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那微带透明的肌肤莹润如玉,翩然退下时,无声无息。仿佛轻得能作掌上舞。
明时川人好画远山眉,形如弯弯的山峦,翠凝黛抹,美轮美奂。杨凌注意到,这三位年轻女子都是绘的远山眉,那位年方十六七地方小姐,竟然剔去眉毛,直接画就一对淡淡双眉,这样的装扮以前杨凌还不曾见过,不禁暗暗赞叹于大明领风气之先。
有这几位美女到来,杨凌的揽才大计便只得搁下,先和几位夫人、小姐寒喧一番,又在县主撺掇下被迫自罚三杯,几位美女这才轻笑着放过他,袅袅娜娜地又回自已的竹亭去了。
美女永远是男人不变的话题,她们一走,李安这几位朋友便对几位姑娘、夫人品评起来,除了朱玄衣含笑不语,不太接茬外,不但杨慎这毛头小子也兴致勃勃,就连那位拉着驴脸地青城狂士也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
这些人东拉西扯,先是聊到成都几位出名的美女,再扯到古代的卓文君、薛涛,然后自然而然地便谈起了元稹、司马相如。既然谈到了元稹、司马相如,又怎能不谈诗司歌赋?
一时间聊的天马行空,鞭辟入里,杨凌最怕聊这些东西,他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扰了众人兴致继续探问朱玄衣是否有从政愿望,只好暂时忍耐。
瞧瞧众人兴致正浓,杨凌便召手唤过一个侍童,让他领着离座去方便一下。沿着清幽竹林正向回走,他忽然听到一阵箫声响起。此时竹影摇曳,枝叶沙沙,箫声悠扬婉转,和着摇曳地竹叶声,悠悠传来,让人神志一清。
杨凌驻足倾听片刻,对小童摆手笑道:“你先回去,本官酒醉,在林中散步片刻便去。”
小童连忙恭声答应了,杨凌分枝拂叶,踏着如梦如纱的月色循着箫声走去。
就在前边,湖水的亮光闪动着反映在一竿竿修竹上,鳞鳞斑斑。一抹俏生生地纤细俪影亭亭于竹林之中,唇前一管长箫,悠扬的箫音正从她口中袅袅吹出。
杨凌见是位女子,觉得有些不妥,正想转身退开,那女子已放下竹啸,笑盈盈地转身道:“你来了?”
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身上,明暗的月影凸显出她一身完美无瑕的动人曲线,正是方才见过的拓拔嫣然小姐。
拓拔嫣然看见是他,也是一愣,双眸中荡漾的烟波不见了,她静了一静才莞尔道:“谁是竹林云外客,吹箫箫鹤月中来。原来是钦差大人,小女子冒昧,打扰了大人的酒兴。”
月下看美人,入目何止一个美字。那氛围、那情调,真是百炼钢也化绕指柔。杨凌一讶之下也露出欣然之色。忙道:“哪里,如此清怜仙音,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本官……在下,能有此机缘,得闻嫣然姑娘仙乐。乃是在下之幸也。”
拓拔嫣然“噗吃”一笑,掩口道:“大人过誉了,怎么会是头一次呢,大人今天不是刚刚听到一曲青城仙音么?”
杨凌脚下飘浮,似有了些酒意,又见如此佳人浅笑低语,兴致也高了起来,他笑道:“姑娘是说那位青城狂士么?哈哈哈,他那两手技艺,怎及得姑娘万一?”
“尤其可恶者。此人佯狂卖傻,怠慢本官。在下巡视各省,无论地方都督,各地王侯,还不曾有人敢如此无礼。要不是此来成都身负秘要重任。本官不愿旁生枝节,嘿!就凭他藐视钦差这一条,就能送他进大狱,看他在狱卒地皮鞭之下是不是还能狂的起来。”
杨凌在美女面前,洋洋自得。说到最后双眉一挑,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之感,望向人家姑娘的一双眸子也带起了灼灼情热。
“喔?”拓拔嫣然不着痕迹地移步退开。手中竹箫在竹上轻轻点敲着,好奇地侧目道:“小女子早听说过大人的威名了。大人领兵,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是大明军中第一战将呢。我听仪宾几位发友说,大人在朝政上也是别出机杼,高瞻远瞩,实是文武全才,难怪受到皇帝这么信任呢。可是巴蜀一向平静,能有什么大事啊,要劳烦您这样的大人物?”
