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说的这卫中刑名,只负责给锦衣卫内犯罪的人量刑,普通官吏、将领犯了罪还是交由三法司管辖的,所以南镇抚司的负责范围有点象一个小范围的军事法庭。至于军匠的管理,若搁在现代当然是相当重要的部门,但是在那个时代管理这些技术工人,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幼娘自然不懂这些,杨凌吃罢早饭,嘱咐幼娘若是不舒服就上炕歇着,自已背了个事先准备好的包袱慢悠悠的奔了京城后门。
时辰还早,不过这附近已有商铺开门营业了。那时从商的人社会地位还是很低,但是经商的巨大利润却又令人眼红,因此一些世袭的功臣勋卿便派了家中管事在皇城后根儿附近以管事个人的名义开设商铺,其实投资、经营、盈利全都把握在他们手中,自发地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出售中高档商品的集市。
杨凌在靠近后宫门的近处一家茶铺里,要了壶茶、点了盘瓜子,连喝边等着,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宫门打开,二十几个太监赶着几辆水车出了宫门。
内宫时常去玉泉山汲取上等泉水供帝王嫔妃们饮用,虽说一般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但这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熙熙攘攘的游客和商人并无在意。
杨凌仔细察看,见那些人中有几个太监微微低着头左顾右盼,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站在水车高大的轱辘旁,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下瞧着,杨凌一眼认出这人正是朱厚照,忙迎了上去。
朱厚照穿着身小太监的衣服正东张西望,杨凌凑上来一把拉住他袖子,低声道:“太子”。朱厚照吓了一跳,抬头瞧见是他,面上不由一喜,杨凌急忙摆手示意噤声,刘瑾也站在朱厚照身边,见了杨凌微微一笑。
杨凌背着包袱随着他们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家俱店,这家店从全国各地运来上好的木材,自已聘了许多木匠师傅,可以应达官贵人们的要求现场制作不同款式的家具,因此店铺旁边一个过道儿,进去便是自已的木制品工厂。
杨凌一扯朱厚照,朱厚照会意,趁人不注意,跟着杨凌拐了过来,杨凌急走两步,看四下僻静无人,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刚要说话,一瞧见朱厚照身后跟着的人,他眼睛都直了,吃惊地道:“怎么。。。。。。怎么。。。。。。诸位公公都来了?”
昨日商定的是由刘瑾、张永陪着朱厚照藉采水车出宫的机会混出来,谷大用、马永成在东宫以作掩饰,高凤、罗祥、魏彬、邱聚并无并使。
因为这八虎并不全是老人,有的还是20出头的年轻太监,如果都跟出来一来太过显眼,二来也怕朱厚照受他们耸涌惹出事来。张永、刘瑾一个老成持重、一个心机颇深,有他们跟出来照应,比较稳妥,想不到这时一瞧,八个人居然一个不拉,全都跟出宫来了。
魏彬见杨凌吃惊,呵呵笑道:“杨相公不必担心,皇上昨晚刚刚刚来看过太子,再说今日又有军情急报入宫,皇上正和三位大学士以及兵部、工部的尚书们议事呢,回头还得和礼部、户部的人去巡视春闱考场,不妨事的”。
杨凌苦笑一声,他明白这几个人是见有讨好太子的机会不肯放过罢了。杨凌只好道:“几位公公说的也是,只是。。。。。。下官事先并不知情,所以只备了三套衣衫。。。。。。”。
邱聚忙道:“无妨,我们都已自备了衣裳”。他四下望望,见路口只是偶尔有人经过,也没太注意里边,连忙匆匆脱了太监袍,摘下帽子,他里边穿了一身普通士子的衣衫,头上一顶书生巾,换装倒是迅速。他本来就是阉人,缺乏阳刚之气,穿上这身衣服,虽然皮肤黑了点,还真象个四肢不勤的读书人。
朱厚照、刘瑾、张永三人因有杨凌备好衣物,就没穿的那么啰嗦,其他几人换好了衣裳替他们挡在前边,三人也匆匆换了衣袍,十个人齐刷刷一色儿的文人打扮。好在近日正值春闱,各地的举子文人齐集京师,满北京城倒处都是读书人,倒也不会惹人起疑。
杨凌问道:“太子,咱们现在就去兵部么?”
