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他的奚落,修远也不生气,只是有点忧郁地说:“他毕竟是个可怜人,给他多点爱又有什麽……”
天寒心中一阵异样。半晌,才呐呐地:“可怜人?可怜人的定义,你可否告诉我?谁不可怜?你不可怜吗,我,不可怜吗?”!远一愣,转头望向他,眼神复杂极了,仿佛里面藏著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才从红尘中挣扎出,顷刻又被红尘淹没。“天寒,你爱过人麽?”
男人摇头,目光似乎因为他的迷茫而迷茫起来了:“没有。”
“如果有个人一直爱著你,你不知道呢?”修远看著他的双眼,用似乎饱含著痛苦的沙哑嗓音说,“如果你们已经错过?或者他还在,而你没有回眸……”
天寒有些紧张,不敢再看他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师兄,我不懂爱,我不懂的。我很小,就被师尊带到这里了,他教我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从来没有提过,那所谓尘世的爱,到底是什麽感觉,是好,还是坏呢?”
修远久久无法言语。是的,不是他的错。他只是被命运蒙蔽了,拯救了。挺好的。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麽在乎那个与他没有关系的孩子。他满腔的爱,注定要尘封永生永世,一点倾泻的余地,上天都不给。所以他只有变相地给了封邪。也许这样就要好受一点,至少封邪懂得回应,叫他那麽一声,爹爹。
第6章
“不懂才好。”修远的表情恢复如常,“你是要飞仙的人,牵绊是大忌。”
那人却说:“可就算我升了仙,却从没有尝过情爱,算不算一种遗憾?”他低著头,目光腼腆流转,“大师兄,我不该和你这麽亲近,我怕我去了天庭之後,会无法忘记你。而你我天各一方,再无法见面……”他看上去竟然有些伤怀,这个骄傲的人从来跟多情善感沾不了边,而今天……修远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仿佛预示著什麽,要知道,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我干脆做个散仙,然後就可以天天来看你……”天寒突然抬起头,似乎为自己的主意而沾沾自喜。
可男人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的妄言:“不可胡说。你要做,就做那天庭的将军,那才是你的归宿。”
气氛变得尴尬,又暧昧,就在两人忸忸怩怩,不知所措的时候,封邪爬了过来,嘴里急切地叫著爹爹爹爹,直到被抱了起来,揉在怀里,才露出个满足的又似得逞的笑容。
被小屁孩这麽一搅,两人也就找回自己的身份了。“多谢大师兄的教诲,我……走了。”男人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恋恋不舍。
修远心中满是失落。你啊,真是虚伪,希望他对你产生那种感情,但又过多地露著警觉。自欺欺人,这真的好麽?
他想著心事,手腕却一痛,原来被封邪重重咬了一口。“爹爹!”小屁孩怨怼地看著他,直到他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才舒坦地躺在他怀中。
转眼,十几年过去,其他人没什麽变化,封邪却长高长大了。
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爱撒娇,要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甚至一起洗澡。
“封邪,你给我适可而止点!”当少年习惯性地亲他的脸,修远便狠狠地训斥他一番,“别老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你都快成年了!”
少年邪邪地笑:“在爹爹面前,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我为什麽要长大,长大了有什麽好?”
修远无语。可抵不过他死死纠缠,也只得由著他去。
而天寒非常看不过他们赖在一起的样子,一碰见就冷嘲热讽,连一双桃花眼都是恨恨的:“哟,还小呢,要不要吃奶?”
封邪见他也像冤家路窄似的,端的是出言不逊:“哟,二师兄,还没得道成仙?这麽多年了,毫无长进,是不是要把师尊气死?!”
天寒双目一瞪,却是哑口无言。
“封邪,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是什麽,在这里,你什麽都不是!”