她一边轻点着竹竿,一边斜睇着杨凌,神态说不出的动人。
杨凌一副目迷五色,又不敢唐突佳人,只好强扮斯文地神态,忽听到这一句话,他不由一惊,似乎酒意也醒了几分。
杨凌定了定神,强笑道:“本官奉旨代天巡狩,各府道都走遍了,到四川来,也是替皇上看看吏治、民政、律法、军情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拓拔嫣然吃地一笑,掩唇道:“大人真的醉了,方才你说身负机要之事,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忘了?”
杨凌脸色变了变,说道:“唔……要事么?哦……哈哈,姑娘原来是说……说这个呀,新帝登基,胸怀天下,本官身负皇上的信任,巡视天下,让我皇上对江山社稷、民生疾苦有所了解,这还不是最最重要的大事么?本官身负如此重任,自然不屑和一个小小狂士计较,自降本官的身份……”
杨凌说完了,抹了把额头汗水,讪笑道:“竹林月夜,本来十分的清凉了,可这一饮酒,可就又觉闷热了。”
拓拔嫣然冰雪聪明,见他张皇遮掩,也不多加追问,只是莞尔笑道:“县主家自已挖的大冰窖,窖藏着许多冰块呢,大人让仪宾给您调配一碗冰镇酸梅汤,既醒酒又解暑。”
“好好好,多谢姑娘提醒,姑娘不去饮上一碗么?”
“多谢大人关照,如此良宵月夜,竹林听风,吹上一曲自娱,可也是快乐如神仙呢,呵呵,大人请便,小女子还要待上一回儿”,拓拔嫣然绽颜笑道。
“啊,那么……本官告辞了”,杨凌也顾不上欣赏竹林人独立,美女夜吹箫了,急急忙忙转身便走,拓拔嫣然淡定自若,举箫就唇,又沉浸在优美的景色和音乐的和弦之中。
杨凌走着,还不不放心地扭头回望,见拓拔嫣然自娱自乐,一副心无旁鹜的模样,脚下地步子才轻松了许多。
拓拔嫣然用眼角余光瞄着他的神情举动,心中暗暗好奇:“这位钦差到成都来到底有什么大事呀,本来自吹自擂地讨好我,不想牛皮吹大了,反把自已吓成这副模样,呵呵……”
湖边曲径踏上去,脚下竹桥一沉,杨凌心中一松:“成了,这一句话足矣!”
这望竹别居里,可没有一个庸人,四川无涉外战事,无贪腐巨案,互市、开海全不沾边,可是前两个月刚刚换了控制一省兵马地都指挥使。一来就忙着调动迁徙各地驻军将领。
如今又来了我这个监督百官、专门负责察证造反之事的内厂厂督,口称肩负机要重任,要是把这些事串起来,还猜不出我几分来意,心中有鬼的人还不明白我针对地是谁,那简直比大棒槌还大棒槌了。
天下女子鲜有不好奇的。现在既引起了拓拔小姐的好奇心,她必会对闺中腻友提起,只要沪县县主知道,就会传入惠平郡王耳中,然后……就是蜀王……
杨凌了了心事,一身轻松,回到竹亭正想重再继续自已招揽人才地大任,却发现李仪宾、王县令、杨慎和借酒浇愁的卢士杰正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只是不见了那位朱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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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玄衣。移动如影。
朱让槿走到拓拔嫣然地身后,静静地负手而立,微阖双目悠然听她吹奏完一曲,才微笑道:“箫性清虚淡远。清是清静无为,虚是虚无缥缈。淡是心性淡泊,超凡脱俗、情寄山水。常人吹箫,总脱不了这个意境。嫣然这一曲《江南吟》,却已超越了箫这一乐器本身的禁锢,闭目听来。让槿眼前如见粉墙、雨巷、油纸伞,丁香、少女、凄迷沾,小桥流水。江南人家,天籁之音呐。”
拓拔嫣然回身笑道:“你才来呀?刚才我以箫声唤你,你没到,却引来了你赞不绝口的那个杨大人,呵呵,杨呆子可没你会哄人,说来说去也只会说些什么清冷仙音。这种俗人,以为把女人夸成天上地仙子,就是没大的赞语了。真是俗不可耐!”
朱让槿无奈地笑道:“你呀,又在背后贬低人家。早说了杨大人不擅琴棋书画、诗词文章,他的政论能有如此卓见,想必就是因为学究专一吧。”
拓拔嫣然不屑地撇撇嘴,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方才那位杨大人神魂颠倒,只顾对我吹嘘卖弄他的权势本领,曾说……”
拓拔嫣然对他叙说了一遍,朱让槿脸上恬淡的笑意攸地不见了,他神色凝重地思索了一会儿,又仔细追问了一遍两人交谈地全部过程,包括杨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色,甚至说话的语气。
拓拔嫣然重复了一遍,然后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朱让槿不想让她担心,他摇了摇头,仔细想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针对父王的可能更大,可是父王一直安份守已,先皇在世时还曾对他大加褒奖,朝廷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付他?
