一看,只见东山成群接队的黑乌鸦朝西而去,那些黑乌鸦数之不尽,发出阵阵哀鸣,当它们飞过时,就连日头都被遮住了,整个天空变得一片灰暗。
片刻后,黑乌鸦群已经渐渐飞远远,天空又恢复光明,而冥君,他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讳莫如深。
顾岩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
他的话刚刚说完,冥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顾岩看着天边已经变成黑点儿的乌鸦,心中隐约有股不详的预感,乌鸦往往预示着死亡,更何况是如此大批的出现,虽然顾岩刚刚只是一瞥,但他已看到冥君神色有异,显然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顾岩想了想,决定放下崔震山的事,先去追冥君,哪知他刚动了一下,崔震山已经拦在他的面前,顾岩沉声说道:“你让开,我要赶紧回去!”
崔震山没有说话,忽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接着,顾岩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紧,他低头一看,只见他被一条捆仙索绑得动弹不得,而始作俑者正是此时一本正经的崔震山。
顾岩动了动,身上的捆仙索却勒得更紧了,他瞪着崔震山,嘴里说道:“崔震山,你干甚么把我捆住?”
崔震山没说话,顾岩又挣扎了两下,严肃的说道:“快放开我,你没看到刚才的那些乌鸦么,误了大事,我担待不起!”
冥君原本是想将他带回酆都城,只看了这群乌鸦便匆匆离开,可见此事非同小可,虽说顾岩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必须得赶回地府去。
“与我无关!”
说完,崔震山从袖内拿出一个指头大小的碧绿小葫芦,对准顾岩,顾岩恼了,他气急败坏的喊道:“崔震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震山没理他,他嘴里念了几句咒语,接着,顾岩的身体越变越小,最后被收进小葫芦里。
此时,被收进葫芦里顾岩气得暴跳如雷,四周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崔震山会突然把自己收进来的,他更没想到,他大小也算是个神官,竟然还不如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还……这么狼狈!
不过这会儿,顾岩却顾不上这些,葫芦里面很狭小,他刚转了两步,就碰上了葫芦的内壁,顾岩重重的拍了几下,气得大喊:“崔震山,你这个混蛋,快放我出来!”
最重要的是,进了这个葫芦里后,他的法力也失效了,该死的,崔震山一个破道士,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仙家法宝?
崔震山手掌托着小小的葫芦,仔细一听,还能听到葫芦里面顾岩的喊声,他撇了一下嘴,既然你这么喜欢跟着,那就收了你罢。
眼见天日不早,崔震山估摸师傅大概已经走远,他收起宝葫芦,脚程不禁加快,大半日后,他追上师傅,而此时,他师傅天一道人正坐在树下喝酒,瞧那醉醺醺的样子,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天一道人见崔震山回来了,他抹了一把嘴,说道:“你往哪里去了,怎的如此久才赶过来?”
崔震山默不作声,在他走近后,天一道人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他皱眉问道:“你抓了什么东西?”
沉默片刻,崔震山沉声说道:“抓了一个鬼!”
天一道人略微一想,便知道他抓的,正是近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鬼,本来只要那个鬼不碍事,他也就懒得费力气了,但既然他徒弟把他收了,也便随他去吧。
将这事丢到一旁后,天一道人脸上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他问崔震山:“震儿,你才刚可曾见到一群往西而去的黑乌鸦。”
崔震山微微颔首,那群黑乌鸦凭空出现,又消失不见,再加上今日出现的那个身份非同寻常的鬼,崔震山虽然推测不出原因,但隐约知道估计有什么变数。
天一道人沉吟片刻,他对崔震山说道:“事有反常必有妖,这几日你我师徒二人需得小心!”
“是!”崔震山点头称是。
而被困在葫芦里的崔震山,听着他们师徒的对话,又想到那成群的黑乌鸦,心里越变得沉重起来,偏偏他此时却被困住出不去。
却说崔震山和师傅天一道人一路向南,天气愈发炎热,接连多日,每日直至戌时,日头仍然明晃晃的挂在空中,崔震山师徒所经城镇,耳中听到百姓们对此异常现象议论纷纷,就连那活了多年的老人也都道平生未见,人们惶恐不安,已准备祭祀求保平安。
而顾岩,无论他在葫芦内如何喊叫,崔震山恁是不为所动,顾岩又气又急,也不知这崔震山将自己收在葫芦里有何打算。
这日,崔震山师徒路经一个村庄,他二人借住一间破庙内,夜里,崔震山睡不着,他趁月出了庙门,飞身立在枝头上,崔震山抬头,痴痴的望着天边的月亮,那轮明月又大又圆,像月饼,像玉盘,也像一个灯笼!
崔震山看了半晌,他感觉那轮月亮越看越像灯笼,甚至他还觉得天边似乎有个人,正挑着这盏灯笼,向着自己款款而来。
正在崔震山失神之时,他怀内的小葫芦里发出一声响动,有个细微的声音试探着说道:“崔震山?”
崔震山从怀内拿出小葫芦,他托在掌心里久久的凝望着,月光下的小葫芦散发着一股幽绿的光泽,直到葫芦里的顾岩又喊了一声:“崔震山,你在吗?”
接着,他念了一句咒语,接着,顾岩便被放了出来。
重见天日的顾岩瞪着崔震山,说道:“崔震山,你快放了我罢!”