修远很纳闷,他跟一个小孩计较什麽?而且还说出这种不经过大脑的狠话来,实在一点都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封邪依在爹爹怀里,笑看他的气急败坏:“我才不稀罕在伏龙寺是个什麽,只要爹爹把我当宝贝就是了。”说著还挑衅似地亲了亲修远的下巴。
天寒浑身都在冒火,几乎快自燃了:“你……你……”那样子像是要喷出一口血。
修远很迷茫,他们究竟在斗什麽?他总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暗涌不在他的理解之中。
“修远是我的。”少年一脸甜蜜,“他养我这麽多年,我不对他好,岂不是白眼狼?而你,未来的神仙,我的修远明明高攀不起,你为何非要他来高攀你?”
大师兄听了目光一暗,半晌都没有喘过气来。封邪说得没错,也许再过不久,两人就要永别了,何必再节外生枝呢?也只有封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陪伴著他了。
天寒恨透了少年魅惑的笑颜,无奈自己的嘴被堵得死死的,只能强咽下这口气,好个封邪,总有一天,我会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付出代价的!
不远处,站著一个白须老者。正远远地观望著那三人的纠葛。目光一片忧虑。该来的总要来,谁也无法改变。命运的转轮千斤重,谁都承担不起。即便是他,也只能充当一个沈默的看客。
封邪终於迎来了出门历练的那天。修远虽然担心,但还是鼓励他去。毕竟除魔卫道是他们的宗旨,每个人都得有自保以及保护无辜的本事。
就在他准备就寝时,有人敲门,他开门,站在面前的竟是天寒。
“大师兄,今晚花好月圆,你能否和我到亭中把酒言欢?”见他有些迟疑,便赶紧小声道,“师尊和师弟们都不在……”
第7章
心绪流转一番,修远点了头。最近实在不堪封邪的纠缠,弄得他完全没有和天寒独处的时间。
天寒见他同意,便拉了他的手,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长亭中,月色里,两人对饮,默默相看。
天寒忸怩一番,终於开了口:“师兄,这是你酿的酒?”
修远点头。脸上是浅浅红晕,看上去可爱极了。
“师兄,没和你接触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和你在一起後,我才知道,以前我有多麽不幸,多麽吝啬。你是那麽好的一个人。而且细心。知道我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可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了。”
修远失笑。我怎麽不了解你,毕竟我爱你了那麽那麽久。世事变迁,而我对你的感情却日益浓厚,只望与你朝夕相守。
天寒仿佛听见了他心中的话语,隔著石桌,倾身过来了:“师兄,我想了很久,终於想明白了。因为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做什麽事都想著你,只要看见你,就恨不得,像情人那样……握紧你的手。”
男人惊呆了──那斩不断而又合不拢的情丝,终於圈到那人的指上,缠在那人的心间了么?然而苍天无情,苍天无眼,凭什麽,他会得到这般慈悲的成全?他又害怕,又激动,竟没发现,眼泪已然糊满了双眼。
一抹温度落在他的唇上,他梦寐以求的人在他嘴边轻舔:“师兄啊……你别哭啊……你哭,我心疼啊……师兄,你爱我吗?你说,你爱我吗?是不是我爱你那样,也无怨无悔地爱著我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一定是个梦。那晚後来发生了什麽事,他不记得,他记不得了。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了,以至於忘却了。仿佛那碗孟婆汤,不知什麽时候,入了喉,进了肠……
“师兄,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你。”
从那以後,天寒每天都来,甜言蜜语,厮厮磨磨,可说他迎来了,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个坏小子,你别再宠著他。你很厌烦他的纠缠吧,我不会让他再来迷惑你了。”
修远根本没注意他话里的醋意,只一味沈浸在那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温柔乡里。
光记著那个人,有什麽意义?不过是折磨自己。孟婆的眼里,满是怜惜。
折腾也好,痛苦也罢。我愿意。就让我折磨自己,只要记著,就是好的。
孟婆一声叹息,何苦,这是何苦呢?你这样,还不如朝这条河跳下去。
一了百了,才是真的。
“师兄,师兄啊,你睁开眼睛,为什麽你总是不愿正视?你在害怕麽?其实我也是……患得患失。干脆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只顾著沈溺,忘了一切。忘了封邪,忘了师尊,忘了他们处於不允许有情爱发生的伏龙寺里。
封邪失踪了。他才後悔莫及。他恶狠狠地找他,却再也没看见他的身影。见他如此慌乱,天寒不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幸灾乐祸,就像个恶魔似地:“不见了就不见了,他这样顽劣的小孩,肯定私自下凡了,我看是不会回来了。这样忘恩负义的家夥,你还想著他干嘛?你最大的愿望,不是跟我两情相悦?师兄,现在你只能看著我。和我好好过日子吧。”
但是他仍是魂不守舍,心痛不已。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早就把封邪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令他更为头疼的是,天寒隔三差五就往他这儿跑,完全不顾那些流言蜚语。
“二师兄不是向来与大师兄不和吗,怎麽现在两人好得像亲兄弟似的?”