是有人造谣父王欲反还是新皇想要削藩?削藩会先挑最忠于朝廷、最恭顺地藩王下手吗?那岂不是比建文还要愚蠢,可能吗?
朱让槿也是绝顶聪明地人,可是越聪明的人越的便也越复杂,朱让槿想了种种可能,甚至包括朝廷要对西藏用兵。这样毫无依据的猜测,让他心里越想越乱,千头万绪摸不着一点线索。
朱让槿沉思良久,才道:“回去收拾一下吧,明日一早送走了钦差,我们也即刻赶回成都,抄小道,赶在他前边。”
拓拔嫣儿情知事态严重,心中也略摸猜到了几分,忙颔首道:“好,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朱让槿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道:“我还不知道。父王沉疴已久,病体沉重,不能让他多担心。王兄代行蜀王之职,目前正在处理都掌蛮意图叛乱之事。
这些年巴蜀一直骚乱不止,全被父王恩威并施平息在本地,蜀贤王之名,是那么好得的吗?如今都掌蛮人占据凌霄城,稍有举动就是云贵川三省皆惊,父王重病,王兄正在处理这件大事,分不得神。所以……今日这件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万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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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万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了!”一身当地土人打扮地李大义对柳绯舞慎重地说道,然后体贴地替她披上一件衣衫,柔声道:“夜里有寒气了,披上些。”
柳绯舞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吐尽了一腔的辛酸。她疲乏地闭上双眼,半晌才道:“我当然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我除了你,何曾见过第三个人?”
十七岁的女孩儿,如今再不复当年做官宦小姐时地模样:淡妆丽雅,肤色粉腻,眉黛微颦,姣楚可人。如今的她,脸色腊黄,蓬头散发。只有一双眼睛大大的,依稀可见当初美丽地风采。
相依为命的父亲过世,她又被关进大牢,身心已饱受折磨。李大义闻讯悍然返回大同城,杀官劫囚将她救出来后两人就颠沛流离。到处流浪,一直过的是担惊受怕的日子。
柳绯舞的父亲是被自已人杀人灭口,昔日的圣教教主已成了她地杀父仇人,她又怎么甘心跟着李大义走?两人一路逃一路闹,终于闹的李大义凶性大发。气怒交集之下对她施以强暴,谁料李大义清醒后虽后悔莫及,可是只这一次。柳绯舞便珠胎暗结,怀了他的孩子。
女人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慢慢的,柳绯舞也接受了他地说辞:身为圣教弟子,就得随时准备牺牲。父亲落在朝廷手中,不外乎点天灯、五马分尸,死在自已人手中,至少还落得一个全尸。
然而柳绯舞毕竟养尊处优,从来没有吃过苦,纵然想死心踏地的跟他过日子。又怎受得了这般天天不得安宁的日子?今天,李大义再次带着她逃出刚刚建成不久的家,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身子依然娇娇怯怯,柔宛如柳,小腹还没有隆起来,可是昔日俊俏过人,肤光赛雪的嫩颊,在月光下,却是那样地苍白,还有些粗糙。
李大义想到这里忍不住也是一阵心酸,他揽住了柳绯舞,柔声道:“你现在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大光其火,甚至命令全教上下不得对我施以援手,一定要我带着你去总舵总受教规惩罚的原因了吧?”
他贴着柳绯舞有些削瘦的脸颊道:“因为父亲早已决定由我担任少教主,可是两位兄弟各有派系,父亲担心贸然立我会造成本教的分裂。他让我去大同,就是想让我拥有刺杀正德的大功,这样立为我少教主,两个兄弟也没话说了。他在江南本来都给我安排好新地身份了,我听说你出事,立即带着亲信飞马赶回大同,劫牢时又弄的死伤惨重,父亲自然大怒。现在官府画影图形,举国通缉,教里又不许收留我们,你我在一起目标又明显的不得了,我才带你……苦了你了,绯舞。”
柳绯舞现在也说不上对李大义是种什么感觉,他是自已腹中孩儿地父亲,是自已的夫婿,又是直接造成父亲死亡的元凶之子。可是自已虽是被他强暴失身,李大义对她的专一和深情,柳绯舞却是心知肚明。
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