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他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盯着前方微微启唇喃喃道。“太好了……”
血祭看着他半晌,一挥袖子卷着詹特莱德然后向外走去。“你先休息,明天詹特莱德带你去看他。”
“咦咦咦你答应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去!”被他拖着走的詹特莱德闻言挣扎起来。、
“你想被冻在尖叫厅堂一晚上的话可以不去。”血祭回头冷声道。
詹特莱德立刻闭嘴,然后跟着被拖出房间。
关门声响起,重新陷入寂静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响动,迪奥洛特坐在软椅上呆呆的看着前方没有焦距的某一点,时间长了眼泪便慢慢的落了下来。
“罗恩……”
第二十四夜 愧赞血域之都【下】
“他来看你了,罗恩纳德。”詹特莱德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成功的将睡在床板上的人惊醒了。
“你说什么?”黑暗中能看到有人慢慢撑起了身体,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飞快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迪奥?”
詹特莱德摊开手臂点头。“没错。”
罗恩纳德的眉头在阴暗中皱紧。“你们怎么能让他来?”
詹特莱德耸耸肩膀没说话,然后侧过神来,将另外一个身影让了出来。
罗恩纳德怔住不说话了。
那是一个很消瘦的身影,似乎比之前更加削瘦,帝梵代尔精致干练的【王之侍】紫色制式衣袍包裹着的身躯看起来比原来的更加颀长纤细。他一步步走过来,没说话,只有靴子底部敲打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清脆明亮,就像是石子一下下砸在了他心上。
罗恩纳德有些难过的眯起眼睛,他的视线被牢笼的栅栏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那个影子也是,不过在他眼里却依然清晰完整的让他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我很快就……”
那个人在前进一步就会撞到栅栏的地方停下来,仰起头细细的打量他的脸,然后轻声开口:“你受伤了。”
罗恩纳德反射性的捂住额头,随即又想起来他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连血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由得有些尴尬。
“迪奥……”
“我是听詹特莱德说的。”迪奥洛特的表情平静,听到他的声音歪了歪头。站在门口的詹特莱德囧囧的咳嗽了一声。
罗恩纳德牵起唇角慢慢笑了笑,“没事。有几个进监狱的不受伤的?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吗,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罗恩。”
迪奥洛特突然打断他。
“嗯?”
“你为什么不生气?”迪奥洛特蹙起眉头,显得有些迷惑又隐隐有些莫名的焦躁。
“生气?”罗恩纳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迪奥洛特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盯着他的,囚室里很暗,灯光没有亮起,但是对于视夜晚于无物的血族来说,他们想看的东西这点黑暗还挡不住。
就像他的平静一样,面前囚室里的罗恩纳德也很平静。虽然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囚犯,呆的地方也是血夜城堡囚牢的单独一间,但那也是牢房,犯罪者的地方,对于血夜城堡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些地方都是禁忌的、肮脏的,这个地方会给自己的一生带来抹不去的污点。因为他们是站在血族至高身旁的人,每一个沾染到身上的污点都只会让他们永远直不起腰来。
独立牢房比公共牢狱干净,也孤寂。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囚牢建立在房屋正中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一切,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连灯火也不会有,就这样的黑暗、静止和寂寞。在迪奥洛特看来,似乎比那些嘈杂的肮脏的并且总是伴随着各种凄厉声音的公共囚牢,更加的令人恐惧和崩溃。
可是眼前的人依然这么平静,从他们回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他看起来依然衣着整齐精神抖擞,似乎这段时间他所处的地方不是囚牢,他即将面对的不是可能丧命的审判,他只是换了个地方休息而已,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人会若无其事的一觉睡到现在。
罗恩纳德似乎对于他的不解很迷惑,“生气,为什么我要生气?”他想了想,然后又笑了起来,手臂伸出栏杆缝隙温柔的碰了碰他的脸,语气柔和。
“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现在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迪奥洛特扬起脸,“法欧纳冲你动手了,你怎么样?”
