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伞缓过神来就追着崇仁打,他只会御剑,什么时候需要骑马了?
这匹白马都是司命星君硬塞给他的,说是会化解他在路上的危机。司命星君算命一向准,凉伞便带上了。
崇仁还不知凉伞跟着自己干嘛,问了才知助研仙山和枝子湾顺路,两人同伴而行是求不来的巧。崇仁也觉得这样打打闹闹,一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这回出发,崇仁就带了十个手下。
并不是说要打一场仗,只是固守枝子湾,抓住潜藏在那里的魔就行。
北国一年里就有大半年在冰天雪地里度过,水灾若是涌向北国,就会恶化当地的天气。尤其要是来一场瘟疫啥的,就更是危险了。
大雨已经对枝子湾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此行南海龙王也会助他一臂之力将大水引道,防止水灾流向北国对北国造成灭顶之灾。
这不是天降临的灾难,全是魔界暗中捣鬼。人的能力有限,也只有他们仙人来解决。
这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实际行动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但崇仁却不管,时时刻刻在凉伞面前唠叨自己的信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大将军和整个仙界那么多仙人,还怕他几个小小妖魔吗?
凉伞点头,算是看出来崇仁的气魄了。他将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成就。
南国和北国的交界处枝子湾前十万公里,南国境界里有一座小城,名叫菩提城。
菩提城是南国对北国的第二道防线,和菩提山并没有什么关联。听说是当年某个高僧路经这里,因为当时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高僧便坐在城门前打坐。
不久,一只小妖跪求他为自己念一夜心经净化其妖性,高僧见她可怜便念了一夜的心经。翌日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得道成佛。
他继续游历,却再也没有找到那只小妖。
可他曾打坐的地方,长出来了一颗菩提树,菩提树结出了菩提果,菩提果又修炼成了菩提仙。
后来,也有了菩提城这个名字。
离开魔界,来到久违的人间,锦儿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不了凡人的生活。
凡人讲究的是民以食为天。
但是自很久以前,锦儿就不曾吃什么东西。因为低妆被神器伤了胃,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锦儿便也陪着他什么都不吃。日积月累中,他的味觉也就慢慢退化了。
作为魔,本来就不需要吃东西。有味觉,和没味觉都无关紧要。
而穿,住行,他就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没有了家族的使命,没有了朋友的牵绊,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哪里,就看哪一处的风景。
做魔的时间久了,突然脱离魔界,总会不习惯的。
哎呀~
小孩匆匆跑过,狠狠的撞在了锦儿的身上,锦儿一愣。
若是他也有孩子,肯定不会这么冒失吧。
“大叔,对不起。”
那个小孩回头不忘抱歉,声音清脆好听,但是见到后面追上来的人,忙不迭的又跑了。
锦儿失笑。
“包子,又大又香的包子。”
“夫人,买点菜吧,新鲜刚摘下来的。”
“公子……”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锦儿进了一间卖首饰的铺子。
“公子,买扇子吗?这扇骨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扇面用的是……”掌柜见锦儿对扇子完全没有兴趣,又拿起了一块宝玉。
锦儿不理会,转了一圈后淡然的拿起角落里毫不起眼的木簪。
“公子,不如买这块金簪吧。送给心爱的姑娘,保证她喜欢。”掌柜一脸客套的笑,瞧锦儿身着锦衣,貌若天人,一定不是普通富家子弟。这种人,一向不会吝啬银两。
锦儿看了一眼掌柜手里的金簪,一笑,众生倾倒,掌柜就算是男子,也看得移不开眉目:“放下吧,我自己看。”
那金簪的确极其富贵,却不是他想要的。他一向喜欢平淡的生活,喜欢朴素的东西。
虽然战场上,他是纵横六界的魔君。但是私下,他不过是一个男人。
一个为了守护低妆而存在的男人。
而想到爱的人,锦儿心里伤神,他都已经把整个自己都送给那个人了。
可是那个人,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素来就不信‘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不是自己的迟早失去。’这句话,因为他只会觉得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要努力争取。所以,他想要争取的,全部都已经是自己的了。
可是他也有争取不来的,那便是低妆。也许不是争取不来,而是不敢争取。
他是魔,不会有仙人食古不化的思想。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天理不容。他费尽心思让低妆少作孽,等将来有个好的下场。
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自己和低妆的以后……
“公子?”掌柜打断锦儿的思绪,笑眯眯的看着他。
锦儿吸了吸鼻子,叹了一口气,既然选择离开魔界,就不能再想他了:“这个多少钱?”
