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并没有冲动到马上去找张邦昌论理,先与谢垩商议。
之前赵构招募的新兵,几乎并没有动用国库半分银子,全然出于考虑到国库空虚。但是要是把眼下跟随自己的十几万人马的口粮都强加到自己的支出上,那可就不是赵构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谢垩断定张邦昌这是在投石问路,“张邦昌是想看看康王殿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啊!”
赵构怒道,“他张邦昌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试探我!?”
谢垩悠悠道,“如果说要断粮,也不该断了所有禁军的口粮,至少原先的城卫军的口粮应该保障。他现在一刀切,已议和之后节省开支为名,竟是要逼我们裁军。这一招虽然狠毒,但是也把自己的老底彻底泄露了。”
赵构一呆,“这话从何说起?他张邦昌有什么老底?”
谢垩怒哼一声,“他张某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谢垩有历史根据,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抓住张邦昌的狐狸尾巴,就算谢垩闹到金銮殿,也没有办法整垮张邦昌,现在可总算捕捉到了一些痕迹。
“卖国贼?”赵构开始陷入沉思。
谢垩并不打算留给赵构思考的空间,直接挑明了,“议和是张邦昌一手包办的,金国使节入京城以来,每日皆与张邦昌交涉,而此间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不管议和的结果怎么样,只要一达成议和,张邦昌的这所有举动才真正具有了现实意义,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裁军,整编。而这样的结构,只会让金国在获得喘息之机的同时,还可以坐视我大宋自乱阵脚。换句话说,眼下的议和一旦达成,便是我大宋新的危机出现之时,金兵很快重新南下,届时就再无力挽回颓势了!”
赵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太子竟然秘密召见宋江,听说不日内宋江会抵达汴梁。另外,张邦昌却直接先切断了梁山军的补给,并传令各处,意图孤立梁山军。”
谢垩早就通过燕青的情报渠道获悉了这些消息,但是谢垩并不打算把自己私下里与梁山中某些好汉的私交,全盘托出。可以这么说,即使是林冲和武松,目前在赵构手下当差,但是他们与谢垩的私交却是远胜赵构,虽然表面上与赵构相处非常融洽。这些情形,至少可以作为谢垩的一个后手,世事难料,若没有长远的目光,谢垩决计难以在日渐混沌的局势中生存下去。
谢垩必须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法,但是目前来看,张邦昌处处谨慎,根本找不出错漏。问题的根源在于议和,而关键的有决定权力的赵佶、赵桓父子两个的态度完全一致,只要金国退兵,凡事都可以商量。这才是谢垩和赵构最伤脑筋的事情。换句话说,哪怕金国人提出了再无理的要求,只要不触碰到赵佶、赵桓的底限,那都可以接受。不然的话,就不会让张邦昌出面与金国使节谈判了。
强行破坏议和,将会遭到赵佶、赵桓父子的强烈不满,一个处理不慎,就会断送了之前的许多努力。谢垩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议和仍然作为既定现实来处理,也就是把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做好最坏的打算来应付。
谢垩道,“我不知道之前九哥用什么办法解决了招募军费的问题,但是肯定不是九哥自己的产业,而且肯定不是持续性的产业。招募军费的巨大开销,估计已经消耗了绝大部分的财富,是吗?”
谢垩并没有直接问赵构,财富的来源,但是谢垩却道破了赵构面临的现状确实如此。赵构苦笑道,“确实如此。原先的那笔费用,其实是童贯的钱。”
谢垩没想到赵构竟然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一开始谢垩确实没有向赵构打听过,因此赵构也没有直说。现在谢垩既然问起,赵构便照直说了,谢垩颇有些意外,“童贯?”
“正是童贯。”赵构放走童贯,又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童贯苦心经营十数年之久的枢密院,收获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其中还有几分藏宝图,分别是童贯东征西讨缴获的战利品,其中尤其以江南润州方腊的物藏最为丰富。童贯剿灭方腊起义之后,把方腊搜罗的无数珍宝都藏在了方腊的老巢——清溪洞中。童贯余留的财物数十万之巨,都被赵构用于招募新兵,添置武器装备,而眼下若要填补军饷,购置粮草,却必须去想办法弄出其他的几份宝藏。
谢垩乍舌,没想到童贯居然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简直难以令人置信!要知道童贯虽然显赫,但是并不算四大奸臣中最贪婪的,若说贪婪,蔡京才是老大。谢垩都无法想象,蔡京会有多少财富!