崔震山猛然伸出双手,一条捆仙索从他袖出钻出,还不等顾岩躲避,便又被捆了个严严实实,顾岩简直气得倒仰,面对这人时,他竟然一再的大意。
“崔震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顾岩气道。
站在他对面的崔震山眼眸微动,语带冷意的说道:“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是你嘴里说得那个崔震山。”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异常冷硬,顾岩跟他视线对视时,忽然怔住了,他总是会忘记,这人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只是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相信,他就是那个曾经与他共事的崔震山,所以才会在他前面毫无防范。
想到这里,顾岩心头一阵钝痛,仿佛被人一顿当头棒喝似得。
崔震山他直勾勾的望着顾岩的眼睛,看到他眼神里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惊愕失色,再到最后的呆若木鸡。
“你说得对,你根本就不是崔震山,是我自己的太傻,我的崔震山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顾岩的眼神里带了失落,他看着崔震山,脚下一步步后退。
崔震山脸色阴沉,他双眼闪出一丝冷厉,眼见顾岩要逃,崔震山飞身上前,挡在顾岩前面,冷声说道:“别想走!”
顾岩闪躲一下,因为被捆仙索缚住,他显得狼狈异常,顾岩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与崔震山如此剑拔弩张,顾岩心内五味杂阵,但如今他只想离开此地,于是口内念诀,判官笔朝着崔震山笔直而去。崔震山见此,往后一躲,不过虽躲过了判官笔,但等他站一时,才发现顾岩身影已消失不见。
崔震山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他朝着顾岩消失的方向,脚尖一点,追了过去。
顾岩身缚捆仙索,行动大为不便,其实他并未走多久,刚到一处荒涯时,已被崔震山追到。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似乎触手可及一般,崔震山盯着月光下的顾岩,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你是鬼,而我是抓鬼的,你又如何能从我手里逃走!”
此时的顾岩和崔震山,谁也没有发现,头顶的月亮不知几时,像是染了一层血色似的。
顾岩看了崔震山一眼,他说道:“我是神官,你是人,我又怎么会受你所制!”
说罢,他纵身往崖下一跳。
崔震山眼睛猛然睁大,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也跟着跳了下去,抓住顾岩的衣角,而后一手攀住岩壁。
涯底下狂风怒号,崔震山和顾岩衣袂翻飞,他仰头喝道:“崔震山,快松手!”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跟着他一起跳下来,但他本身是鬼,即便跳下去也不会死,但崔震山跟他不同,就算他前世是地府的判官,但他现在可是个人啊!
崔震山紧咬牙关,他紧紧抓住顾岩不放,悬于半空中的一人一鬼岌岌可危,随时会有跌入深渊的可能。
正在这时,山形微动,崔震山原本以为是岩壁要裂开,却不想,一声巨大的轰鸣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传来,不知几时,四下已是一片漆黑,可怖的声音越来越大,地底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嘴,要吞噬世间万物,几乎就在一瞬间,地动山摇,他们所处的山崖硬生生裂开两半,而顾岩和崔震山已消失于这场巨变中。
☆、第39章
一场灾难突如其来,几日前看到的那群黑乌鸦正是预示,阳间地龙翻身,又有无数亡灵将被引入地府。而此时,顾岩为难的却是他现在要如何带着崔震山走出崖底。
不久前,随着这场地动,顾岩与崔震山一起掉下了山崖,原本绵延不绝的山体被硬生生的从中间撕裂开来,在他们如今所待的地方,形成了一道陡峭的峡谷,顾岩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崔震山他现在还被捆仙索缚住,行动不便,而罪魁祸首崔震山掉下来时山石砸中,这时已是人事不省,好在还尚有一丝气息,顾岩放心的同时,却又心烦气躁起来,除了瞪他两眼,也不能再做别的了。
“崔震山,你快醒醒。”顾岩连喊他数声,崔震山却没有任何反应。
崔震山受伤严重,几乎半个身子都带了血迹,顾岩见此,慢慢的挪到他的身边,又用衣袖在旁边的小水坑里沾了一些水,给崔震山擦了擦脸,这时,他整个血乎乎的脸,这才露出了五官,大概是失血过多,崔震山脸色发青,嘴唇也显得毫无血色。
顾岩被捆住手脚,一举一动都是艰难不已,他一边扭着身子用水给崔震山擦着脸,嘴里还一边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忘了我就算了,竟然还敢这么对我,等你有一日到地府去报到,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骂得咬牙切齿,却忘了,他能留在地府的日子并不多了。
“崔震山,你快醒醒!”眼见山体不断有碎石落下,顾岩担心还会有地动,嘴里大声喊道:“崔震山,快点醒过来。”
此时已至深夜,月亮静静的俯瞰整个大地,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平静,峡谷内万籁无声,而顾岩却知道,这会儿外面还有酆都恐怕都已经快要闹翻天了。月已中天,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月亮似乎要把所有的光辉散发出来,顾岩知道,地动过后,紧随其后的是暴雨与山洪,若是还留在峡谷内,对崔震山来说太危险了。
顾岩这么一想,越发心急了,他又推了崔震山两下,喊道:“崔震山,你快给我醒醒,要是再不醒,我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当然,当然,昏迷中的崔震山是完全听不到这句威胁的,眼见如此,顾岩一个狠心,重重的在顾岩手臂受伤的地方捅了一下,昏迷中的崔震山吃痛,嘴里痛苦的轻哼一声,最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看到他醒了,顾岩心头一喜,他又推了崔震山两下,急忙问道:“崔震山,你醒了吗。”
崔震山耳边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动了两下,却只觉得像是受了刑罚一般,全身上下都是一阵钝痛,崔震山皱着眉头,那喊声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