“十两银子。”掌柜不忘抬高价钱,笑眯眯的看着锦儿。
这个木簪并不值钱,所以放在了角落。可是在满桌琳琅满目的商品里,它也值得掌柜拿出来,足以证明它也不是那种毫无价值的东西。
锦儿大方的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掌柜的眼睛直了,拿着金子在嘴里啃了啃。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掌柜的动作,得来的却是一脸奉承的笑。
对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他来说,对于银两的概念他完全不熟悉。不过见掌柜放亮的眼神里,给的一定远远超过十两这个价钱。
“公子,这是用上好的檀木雕的。”掌柜见锦儿对木簪恋恋不舍,收了银两才轻轻的说,生怕他反悔。
在南国,檀木是用来做棺材的。
而用檀木做的装饰品,一般都是用来陪葬用的。
锦儿又愣了愣。
他疑惑的看了看这木簪,记得某个时代,香包和木簪很是流行。
那会,谁暗恋谁,女孩就绣香包,男孩刻木簪。
只可惜,他那会全部心思都在低妆身上。本来该体会的男欢女爱,情投意合,他都没有碰过。现在想起来,难免觉得可惜。
可更加可惜的是,低妆不再身边。
他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将来他死后,这木簪或许是唯一的陪葬品。
“公子下次再来。”掌柜像孙子般弯腰哈气的送锦儿离开。
做这行这么久以来,他或许会觉得这个男人是最蠢的一个。
明明给的钱能拿走一块上好的玉,却偏偏拿了个不值钱的木簪,到底是富贵人家,不知道钱对于某些人家来说,是最来之不易的东西。
可他不晓得的是,锦儿却偏偏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魔。
作者有话要说:
☆、主人,我可以爱你吗
慢慢走回住所,天已经乌云密布。
眼看一场倾盆大雨就要来临,锦儿不慌不及的走进了废宅。然后天空‘嘭’的一声巨响,大雨随即而下。
他把握得正是时候。
可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这般心平气和,波澜不惊。不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暗自得意,也不会觉得上天是在眷顾他而感激。
想来,这废宅破烂是破烂了点,但是风景不错。三面环山,空气新鲜,远离城镇的喧哗,倒有些像文人雅士笔墨中的世外桃源。
废宅旁边还有一条源远流长的小溪,清澈见底。魔界的小溪流的水,都是黑色的,锦儿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清澈干净的水了。
锦儿一向随遇而安,却住不惯俗气太重的客栈,从而选择暂时住在了这里。
他走到一处不漏雨的地方躺下,伸手抹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几乎是瞬间,他背后的稻草变成了厚厚的绒毛,很暖和。对于这初春的雨季,是极有用的。就算大雨哗啦,寒风凛冽。
锦儿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弱了。
来到菩提城,这已经是第七次下雨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枝子湾的影响,却还好大雨来得快去得快。
他放慢了呼吸,眼睛很沉。
“站住,别逃。”
废宅的视野很是开阔,抬头能看到天,坐着能看到外面。
也不知是缘分的牵引,还是命运的安排,锦儿拿着木簪一个恍惚,又看见了那个孩子。
一大群黑衣蒙面男子拿着长剑,在追杀他。
这个孩子法力还好,但明显力不从心,许是累极了,时而跑时而脚尖点地而飞。
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清秀。
他后面的那群男子却明显不会法力,用轻功也飞不了多远。从他们眼里的恨意,怕是逮到这个孩子,就是碎尸万段的下场。
跑到废宅前,孩子停下,用力喘息着。怕是觉得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拼了。
那些人大声的笑着,怕是以为米已成炊,他必死无疑。
“咳咳……咳咳……”
大雨滑进孩子的喉咙,他用力咳着。那些蒙面男子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刀剑无情。
“妖孽,看你还怎么逃。”
为首的男人眼睛里闪着寒光,语气不善。
孩子声音哽咽,摇着头:“我不是,我不是,咳咳……”
没说几句,孩子清脆好听的声音,都被咳嗽所代替。
“你不是妖孽,怎么会妖术?”又一个男子质问。
还有男子怒喝:“你们这些妖魔,把枝子湾变成一片汪洋,又想来祸害菩提城吗?”