“为今之计,需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一份超级巨大的产业,才能维持我们的支出。不管眼前情势再如何严峻,我们都可以咬牙挺过去,但是至于以后,则必须谋求强大的经济后盾!”
谢垩的话,一针见血,赵构的目光灼热起来。
第三卷 倾国 第四十三…
谢垩适时地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赵构。赵构翻开一看,却是本寻常的帐本,总共记录了大约三个月的帐目。赵构疑惑地看着谢垩。
谢垩微微一笑,“您仔细看看吧,上面的数字的增加幅度……”
赵构再一看看数字,从一开始的五百两黄金的投资开始,经过三个月,竟然番了三番,差不多有近四千两黄金!在录的分店也增加了两家,而且分店的帐目并未计算在内!赵构仔细想寻找出其他的信息,可是帐本上只有数字,并无其它任何信息。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帐本啊,呵呵,您看这增长的幅度还可以吗?”
“我不懂经商,你有话就直说了吧,再别跟我卖关子。”
“呵呵,这是本药材经营的帐本。数月前,清河县一行的收获。”
西门庆之事,赵构所知有限,当时的赵构全心都扑在军营中。“你是说你以前的兄弟西门庆吧?我只知道他是个商人,却没想到他西门家的经商之道,还真有些令人吃惊呢。”
这本帐目是应伯爵派人从清河送来的,按照当初谢垩定下的规矩,由吴月娘保管九龙佩,算是西门家产业的掌门人。三个多月来,应伯爵联合对门的花子虚一起,用西门庆带回来御赐的五百两黄金,打起了皇家旗号,迅速整合了以清河县为中心,覆盖整个大名府的药材营销势力。“怀庆”之名,以及九龙佩的巨大号召里,大名府下属各州县大开方便之门,几乎垄断了药材行业。有两家原先颇有根基的老字号,都纷纷主动归于“怀庆”旗下,因此“怀庆”药店的生意一日千里。
其中花子虚居功至伟。甚至花子虚把自己家的生意都交给了管家打理,心甘情愿投身“怀庆”名下。有了花子虚丰富的经验和老辣的眼光,配上应伯爵的勤恳扎实,“怀庆”药店在大名府,乃至整个河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谢垩大略地把“怀庆”的情况告诉了赵构,笑着道,“九哥,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小小的商人,商道可是个绝对不能忽略的重要环节,甚至,控制了商道,差不多就可以抓住了国家的经济命脉!没错,土地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没有商人积累的财富,哪里会有如此丰富的物品流通?江南繁华,还不都是因为商业发达?”
赵构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就这区区一项药材收益,对于浩大的军队建设工程,不过是杯水车薪,实在太过于有些微不足道了。”
“此话不然。”谢垩把自己的设想慢慢地说了出来,“在商言商。如今眼见着北方战事日渐频繁,金兵南侵已在旦夕之间。前者金兵入寇河间,我大宋一则无军相抗,二则国力空虚。这一切说到底,还是财力匮乏。”
“只有致力发展商业,缔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商业帝国,将来还会象今日这样的窘境?”谢垩下意识地从怀里摸索着,意念力迟迟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怀里早已空空。
赵构大为意动,毕竟谢垩为自己勾画的商业帝国的蓝图还是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有钱就可以购买一切,这远远比空有大片贫瘠的土地更有现实意义。“可是‘怀庆’只是在北方成为新兴的旗帜,并不足以影响深远,或者根本还不能成大器……”赵构自语道,突然想起刚才谢垩提到的江南,眼睛一亮,“你是说,先把商业大计的重心转移到江南?”
谢垩笑了,与睿智的赵构相处,确实非常轻松。“正有此意!”
“哈哈……”赵构大笑,“你小子既然早就有了打算,那就该立刻付诸行动啊,还用得着跟我请示吗?看来,你还真想看着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你才满意?”
