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崇仁思考,看了看凉伞。
他几乎已经习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得询问他的意见。
“这夜间正好是妖魔最多的时刻,也是我们捉妖最困难的时刻。但是要等到白天,抓妖的效果就远远没有这晚上的好。所以,今晚行动虽然匆忙了些……但我想众仙被选拔来此,必有一定的能耐。”
凉伞和烟溪的意见一样。
倒是枝子仙觉得不妥:“将军,你们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又这么急急忙忙的赶去抓妖,老仙担心……”担心众仙吃不消啊!
清溪轻笑:“无妨。”
“那就这样定了。”崇仁对清溪还是有好感的,他很安静,脸上时常带着一道清新的笑容,不像烟溪那般动不动就眉头深皱,明明是件小事,却被想成天大的祸患。
“你,你,你……”崇仁又开口,连指了三个小仙,开始分配任务:“你们负责度化冤魂。”他又指了指思溪清溪:“你们随我前去抓妖斩魔。”
“我相信你。”崇仁又看向凉伞,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凉伞亮出自己的仙剑,嘴角上扬:“大将军英明,我也相信我能行。”
“切。”崇仁无语,看向了烟溪:“你和凉伞一组吧,负责对付厉害一些的妖魔。凉伞手臂负伤,你多担待些。”
“遵命。”
烟溪抱拳,能和大名鼎鼎的上仙一同降妖,不知是荣幸,还是幸运。
“啊!为什么?”凉伞反对。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对我的话有异议,请马上离开。反正你也有你的任务,我不强求你留下。”崇仁蹬鼻子上脸,他才是大将军。
好吧,凉伞点头。
他终归是翅膀硬了,怎样的飞行路线,都将由他自己决定……
“另外,你们四个一组,负责织结界,他们抓到的冤魂若是度化不了的,就关在结界里。我会通知阎王让黑白双煞牛头马面来领的。”
“是。”
四个声音异口同声,目光坚定。
崇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只要是败在你们手里的妖魔,都要通通杀掉,听到了吗?”
众仙异口同声:“遵命。”
凉伞却喃喃,修行不易,一念之差引来杀生之祸,实在可惜。
但若不这样做,人间岌岌可危:“烟溪,我们去南边,那边妖气很重。”
烟溪点头,飞在凉伞的后面。
几个仙人也各自去执行各自的任务,唯崇仁留下了那四个仙人。其中有一个是清溪的徒弟,就是今天白日里,被凉伞调戏的那货,好像叫改貌来着。崇仁觉得她挺清纯的,也便多看了几眼。
“你们四个的道行我清楚得很,要是我发现有一个鬼从你这里逃掉,全部除去仙籍。你们要知道,你们的师父没有教你们煮熟的鸭子,还有飞走的一天。”
他说得不容反驳,四个小仙人心中一颤。
清溪惋惜的看了改貌一眼:“万事小心。”
这漆黑阴凉的夜晚,正是妖魔鬼怪纵横的时候,若是稍微有一点点不慎就会被抓走分食。且不说仙人够厉害就无妨,若是独自贸然抓鬼,妖魔聚集产生的煞气也会对仙人的身体造成影响。
就如妖魔来到仙界,仙气也会造成妖魔无法呼吸,甚至生命危险。
崇仁不让众仙单独行动也是有理的,再说,这雨连续下了六个月,山川的格局被硬改,已是一片被诅咒的大地。在这关键时刻,更需小心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成仙,师父就会杀了我
往南数百米外,凉伞坐在白马上,指尖玩弄着细针,一旦察觉妖魔的行踪,瞬间射出细针。
细针看似杀伤力不大,却招招毙命。烟溪看得叹为观止,原来这便是上仙的风范。
他就在凉伞身后不远,用弓箭作为武器,但这一路上他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在他看来,眼前的凉伞像是远征的将军,给他的王朝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在浴血奋战的生存之战里,他既冷漠,又装满整颗保家卫国的心。
但颇多传闻都说凉伞早已不想再为天庭效命,却不知究竟为何。不由问:“上仙,你心里还装有天下苍生吗?”