朱厚照出了皇宫,如同离了笼子的鸟儿,往日出宫是父皇偶尔带着他在诸多侍卫的暗中保护下勿勿去些人烟稀少的风景地方走动,难得今日自已出来,他就象乡下人进城,瞅着哪儿都新鲜,若是现在去兵部,一闹开来想再去别处游玩那肯定是没戏了,他岂肯现在便去,于是忙摆手道:“不忙,不忙,咱先到处逛逛”。
杨凌无奈,只好陪着他在集市中闲逛,朱厚照见到市面上卖的许多东西在宫中都见不到,甚为喜欢。这小家伙悟性又好,眼见别人讨价还价,侃得天昏地暗、不知所踪,一时心痒难搔,见到喜欢的东西不免上前问问价格,然后学着跟人侃起价来。
他虽不懂价格,八虎却大多熟知,有他们在旁边帮衬,朱厚照倒也没有当成冤大头,可这价钱侃完了东西就得买呀,八虎现在大多还是苦哈哈,没什么钱,唯独马永成专门负责宫中日常采买,虽然不是主事的太监,手中的银两也足够花用,为讨太子欢心,只要朱厚照侃了价的东西,他便立即掏钱买下。
几个人在皇城根的市面上逛了不到一个时辰,八个太监连着杨凌,人人都手提肩背,负了一身的东西,就是朱厚照自已也肩上斜挎了一卷丝绸,右手提着两包茶叶,脖子上挂了三副珍珠,左手提着一把内嵌荷花金鱼、造型优美的大瓷盘,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那些商人虽然身份卑微,却都是大户人家派出来的管事,颇见过些世面,瞧这些人一副暴发户的德性,还以为是乡下来的土财主,赚了他们银子,面上还免不了露出些鄙夷。
朱厚照玩得开心,至于他们脸色,他倒懒得理会。在市集上逛得腻歪了,刚刚买到手的东西他便觉得太过碍手碍脚了,回头一看,刘瑾几人和杨凌那模样比他还要狼狈,朱厚照不觉开怀大笑。
他想想这八个人都是宫里侍候的,京里也没什么亲人,便对杨凌道:“今儿玩的甚是开心,我本想再去街面上走走,只是提着这些东西太过不便,你不是刚来京师吗?这些东西权当我们送你的礼物,咱们去街上弄辆车来,咱们把东西送去你家,然后接着逛街”。
杨凌听了心中一喜,想不到陪太子逛街还有意外之财。朱厚照买东西全凭个人喜欢,却不问价格贵贱,所以这些东西五花八门,偏宜的只值二十多文,贵的却值三百多两,几人背的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怕不有上千两了,其中还有胭脂菱镜一类的东西,自已拿回家边替幼娘上街去买的时间都省了。
他心中高兴,口中还得客套一番,连忙谦让道:“太子爷,这可不妥,这都是您喜欢的东西,就算要赏赐臣下,八位公公也该人人有份儿才对”。
朱厚照听了笑骂道:“少撇清,他们吃宫里的,拿宫里的,连个家也没有,这些东西给了他们拿去何用?快去雇车吧”。
张永也苦着脸道:“杨相公,你就别推辞了,我这身子骨儿可快受不了了,哎哟,这个坛子刚刚的没觉着这么沉呐,现在可快滴溜不住了”。
旁边罗祥、魏彬、邱聚几个人连连点头,虽然他们都是听使唤的奴才,可没干过多少力气活儿,背了这半天东西,又累又乏,又不敢把太子买的东西随便扔掉,现在只盼着把这些东西快快脱手,至于给谁,那就无所谓了。
于是,杨凌和朱厚照肩并着肩儿,挤出人群向街上行去。由于人多,这些太监生怕正德有失,习惯性地四前四后护侍着,腰杆儿略略地弯着,看起来就象侍候一位贵介公子出行。
可是他们的打扮却也是书生模样,叫人瞧见就显得有点儿怪异了。一行人还不自觉,就这么排成两列纵队,扛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杨凌家燎锅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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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睛闯京城 第64章 十大恶人
杨凌雇了辆大车,把东西一股脑放在车上,张永、刘瑾、马永成三个岁数大的太监陪着太子和侍读坐在大车上,其他几个年轻些的只好屈尊随在车后,直奔护国寺街。
朱厚照虽然胆大胡闹,可也担心太子私自出宫的事传得尽人皆知,所以路上便吩咐杨凌和八虎,只说几人全是太子侍读,反正民间百姓也不知道太子爷身边有多少侍读的文人,今儿去杨家是欢迎同僚进京,特意买了礼物相送的,几个太监都唯唯喏喏地应了。
