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朕的生母,其实是母后的姐妹,因她生下朕后便难产而死,父皇便将酷似爱妃的国舅去了势李代桃僵……当真如此的话,母后心中对父皇、对皇朝,甚至对朕说不定都怀着滔天恨意……
外头又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里面的杀意逼得朕心中发寒,脑中不及多想,又听了下去。只听母后狠狠说道:“等回去之后,咱就把控制部那帮都拉过来,然后‘啪啪啪啪’一人一顿大嘴巴子,先打个二十分钟出气……”
“真是最毒妇人心,你瞧你这小心眼小的。这也是技术难题,难免碰上的,能这么怨人家吗?”王承恩阴险毒辣的声音也幽幽响起,说出的却是更加阴损的主意:“就给他们也都阉了,让他们也体会一把太监的感觉也就够了。”
母后也听出了他的狠恶心思,并不接口,而是娇声骂道:“要不人都说太监不是好东西呢,都是自个儿同事,你也好意思下这狠手。”顿了一顿,又说道:“阉了之后也给他们扔这里来,还都得给穿成宫女,不,也来几个太监。然后咱俩就把他们虐来虐去,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竹签子、一丈红,都给他们试过来,好好出出这些年的怨气!”
两人越说越高兴,想了各种花样要让控制部的承受,好来折磨他们,以偿自己心中之恨。
也不知那控制部是什么地方,或许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朕听人说过,宫外是有个江湖的,里面都是奇人异士。姚爱卿和鲁师傅就是出身江湖,所以气质想法都与这些书院出来的书呆子不同,不仅不常来烦朕,还会弄些新鲜玩意儿叫朕开心。
可母后和王承恩要把这些人弄进来当太监宫女,是极不合规矩的。他们到底是要报自己被阉之仇,还是以此为借口,弄些杀手之类的进来,好逼宫篡位?
朕彼时还年幼,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当时吓得也确实厉害了,竟尿了出来。虽然朕极力忍着,可身上湿漉漉的感觉还是让朕有些难受,免不得翻了个身,谁料被子竟掉了下去,让母后和王承恩从外头听到了声音,进到房内来检查朕是不睡熟了。
亏得朕自幼生宫中,心思远过寻常孩童,惊恐交加之下不仅没露馅,还想起了王右军故事,吐出口水污湿头面,装作熟睡无知,这才哄过母后和王承恩,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还只是父皇在世之时,母后有所顾忌。自从太子被废,父皇因服用仙丹过多不幸驾崩,母后与王承恩就更肆无忌惮地把持朝政,朕这个皇帝,直到今日尚不得亲政,名为皇帝,实则只是个傀儡而已。
这些年来母后他们趁朕年幼不能理政,设立内阁,将朕的权力一层层剥尽,反倒让那些内阁大臣手握重权,朕这个皇帝除了盖印之外,再无别的用处。且就连后妃都不许朕多设,朕如今已满十六岁,就在寻常百姓家也早该有侍女妾侍服侍,朕宫中,却没有一个近身的侍女,一举一动都由母后和王承恩把持。
这些困苦,朕无法和人在红尘,心系方外的鲁师父诉说;只好偶尔和姚爱卿倾诉一二,还要苦求他切莫告诉母后知道,以免她再往朕身边放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唉,这满宫上下,哪一个不是母后的心腹,就算选进宫几个嫔妃,不,就算朕选了皇后又有什么用,她们肯定也都是由母后挑选,一心只向着母后。
现下没有嫔妃,朕还能借着这身份躲开母后的人轻松轻松;等有了嫔妃,又要应付她们,只怕比现在还要累心。
这世上能知我心者,也只有姚爱卿一人了。虽然他身在内阁公务繁忙,却时不常地来给朕说说心理话,讲些异域来的有趣故事。什么法国大革命啊,什么俄罗斯十月革命啊,什么新民主主义运动啊,这些战斗听得朕热血沸腾,恨不得也和那些革命领袖一样,振袖一呼,天下应和,推翻母后和王承恩的反动统治!
听得这些故事多了,朕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那样被动地只能等着母后和王承恩的处置了。朕开始学习马列主义,学习他们的民主思想和斗争方法,并把这些思想灌输到宫女太监脑中,让他们和朕一样了解到君主专政的坏处,让他们也有文化、有思想,将来成为朕掀起民主革命的帮手。
可惜的是,朕还没正式开展斗争,母后的身体就不行了。朕每天在朝中听取内阁报告,回来探望母后时,都会看到王承恩那老东西的身影。一个阉人,一个宦竖,竟然天天守在母后床边,母后一个眼神他就能心领神会,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母后喜笑颜开,简直是混帐!朕的父皇活着时,都不曾和母后这般亲密!
朕虽然心中不忿,可母后毕竟是垂危之人,王承恩又和她一样是被人陷害,去势入宫,也算是可怜之人,最后这点时光,朕也就不管他们了。朕后来把这事说给了姚爱卿,姚爱卿的神色十分复杂,好像还想碰碰朕。朕知道他是可怜朕,可朕是天子,不用人可怜,也不能让人可怜!
朕甩手就要回宫,姚爱卿却跪下向朕请罪。其实姚爱卿又有何罪,难道害朕心中不快的人无罪,怕朕心中不乐的人倒有罪了?朕亲手扶了他起来,拍着他双臂安慰道:“姚爱卿,朕知道你的忠心,等朕推翻了这腐朽黑暗的封建统制,一定和你好好叙叙革命友情,团结如一家人!”
姚爱卿果然善解人意,起来就给了朕一个热情的拥抱。朕紧紧握着这位未来阶级兄弟的手,恋恋不舍地和他分别,重新回宫展开了革命斗争。
又过了些日子,母后终究是去了。王承恩连一滴眼泪也不曾落,看着母后的遗体,倒像还有些怨望之色。朕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了他一场,叫人把他贬去看守皇陵,谁想到这老东西还挺倔强,对母后也颇忠诚,回去就割脉自杀了。
朕得知此事,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再不好,毕竟陪了母后这么多年,母后虽不知是男是女,去从未对朕不好过。算了,人死如灯灭,不管他是男是女,是朕的父亲还是舅舅,总也当了朕这么多年的母后,朕不能再对他的遗体不敬。
朕依旧以太后之礼葬了母后,并恢复了王承恩司礼掌印太监的身份,让他陪葬在母后身边。从此以后,朕便是天下之主,再无掣肘之人,朕的无产阶级工农革命,终于也可以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多年以后,朕已从天子变成了普通工农的一份子,当上了国家主席兼中央军委主席。朕也没再娶妻生子,而是和我的好大哥、好助手姚同志比邻而居,每天处理公务之余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生活得平淡而安稳。
朕这辈子,值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