凉伞停止指尖的动作,月光下,他的背影孤寂。
“为什么这么说?”
他疑惑。
若不是为了仙人口口声声中的天下苍生,他怎么沦落至此?
烟溪冷笑:“还需我多说吗?”
凉伞低眸,他手中的细针散发着寒光:“我的心里,装的只有我。”
天下太大,他的心,装不完。
尤其是在装完自己的梦想后,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苍生。
“那你为什么要修仙?”
“师父说依我的命格,不成仙便成魔。”
“可你选择了成仙。”
“我不成仙,师父便会杀了我。”
凉伞说得无可奈何,他收下了伏羲琴,就得为天庭做事。
他修炼成了仙,就得为苍生效命。
可细数往日的时光,又有多少时刻是在为自己而活?
而未来,他终归是要选择自由的。
“这几千年,怕是委屈你了!”烟溪叹气。
凉伞和烟溪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隔。烟溪仰望着那个如画一般的男子,那个男子却在仰望一望无际的夜空:“玉帝只觉得我玩心大,众仙只觉得我摆架子,就你说出了我的心声。连崇仁都不知道我的难过,可尽管如此,待在他身边,总是美好的。而你,真的很讨厌。”
“崇仁怎会不懂你?只是想教你明白,天下苍生,是我们的使命。”
“我知道。他先前那番话,看起来扫了我的面子,但我明白,他想说的是不想连累我,要我去助研,跟随师父,再说伏羲琴离开了我,我终归是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烟溪默然,看着他的断臂。
然后,看着凉伞低头,感觉他的眼泪已经在脸颊上滑出了一段美好的线路。
他终归是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犹如手掌上的纹路,命中注定。
你划一刀,断了所有的纠葛,便是血的代价。
夜幕下的森林,安静得过分。
任何忽然而来的风吹草动,带着无尽的诡异令人恐惧。
这枝子湾有三个地方可以栖身,第一是那片汪洋,第二是汪洋尽头连接北国的南荆沙漠,第三便是这连接了菩提城的原始森林。
汪洋里鬼魂很多,一般的妖怪根本抵挡不了水里的阴气。
那沙漠虽没有太多妖魔,但是晚上几乎冷得冻死人。而且风沙暴很多,成精的响尾蛇和毒蝎子更是潜藏在细沙下最危险的敌人。
那么这片原始森林呢?
孩子就带着锦儿送给自己的那块玉,藏在树洞里,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
这片森林,每两步就会碰上一个冤魂,每三步就会碰上一个妖怪。
许多本地的妖怪,被外来的妖怪驱逐,鸠占鹊巢。
孩子一家就是这样背井离乡。
突然又回到这里,他闭着眼都能走完周围的每一处小路,可是这里已经是别人的地盘。
这原始森林里有很多妖魔,他知道。
只要一个不小心,被道行比自己高的妖魔碰到,就会被吸食自己所有功力横尸荒野,他知道。
所以他就躲在这个小洞里,四个爪子紧紧抱着血玉,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的动静。他敏锐的嗅觉闻到了数十米外的妖气,可是却只是在数十米外。
他也许已经猜到,正是锦儿这块血玉保护了他。
然而,这块能够驱魔的宝玉,又是否能带着他去寻找家人呢?
他想父母,想兄弟了。
“还有十七天,我还是很期待,他的结局呢!”
妖冶的男声,酥麻入骨。
妖冶的女声,如百灵鸟鸣叫般好听的声音,余韵绕梁:“他的结局无疑死路一条。”
“他很聪明。”
“我只喜欢他的身体,你也很喜欢是不是?”
男声沉默,女声长叹。
孩子放慢了呼吸,透过树洞去看那两个人。
可夜色中,只有一个服侍怪异的男子。那个人,墨黑色的广袖长袍,大半截融入夜色中。红蓝双色的眼眸,低头看着手中供奉的人头,很是虔诚。
他的身型小巧玲珑,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嘴。尤其是那秀发长长飘逸,孩子不禁心跳加速,这夜色莫不全都是他的头发?
