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垩与赵构酷似,郑其刚认错人并不奇怪,当年就连宫里的老张辛都曾经分辨不清,但是对其他人来说,简直就象做了一晚上噩梦一般。谢垩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解释,不置可否,“免了免了,郑将军快快起身。”
黄潜善就更迷糊了,刚才的谢垩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康王本人了呢?
谢垩慢慢走到黄潜善面前,“知府大人,你可让我很失望啊!”谢垩并没有用上赵构的孤王称呼,但是此时却已经没有人敢再怀疑谢垩的身份。
黄潜善不语,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自是无话可说。
“黄潜善,宣和六年进士。年方二十,出任金陵知府,少年得意。”谢垩话锋一转,“我且问你,你可对得起这知府一职?”说起黄潜善在金陵的政绩,谢垩有所了解,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金陵面貌一新,抛开今晚之事不提,黄潜善在金陵已经逐渐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在百姓之中的口碑甚佳。谢垩之所以有此一问,却是给了黄潜善一个台阶。
黄潜善惊异地看了看谢垩,想了想,乃道,“我在金陵时日尚浅,并无功绩可言。”
“是吗?我看却不见得。”谢垩笑了,“街头巷尾皆闻少年知府之名,何言并无功绩?北治江淮,南拓苏杭,却已初见繁荣,这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办到的。”谢垩这几日中了解到黄潜善的不少措施,尤其以疏理航道之事甚得各方夸赞,此时道来,竟是无比赏识。谢垩亲手扶起了黄潜善。
黄潜善感动,竟不知所措。
谢垩转视捆在地上的两名女真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黄潜善看了一眼,微微沉吟,乃道,“知道。”
谢垩倒是一楞,目光顿时严厉起来,“好,那你倒是说说他们的来历。”
“他们是女真人。”黄潜善直言不讳。
谢垩怒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勾结外敌了?他们从何而来?”
黄潜善一叹,“他们从一开始就随我来到了金陵。”
众人皆惊疑地把目光都投向了黄潜善。
黄潜善道,“不错,他们是女真人,但是他们只是女真族中的普通族人。他们兄弟两个仰慕我大宋南朝的繁华而来,我见他二人颇有些勇力,就留在了身边,做了护卫。”
“是吗?”谢垩冷笑道,“可是具我所知,他们可是金国四太子兀术的手下!”
黄潜善失声道,“怎么可能?”
谢垩死死盯着黄潜善的眼睛,却见此人神色自然,却不象是假装,谢垩暗叹道,“我粗懂女真族语,在你来之前,他们已经直认不讳。”
黄潜善顿时望向刘仁,刘仁慌忙低下头,显然这刘仁是知情的。黄潜善大怒,“刘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仁现在哪管得了这许多,忙把事情一五一十都抖了出来。原来张邦昌处都是刘仁负责联系,这两名女真人是随刘仁来到金陵的,刘仁只说是相府派来两位高手协助处理金陵之事,黄潜善虽不喜,但也没多过问。直到先前,黄潜善还一心想着维护二人,却不料被谢垩揭破。
事情慢慢牵涉到张邦昌,谢垩看了看郑其刚,郑其刚老于世故,急忙让副将把所有的士兵都都撤走。谢垩同了黄、郑二人,回到了厅里,而蒋敬济早被扈青青带去,让应伯爵发落。
谢垩不欲怪责黄潜善,但是话可都得挑明了说,“我相信黄知府是明白事理的,这件事前前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心里清楚。”
黄潜善连连称是。