“我怎麽知道,但不能否定的是,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二师兄不是要升仙吗,听说还差一劫。难不成大师兄刻意讨好他,希望到时也能把他带上天庭?”
“你傻啊,升仙是要历劫的,不是靠裙带关系。别再胡说了,若是让师尊听见了,还不打你板子!”
“修远,你知道为师找你来是为什麽吗?”
男人心虚地低著头,根本就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师尊的声音十分冷淡,脸上也带著几分厉色:“我要你助天寒修成成果,早日飞升,而你是怎麽做的?”
修远额上全是冷汗,不发一语。
“徒儿,抬起眼睛,看著我!”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
老者鲜少愤怒地说:“修远,我本以为你有所领悟,渐渐回归正途,没想到你越走越远,险些无法回头是岸了。你知道我有多痛心麽?”
修远不语。只是头越垂越低。
见他簌簌发抖,那人不由一声叹息:“这不怪你,只怪天命。但是你为何会如此软弱?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理智,正直,明白是非,又怎会一错再错?!”
第8章 虐~
修远一夜无眠。脑海里满是师尊的疾言厉色。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忍不住接受上天给他的残酷施舍。
他放不下,他醒不了,他无法拒绝。
“师兄,师尊找过你?他说什麽,我都知道了。”天寒抱著他,语气萧瑟,“我们走吧,走吧,不要再被任何人所禁锢。我们离开这里,云游四海,无忧无虑,多好,我们去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隔绝人世,乐不思蜀。我们走那远方,在远方,携手飘荡著。我们在一起……不分开了。”
修远一片混乱,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能不能相濡以沫,只在一念之间。
“师兄,我爱你……”男人从身後抱住他,轻轻解开他的衣衫,衣衫滑落在地。月光冰凉,冷风习习。却吹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炙热,却送不走他们痴缠在一块的深情。
“你们在干什麽?!”
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触目,也惊心。
两人转头,惊恐地看著门口那高大身影,那飘飘白须。
他们逃了。
身後是密集的脚步声,是擒拿他们的追兵。
师尊脚下生风,很快就飘到了他们头顶。
“天寒,修远,一对孽徒!还不束手就擒!”
和他们相处了百年的师弟,无尘、董安、雪住、莫负、白华以及夜玹等人,全都面色冷峻,手持利剑,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剑阵。
修远沈默半响,终於取出了自己拂尘。他飞快抬手,卷过一支剑,又将杀上来的几个师弟一一踢翻了。
天寒犹豫不决,剑未出鞘,环顾四周,然後急切地转过头,却一下语塞了,只见那人双目赤红,杀气汹涌。
他的大师兄双唇微启,脸上是冷酷又凄厉的笑意:“天寒,我不会再离开你。你是我心头挚爱,我绝不放手,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没有谁能阻止我们,哪怕横在面前的,是十万天兵!!”
“别再执迷不悟!只要浪子回头,师傅我既往不咎!”
“你听见没有……”
天寒脸上闪过一丝懦弱,却被阴戾瞪了一眼,“你要委屈求全?是谁说要和我浪荡江湖,云游四海?是谁说要和我白头到老,不离不弃?三生三世,我等了你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