而那个人头,只是一个人头。看似普普通通,但若仔细观察,一股不祥的感觉就会令人绝望到窒息。现在他闭着眼,嘴角裂开了一个弧度。像是封闭的嘴,被刀子划开了一个口。
“是个孩子。”
犹如夜色的头发,抓住了孩子。
孩子挣扎,愤怒的眼神,死死瞪着那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放开我,你们这些妖孽。”
他笑了:“果真是个孩子。”
“小小狐妖,居然有这么好的命格。半江,你说这是天生的,还是被高人改的呢?”人头睁开了眼睛,只有眼皮,没有眼睛。透过那两个漆黑的洞,几乎能看到里面打坐的小人。
又是一种陷入海底,被压力压到窒息的绝望。
孩子张大了眼睛身子剧烈颤抖,想立刻死亡,来逃避这种绝望。
而半江走到孩子身边,捏住了他的下颚,长吻他的眸:“不是狐妖,是天地孕育的一块宝玉,将来定是比缔代王还要厉害的人物。影子离,我们发现了好东西。”
“别老直呼我名字,叫声姐姐会死吗?”
“影子离,影子离,影子离……”半江耍流氓,往人头里吹了一口气。
影子离冷哼:“几天不打,上房揭瓦,日后教你尝尝姐姐的厉害。”
半江无所谓,倒是看上了孩子的唇:“我喜欢他的嘴唇。”
孩子恶心的扭动身体,早就听母亲说越好看的人越邪恶,如今他不招惹别人,总是有别人去招惹他。
“我喜欢他的人头。”
说完,人头伸长了舌头,在半江脸上添了添,然后恶心的吐了一大口血水,沾满了半江的指尖:“恶心,一股狐臊味。”
半江仰头大笑。
“影子离,素来你就喜欢和我抢,但这次,你肯定抢不走。”
影子离疑问,笑问为何。
半江冷眼一撇:“他是锦儿的棋子。”
锦儿?
影子离啧啧赞叹:“怪不得有这么好的命格。”
在辰溪和低妆里,锦儿的年纪最大,道行也最高,两人素来都叫他哥哥。
辰溪作为右使者以来,在管理好魔界大小事务上,又对锦儿下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结果都被锦儿游刃有余的迎刃而解。
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守护的和想要得到的,双方却又安于现状,斗了几万年都没个胜负。
如今锦儿和低妆下台,但一向心思缜密的锦儿,又怎会轻易放过辰溪?现在估摸着,锦儿知道低妆被辰溪控制,想方设法来个鱼死网破。
影子离一向喜欢看戏:“这孩子,怕是天下最幸运的妖。”
他与半江对视一笑。
孩子看着他们,忍耐到了极限,咬断了舌头竟已经自杀。半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具慢慢变凉的尸体,吞入腹中。
临死一刻,孩子既愧疚,又怨恨。连血玉都对付不了的妖怪,究竟有多厉害?
就算有一天,他找到了师父,面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他,又会有多喜欢?不禁黯然,对锦儿的期望,也只有以死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渺小
嗖~
半江的手,捏住了一根细针,察觉这针对着他的心脏,笑着倒退了几步看向天空。
“你老相好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地上又是一堆细针,半江已经不知去向,影子离被丢在一旁,也不气恼她的不辞而别,从人头的眼窝里钻出来,脚尖点地往半空飞去。
天边跑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犹如仙子的男人,弹指间便是一大片针雨,犹如春天细雨般降落。
影子离眯了眯眼:“上仙,久仰久仰。”
所有的针被影子离逼回凉伞的方向,凉伞处变不惊,伸手将所有的针接在手中:“原来是影子离啊!谢谢你的好意,我就说我手中的暗器有数,丢了就没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好,都替我寻了回来。”
“那你怎么感谢我呢?”
“你不是一向喜欢别人以身相许吗?”
“哈哈。”影子离大笑,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凉伞啊凉伞,你还是这么调皮,我不是半江,我对男人可没有兴趣。”
凉伞也笑:“半江?呵,不都是你么!”
影子离再次仰头大笑,美丽的容颜开始扭曲:“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和你师父有交情,但是别人……”
凉伞听此,飞身下马挡在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