谢垩又道,“北方战局混乱,南方则偏安一隅。若北方战机有所变化,战火将很快就烧到黄河以南、淮河以北。先暂且不论张邦昌的打算,我既受命处理江南事务,就容不得他人插手。我即将北还,这里的事情还望两位大人尽心竭力。”
黄、郑二人慌忙应诺。
谢垩就是要黄潜善领自己这份情,至少在金陵地盘上再无借口为难应、花两人,而郑其刚的出现倒是个意外,有郑其刚在金陵制肘,黄潜善即使想再玩花样,也力有未逮。
谢垩把两名女真人交给郑其刚,虽然没有授意如何处置,但是谢垩有意无意地提起了石秀受重伤中毒之事,又由婉容指出石秀是御前侍卫,郑其刚怎敢怠慢,立即把人投了死囚牢中。至于蒋敬济,应伯爵询问了西门大姐的意思,西门大姐知事败露,立即带了蒋敬济灰溜溜逃出旧宅,投南去了。
之后数日,每日黄潜善都来旧宅拜会谢垩,两人渐渐相熟起来,谢垩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再隐讳,甚至干脆就告诉黄潜善,怀庆药店的真正使命是为皇上炼制丹药云云。黄潜善这才知道谢垩背后有皇上和太上皇撑腰主持怀庆药店,不由得又偷偷抹了把冷汗。
九龙佩仍然交给吴月娘保管。谢垩亲手交给月娘,临走之时,谢垩黯然叹道,“年轻守寡之清寂,人之常情。若得中意的合适人选,也切莫蹉跎了岁月。惟独有一点,宁缺毋滥,要有识人之明。”
月娘悚然而惊,掐断了手中的念珠的穿线,念珠滚落一地。
第四卷 靖康 第三十五…
谢垩把金陵的局面暂时稳住,先不管黄潜善到底会拿出几分诚意来配合谢垩,至少郑其刚已经完全倒向谢垩一边。虽然在金陵这个地盘上,最终还是黄潜善说了算,但是郑其善若是与其意见相左的话,自有不同程度上的保留,尤其是对于怀庆药店之事上。
谢垩本想等花子虚回来碰个面,应伯爵早就差人去杭州通知,花子虚在杭州的分店开张在即,同时还打算把“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展到甬州、明州,一时脱不开身来。花子虚命人带了二十颗鸽卵大小的东海夜明珠给谢垩,并且捎了封书信来。
谢垩展开一看,上书:“甬州、明州临东海,渔民多有鱼蚌出产,其间珍珠无数,余有意采购,其利极丰。望大人定夺。”谢垩拿起了其中一颗夜明珠,浑圆硕大,熠熠生辉,果然是上等珍珠,命应伯爵让人告诉花子虚,但凡有利可图,不影响声誉的生意,不必再作请示,大可放开手脚去做。
诸事定当,谢垩便准备回程,自然少不得与众女一番缠绵依恋。方韵年幼、师师身份冒失,均不得参与其中,二女黯然。谢垩偷偷地拣了最大的几颗夜明珠送与二女,每人三颗,二女方才回喜。临走前夜,应伯爵大摆筵席,黄潜善和郑其刚都过府相聚,甚至花家夫人瓶儿也来了。只是吴月娘心中暗愧,借故料理佛堂之事,竟未出席。
花子虚做事很有分寸,偌大的宅院挂上谢垩的招牌,自己却在离旧宅不远处购置了一处小宅院,安顿好自己的家小。谢垩初来,既然花子虚不在,自不便打扰,托潘馨、庞月两个给瓶儿捎了些奇趣玩意儿过去,算是拜访过了。
今日花家娘子穿了一件紧身小袄,披着一件锦袍,却是单独而来,艳光四射,竟丝毫不亚于谢垩同桌的那几个女人。彼此见过礼,瓶儿以花夫人的身份,坐到了应伯爵的身边,也与谢垩同桌。
今日在旧宅的酒席,一来是为谢垩饯行,二来更是为这府邸正名,从此这里就算是谢垩在金陵的家了。谢垩高兴,一切都让应伯爵布置得非常古怪,除了传统的酒席之外,在厅中放了许多长桌,长桌上面放着酒以及水果,类似于谢垩前世的自助性质,非常随意,谁想吃什么,尽管自己来取。这一安排,众人都颇觉新鲜。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谢垩与黄潜善妙语连珠,把女人们逗笑得花枝乱颤。眉目间,瓶儿有意无意地,总把目光落在谢垩身上,谢垩偶尔瞥见,微微一笑,竟看得女人好一阵痴迷。一旁的潘馨看在眼里,悄悄呼唤,“妹妹、妹妹……”
瓶儿回过神来,“姐姐唤我何事?”
潘馨轻笑道,“我刚才跟你说事儿呢,你怎么不回答?”
“啊?”瓶儿忙问,“姐姐说了什么事啊?”
“心事。”
“心事?”
“嘻嘻,莫教人把你的魂儿勾去啦!”潘馨忍不住笑了起来。
“……”瓶儿这才反应过来,“咿……姐姐取笑我!”