罗恩纳德眯了下眼,眼角不经意的扫过门口的詹特莱德,后者立刻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他扭回头,黑暗里微微发亮的眼睛依然牢牢地钉在他身上,平淡又说不出的担忧。
“别听他胡说,我化为兽型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也知道法欧纳打人很痛……”他调皮的眨眨眼,“他就是再有理由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放心吧。”
迪奥洛特垂下眼睛拉下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还有一条没有完全消失的血痕,像手铐一样圈在那里。
冰冷的指尖轻抚着那处痕迹,迪奥洛特的表情却变得难过起来。“对不起,罗恩……”
“你在说什么啊。”罗恩纳德楞了一下,旋即无奈的笑起来。“拜托,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你是要让我担心死吗?”
迪奥洛特猛地低下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握着他手腕的手颤抖起来。
罗恩纳德默默看着他半晌,突然扭头看向詹特莱德。
“嘿,帮我个忙。”
詹特莱德倚着门框看着他挑眉。“我知道你想干嘛,不过我没那个权限放你出来。”
罗恩纳德笑笑,冲面前的迪奥洛特抬抬下巴。“没权限放我出去,总能把他放进来吧?不会让你难做的,就一会儿。”
詹特莱德和他对视几秒,然后放弃般的耸肩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一会儿哦?别做太浪费时间的事,你和他的身体都才恢复呢。”
面对他意有所指的揶揄罗恩纳德只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詹特莱德摇摇头转身出去了,大门砰的关上,同一时刻房间里墙壁上的火把噌噌噌的亮了起来。
亮起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正中央平台上从天顶直接钉死到平台下的宽大囚室,周围都是空荡荡的,空洞的让人心悸。
包围在罗恩纳德周围的栏杆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金属的一样,但当光线照亮那些栏杆质感似乎又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由地面向上直射的光线组成的一般,泛着幽幽的暗紫色光泽。
罗恩纳德反手轻轻捏了捏迪奥洛特的手,然后在他抬起头的时候笑眯眯的收回手臂,后退一步,又向他张开双臂。
“来,让我抱抱你。”
迪奥洛特的眼角殷红,不过没有哭,刚才那一声短促的呜咽就好像是幻觉一样,过去了就消失了。
看了眼眼前隔离二人的栏杆,他毫不犹豫的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与栏杆发生碰撞,却没有应有的对撞,而是完全的穿透了过去。那些看起来像是光柱一样的栏杆,似乎真的就是光线构成,丝毫拦不住有人从外闯入。
完全踏入罗恩纳德的“领地”,迪奥洛特向外看了看,一切似乎都变得离他很远,包括那扇唯一可以出入这里的门,也恍惚被人扔到了很远的地方,根本就没办法够到一样。
他略带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前进走到罗恩纳德的手臂范围里,被他的双手圈住腰。“别总是看外面,头晕。”说着,罗恩纳德低下头将额头顶上他的肩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啊。”
迪奥洛特抬起头略带茫然的看着弧线形的穹顶,那四四方方的深色线条从上面落下来,然后就变成了束缚他们的枷锁。这看似简单的栏柱似乎更深一层的戳进了心里,连同他们的情感和命运都被束缚了起来。
“我听血祭说……法欧纳他们去风家海岛了……”
“嗯,所以我还得再让你等一段时间呢。”罗恩纳德闭着眼轻声笑道。“没关系,实在不行……你睡一觉就过去啦。”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轻盈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怀念般的忧郁。
“睡过去的话,就没有关系了……”
…·…
“为什么还不睡呢,迪奥?”
“……为什么要睡……他们都在看着我……”
“看着你……谁在看着你?”
“赫瑟尔,母亲,老师,父亲,还有他们……”
“那已经过去了,迪奥。他们没有在看你,现在看着你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你也觉得我应该很强很强才对吗,罗恩?”
“不,现在这样就很好,迪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如果你变得很强很强的话,或许我就没办法这样一直看着你了吧。”
“啊……如果我一直都这样的话,你也会一直看着我吗?”