“菩提城有菩提仙庇佑,你们就算是削尖脑袋,也别想吞并菩提城。”
数不清的骂声传来,孩子直捂着耳朵。
他眼睛迷离,怕是现在极其痛苦。被逼成这样,再善良的人也会崩溃。
“受死吧……”
为首的男子已经不想废话,抬起刀就准备砍下,那孩子本能的徒手接住。他穿得淡薄,也没有什么武器。
男子一剑砍不中,用劲抽回了剑。
鲜血像花一样蔓延在雨水里,却不溶于水。
那男子看着血滑过他的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眯了眯眼,狠狠一瞪:“还说不是妖孽。”
十几把剑齐刷刷的朝他砍去,孩子捏紧了双手,那些不溶于水的血突然变成一根根血红色的长针,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剑再也落不下去了,其他男子扭曲了脸,断了呼吸。
独有为首的那个男子,咬了咬牙,颤抖着手准备再次砍下。可孩子的指甲快速变长,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抠出了他的心脏。
看着他们全部都倒在地上,这孩子也跪在了地上,想把心脏送入口中,又丢得老远,哭了起来。
所有的妖魔都噬血,可全在个人的控制和欲望的转念之间。他们说自己是妖孽,可是他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枝子湾大水,波及了太多妖怪,他一生潜心修炼,只为成仙,却不知为什么还会受到牵连。
“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哭得很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锦儿就看着他,很平静的看着他哭,看着他在雨中洗净双手。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可不管怎样,锦儿都无权干涉别人的自由。以前或许会收留这个孩子,为己所用,但是现在他已经累了。
身体上的累,他可以休息。
但心灵上的累,再怎么休息也是于事无补。
勾心斗角久了,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接下来便是安度晚年。
锦儿笑了笑,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梦里。
被一片银装素裹包围。
低妆打开尘封已久的琼浆,里面忙不迭的钻出一股醉香。
他只是吸了吸鼻子,便抱着酒坛子睡着了。
这种姿势很不雅,比街上的乞丐还要邋遢几分,却睡得悠然自得,好不安详。
锦儿坐在一边,不禁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低妆的孩子气依然不变。
看见这个样子的低妆,锦儿也不禁也像个孩子似得。偷偷的靠近了低妆,再一个吻悄悄的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又像是被众神追杀一般,迫不及待的飞出破庙,连门都来不及打开,直接撞破窗户。
他好怕低妆此刻醒来,怕他看见自己做坏事后,窘迫的模样。
同时,一股暴风暴雨般的负罪感席卷了他的心灵,质问他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男人,低妆还是自己的主人,可瞧瞧自己现在都做了什么?竟然对主人有那种想法,实在是罪大恶极。
蹲在屋顶上的锦儿,心跳猛的加快,硬是脱光了上身在满屋顶的雪花上翻来覆去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个吻几乎费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他也知道,低妆睡得很熟。
低妆睡得一向很毫无顾忌,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曾说他像猪一样。在没睡醒之前,就算敲锣打鼓也休想吵醒他。
锦儿不禁喟叹。
他落魄的走进了破庙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