“她取笑你什么呢?”不知何时,谢垩端着酒杯走到瓶儿身边,瓶儿登时俏脸通红,嚅儒不知所云。
潘馨忙接过话头,“她呀,心里却是在想着什么人呢。”
谢垩一楞,旋即道,“花掌柜的为了怀庆四处奔波,谢垩感激不尽。今日虽然花掌柜的不在金陵,谢垩敬一敬嫂夫人。”说着谢垩满斟满饮了一杯。瓶儿从不饮酒,此时勉强举起了酒杯,也象谢垩一样倒满,酒甫一入口,辛辣之味呛得瓶儿好一阵咳嗽。
谢垩笑道,“多谢嫂夫人,不必勉强。”
瓶儿性子倔强,偏不服软,竟是强忍着把酒喝下,嫣然展颜一笑。谢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赞道,“嫂子豪气,谢垩敬服。”
酒过三巡,既无酒令,也无猜拳,竟也喝得众人皆是尽兴。黄、郑二人都不便久留纷纷起身告辞,谢垩一直送出大门口。方一回身,正碰上潘馨扶着瓶儿出来,谢垩见瓶儿双颊红得象是熟透了的苹果,不禁失笑,“嫂子既不胜酒力,又何苦喝成这样啊?”
潘馨一瞪谢垩,“还不是因为你?”
“我?”谢垩一楞。
“可不是怎的,要不是你先敬的妹妹,其他人怎会来敬酒?”
“这……”谢垩大窘,“确是谢垩不是,那怎生是好?你这是扶她去哪里?”谢垩偷眼一看瓶儿,走路都踉跄着,小嘴微歙,竟是分外诱人。
潘馨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瓶儿妹妹想要回去了,你来得正好,她就交给你了。”
谢垩一听这话里有话,不禁苦笑,“好吧,外面风凉,你先进屋去,我送她回家再来陪你。”谢垩的关心让女人心头一暖,当然不忘记调笑一番,潘馨把瓶儿的粉臂挂在谢垩的腰间,轻笑着回屋去。
谢垩扶着瓶儿出了大门。此时尚是乍暖旋寒,冷风一吹,瓶儿的娇躯竟不住颤抖起来,谢垩不忍,解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女人钻进了谢垩的怀里。瓶儿受冷风一激,酒倒是醒了大半,抬眼竟发现谢垩搂着自己,竟停下了脚步。
谢垩一怔,“怎么了?你没事吧?”
瓶儿微微一窘,“没、没什么。”
“快回去吧,别冻着了。”谢垩依旧搂着瓶儿慢慢走着,女人沉默,静静地靠在谢垩的身上,火热的男人气息,几乎都快把女人熔化了。短短的数百步路,两人竟走了许久,仿佛这段路漫长得走步到头。倏然,天边飘过一片乌云,遮蔽了月色,旋不久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下雨了。”谢垩轻声道。
“嗯,”瓶儿木然地应了声,过了会才想起,“你刚才说什么?”
谢垩呵呵一笑,“在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下雨啦。”
瓶儿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喃喃道,“是啊,下雨了。”
突然瓶儿捉紧了谢垩的衣襟,“要是你能抱着我,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不停下来……那该多好?”
谢垩微微一震。没错,谢垩对美丽的女人没有任何免疫力,但是这个女人却是花子虚的女人,而现在花子虚是谢垩的得力臂助,谢垩有足够的冷静来应付眼前的尴尬。谢垩缓缓道,“嫂夫人此言差矣。花掌柜为人处事干练,想必也不会亏待嫂夫人,却不该有如此想法。”
瓶儿一惊,看了看谢垩微有些严肃的脸,想到心里的委屈,竟哭倒在谢垩的怀里。谢垩暗暗叫苦,女人的眼泪无疑是谢垩最伤脑筋的,一见到女人哭,谢垩就会失去冷静。谢垩再三劝哄着瓶儿,瓶儿却是越哭越厉害,急得谢垩手足无措。
“怎么好好的哭什么啊?”谢垩自己都快急哭了。
瓶儿在谢垩怀里折腾了一阵,慢慢推开了谢垩,问道,“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无耻?很下流?很不要脸?”
谢垩一呆,忙道,“不、不。”
“你鄙夷我,唾弃我,是不是?”瓶儿又问。
谢垩还是摇头。
“我知道,我是不该背着家里男人,对其他男人有非份之想。可是他呢?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对家不闻不问,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放在家里摆设的花瓶!”
第四卷 靖康 第三十六…
谢垩楞了。谢垩并不知道瓶儿所说的“花瓶”到底是指什么,也并不想知道,因为谢垩有潜在的原则,既然把花子虚当作自己的左膀右臂,断然不会染指花子虚的女人,况且瓶儿只是在抱怨。雨中,女人痛哭着,发泄着满心的愤懑;雨中,谢垩伫立着,静静地等待女人情绪的平静。
渐渐地,一丝殷红的鲜血从瓶儿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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