“是的,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所以,睡吧,迪奥。”
“睡过去的话,就没有关系了……”
…·…
白夜将至,细微的淡色光芒从月影周围的云层之下慢慢的渗透出来,云端巨龙拍动翅膀打散凝聚的云雾,将红月的亮度铺满整个赤红结界。
除了这里。
詹特莱德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点起一根烟百无聊赖的抽,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里面的人时间有点久了,就听到旁边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迪奥洛特踏步走了出来,长发垂肩脸孔秀美,黑曜石般的瞳孔内敛安静,浑身上下的气息温和恬淡。
詹特莱德有些惊奇,总觉得他的反应平淡的太让自己失望。
“那个……谈好了?”甩灭手里的烟头,詹特莱德站直身体看着他小心问道。
迪奥洛特抬头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有什么可谈的?放心,不会让你为难。”说着他随意的摆摆手向前走去。“我还得回去处理那一堆工作呢,不陪你闲聊了,早安再见。”
詹特莱德:“……”
看他悠悠然踏过走廊一个拐弯消失身影,詹特莱德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不对呀……”先前在屋子里的时候还寻死觅活泪眼朦胧的……怎么一见着真人反而没事了?难道两人要分手?!
觉得自己想多了的詹特莱德默默叼起手里的烟用力甩甩头。
这种猜测还是别再有了,要是被血祭知道或许会被他挂到城墙上去。
左思右想他还是放弃了回去看看罗恩纳德的决定,甩了甩袖子径直离开。
“啧……法欧纳那个混蛋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二十五夜 昼曜囚风之锁【上】
那天夜里,她听到世界被撕开的声音——
“这位是帝梵代尔皇家裁判团的法欧纳·安卓洛斯·梵卓大人,司帝梵代尔刑律司司长。”
“赞美法兰。尊敬的安卓洛斯大人,潜龙岛欢迎您的到来。”风荼羽脸上露出轻和有礼的微笑,半眯起的细美眉眼温柔舒展,整个人的气质让人感觉异常和谐舒心。
法欧纳以一向冷漠理智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几秒之后淡淡点头,语气淡然却不冷硬。“赞美法兰。未来几日多有叨扰了。”
风荼羽浅笑淡淡不多言,抬手示意踏出界门的一行人随他上前。“家父身体抱恙不便亲自迎接,希望大人谅解。”
法欧纳快速的扫视着周围的风景,轻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也不知寓意为何,语调依然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无妨,本就是突然到访,不用太过拘于礼数。”
风荼羽抿唇浅笑看着前方,绚烂艳阳灌入明亮的艳红色眼瞳之中,却将温度尽数过滤了去,预留在中心的不过一丝冰冷而已。
“礼不可废,风家本就是残骸般的氏族,若是连礼数都不再顾及,那就真的没有什么能保留下来的了。”
法欧纳脚步微顿,若有所思的看向前面带路的银发青年,片刻后收回视线。“你的原名是?”
风荼羽脚下一停,回眸望着他淡淡笑了。“没有呢,大人。”
“……”
“我们这一代风家人,因为无法完全继承洛温德的血统记忆,已经失去了获得那个姓氏的资格了呢。”
…·…
风舞扬穿着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外套长裤举着伞坐在牧场边缘的木栏上,一边看着那些到处跑走的牲畜一边和身旁的邵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感觉到了很强的元素波动啊。”她仰起头看着碧澄如洗的天空喃喃道,“还以为会更晚呢。”
“五小姐在担心?”邵禾手里拿着一把小麦喂站在自己肩膀上的鹦鹉。盛秋时节农场里的稻谷都熟了,于是他很大方的让自己的小宠物吃了顿好的,虽然这些麦子的来历不是很光明正大就是了。
“担心?不啊。”风舞扬晃着腿幽幽地说,“该来的迟早要来会发生什么我早就预料到了,现在也只是等结果而已。”
“我相信家主和大少爷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邵禾笑眯眯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