幼娘待杨凌走了,只觉胸中气闷,稍稍吃了点东西,便再也难以下咽,自去炕上歇了会儿,又坐起来练了阵儿吐纳功夫,觉得胸臆间舒服了许多,刚刚缓过劲儿来,门前铜环扣动,就听见相公在外边唤她:“幼娘,快来见过客人。。。。。。”。
韩幼娘又惊又喜,怎地相公今日回来的如此早?她匆匆下地迎出门去,只见八九个青袍长褂、秀才打扮的人正站在门外,个个肩扛手提拿着不少东西,杨凌迎上前来笑道:“幼娘,这几位都是东宫中太子殿下的侍读,是我的同僚,听说我刚刚来到京师,特意买了礼物前来看望”。
刘瑾、谷大用等人听了都努力扮出一脸和霭的笑容,各自把头连点,满面带笑七嘴八舌地道:“是啊是啊,我等皆是杨相公的同僚,今日特来府上探望”。
这八人文化水平有高有低,有的叫杨夫人,有的叫小娘子,邱聚、魏彬年纪轻,又是从小在宫中长大,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幼娘,也不管自已比杨凌岁数大小,干脆叫她杨家嫂子。
幼娘听说是和相公共事的同僚,不敢怠慢,连忙将他们迎了进来,这几个人一进了屋子赶紧的把朱厚照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东摆西放一气儿,找个地方坐了捶着胳膊腿儿。这些人拿的礼物五花八门,连石英片染的窗花、咸菜坛子、绘着八仙的装油的葫芦都有,往屋里这一放,炕上地上到处都是。
正德站在人堆儿后面,最后一个跨进门来,他也是一副小书生打扮,一身青袍,头戴布巾,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胡炉饼”,他几步蹦到幼娘身边,将三挂珍珠和一包上好的宣纸一起往炕上一扔,笑嘻嘻地对幼娘道:“幼娘姐姐,我也来啦”。
幼娘一怔,见他年纪尚小,不禁又惊又奇:“这么小的书生也是太子身边的人吗?”她瞧着这书生有些面熟,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杨凌忙上前道:“这位。。。。。。咳咳,也是我的同僚,娘子可记得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小公子?”
韩幼娘啊了一声,又惊又喜地道:“记得了,记得了,原来小公子也是太子爷身边的伴读,快快请进”。
幼娘见这位小书生年纪和三弟满仓儿相仿,感觉很是亲切,向他笑道:“快进屋坐吧,你是相公的同僚,该当叫我嫂子才是”。
正德只有一个弟弟幼时就夭折了,朱家的龙子龙孙虽多,又全都撵出京去了,平时还真没叫过别人嫂子,他侧着头想了想,觉得有幼娘这么个嫂子感觉也不错,遂欢欢喜喜地改了口。
幼娘笑着答应一声,正准备烧水沏茶,张永急忙拦住,呵呵笑道:“夫人不用客气了,杨侍读一会要请诸位同僚去酒楼饮酒,我们来家里坐坐便离开的”。
这些人真是累了,正德却仍精力充沛,在屋里屋外四处乱窜。看见些在宫里从未见过的东西就新奇地扯着公鸭嗓子喊嫂子。幼娘自到了京城颇有些想念家乡的亲人,正德长得眉清目秀,调皮劲儿象极了她的弟弟韩满仓,幼娘也很喜欢他,所以总是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到后来朱厚照又见到院中那口水井,眼见木轱辘上系着绳子,用木桶绞动,就可以汲上甘甜清冽的井水,顿时玩心大起。他听幼娘说明用法,看见杨家的水缸只剩了半缸水,立即兴致勃勃地一桶桶绞着水往水缸里灌。
刘瑾、张永几个人见太子干这粗活儿,也顾不得疲乏了,连忙抢出来要帮忙,朱厚照正玩的不亦乐乎,哪肯放手,到底把水缸都灌满了才意犹未尽地放弃。
几个太监方才就心惊肉跳地站在井边生怕他有个闪失,见他总算罢手了,生怕他又想出什么新鲜点子胡闹,连忙趁机向幼娘靠辞,一行人出了院子,杨凌故意落在后面,待他们走远些了,回头对幼娘道:“幼娘,你气色好差,脸颊潮红的,是不是不舒坦,要不。。。。。。回头我带你去看看郎中吧。”
韩幼娘打起精神笑道:“我的身子哪有那么金贵?相公放心吧,许是胃里寒,有些不舒服,我歇会儿就好了,你快去陪客人吧,可别失了礼仪。”
她拍打着杨凌扛东西时肩头落下的灰尘,微笑着说:“太子爷真是个奇怪的人,身边的侍读有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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