谢垩笑道,“事情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江南之地,多巨商大贾,然而地域观念极强。要在江南轻易立足,谈何容易?”
“不是有皇家旗号吗?”
“呵呵,皇家旗号对于山高皇帝远的江南,究竟有多少威慑力,谁说得清楚?”
“……”,赵构强言道,“江南吏治甚是严整,应该不至于吧……”
“总不见得有多踏实,方腊之乱平息不久,确是个南下发展的好机会。”谢垩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说九哥,你被册封为康王,你的封地确定了没有?”
“还没呢,父皇虽然封了诸子为王,实际管理朝政的只有我和太子两人。我既然在朝中,封地之事却是压了下来,其他几位的封地已经确定。”
“江南之大,必有几位皇子在彼吧?”
“不错,据我所知,八哥的封地就在江南的徽州。”
谢垩微微点头,“依我之见,不如找机会把自己的封地确立下来。一则,可以向太子表明,我们根本无意与他争夺皇位;二来,借机把我们的地盘彻底扎根在江南。进可取天下,退可偏安一隅。”
谢垩的话一出口,自己却悚然而惊。谢垩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潜意识中,竟然已经把黄河以北的广大土地自然地划分到了金国的势力范围,难道北宋王朝真的注定会走向灭亡?谢垩暗叹,有赵佶赵桓这样的昏庸暗弱的执政者,实在不能不说,是北宋王朝的悲哀!
赵构完全赞同谢垩的建议,毕竟从他的骨子里,要与自己从小就尊重的大哥正面争夺权力,并不适合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相对还比较单纯的少年。
三日后,议和的结果出来了,金国提出的核心条件是把“太原”、“河间”、“中山”三处重镇割让给金国。赵佶与赵桓对此感到满意,提出了和平友好三年期限。这个三年期限还是有赵佶的用意的,三年的时间,足够自己的儿子赵桓顺利继承皇位,扶植起属于他赵桓自己的势力。同时三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北方一旦恢复生产繁荣,对于之后金国的再次入侵,相对具有较强的物质保障;另外,赵构辖下的禁军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训练成精锐之师。
用三个北方重镇来换取三年的短暂和平,这桩买卖似乎并不吃亏,甚至都让人觉得有金国人放水之嫌。赵佶赵桓爽快地答应议和,并设宴款待金国使节,张邦昌议和有功,竟得了许多赏赐。
谢垩和赵构冷眼旁观,知大势所趋,并不强行阻挠。赵构趁势提出求封江南金陵藩地,并且必要时,愿意交出枢密院的军权,以求赵桓发放禁军俸禄。
赵桓大喜,立刻批准了赵构的请求,把金陵赐给康王。但是由于赵构枢密院的职位是赵佶亲口任命的,赵桓虽然很想掌握那十几万禁军的控制权,毕竟目前还不能驳了赵佶的颜面,相互谦让一番,还是让赵构继续职掌枢密院,并且同意把补给拨给禁军。这段小插曲竟是大大地缓和了赵桓和赵构兄弟之间的关系,张邦昌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卷 倾国 第四十四…
斜阳古道,十数骑飞扬。这些人组成一个雁形的队伍,严整有素,甚至连马匹的步伐都是一致的。为首一人,一身普通的平民装扮,身材不高,肤色黝黑,腰间挎了一把青锋剑;左首边一人,却是个书生打扮,逍遥巾、青衫、折扇,腰间系着一件两头链子锤;右首边是个白马将军,白袍银甲,得胜钩上挂了一杆亮银枪,身后背了一张画鹊雕弓。
来的正是宋江一行。赵桓召宋江回京一事,在吴用以及卢俊义等人看来,无非是走个过场,许下什么功勋之类的,对于目前整个战局而言,根本就可以忽略。宋江则不然,费尽心机曲折,好不容易才洗脱了强盗山贼的罪名,对于赵桓的召唤,那简直就是欣喜若狂。但是宋江在一众兄弟们面前还得必须展现出沉稳恬淡,甚至还有那骨子里的傲气与矜持。
直到第三拨催行的快马赶到军营之时,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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