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今天出门了?”冷场许久,风舞扬有些受不了的挑起话题。虽然她不很爱说话吧,但是和这个男人同在一片空气下的时候安静只会让她坐如针毡。
“唔,开会。”他简单的回答。
“哦。”她其实也很没兴趣听他回答。
“对了……”又过了片刻,索拉德突然放下杯子开口。
“嗯?”
“……这两天晚上似乎风很大,风小姐记得关好门窗啊。”
“……多谢提醒。”真是个好公爵啊。
“不用,应该的。”索拉德微笑接受感激。
“……”让人无语的男人。
很快的解决掉下午茶,索拉德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坐下去而是很快站起身整理衣服准备走人。
“您似乎还有事。”风舞扬看着他挑眉。
“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公爵大人浅浅一笑风华无边。“虽然咖啡很提神。”
“那么请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比他还累。
“那么,晚安了,风小姐。”索拉德抬起一条手臂一边示意一边向外走去,侧脸上弯起的唇角弧度显得很深刻。
“……晚安。”还没天黑吧公爵。
“请记住我的忠告。”出门一刻索拉德又一次停顿了一下。
“这里的夜晚是很危险的。”
“……谢谢……”如果他不说的话她还不会感觉到什么,现在这么一说……风舞扬突然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小镇真的很诡异。
只是那个唯一的大活人已经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就是不离开她也不可能说拉着他聊上一整晚以调整自己莫名惶然的心情。
恋恋不舍啊。葬雪走到门口坐下斜眼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风舞扬呼呼轻笑。
“……”她能不能现在就弄死这只混蛋老虎?
…·…
空气中弥散的红雾不知是水是尘,张狂的占据全部视线,蒙蔽头顶那黑青的天空,如同搅乱的抽象油画,充满惨烈感,就像是刚刚结束血杀的战场,仅是视线所见就仿佛能够感觉到那种厚重的令人无法承受的血腥,带来心理上的极度不安。
蔷薇花肆无忌惮的盛放在地面与古堡的外墙上,狰狞的尖锐藤条盘踞如同怪兽一般,那尖刺就是獠牙,花朵就是死亡的诱惑。
苍白修长的指尖毫无顾忌的抚摸花瓣,然后看它们枯萎陨落,又会以极快的速度长出一朵新的来。
半长及领的发丝黑如檀木般隐隐发亮,男子半垂着眼注视着手下的繁花,紧抿成刚硬线条的薄唇仿佛在隐隐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伸手扯下一朵蔷薇放到唇边,薄唇轻掀。嗓音低沉而冰冷。
“最好我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冷风张扬,蔷薇花相互推挤摩挲发出飒飒的轻响,就在这令人不安的响动中,本来只有男子一人的安静的蔷薇园里,突然自血雾中浮现一股股浓重的不详的黑雾,那些黑雾缓缓聚集成一团,如同流动的墨色,缓缓抽长形体,端正形态,变成一个个完整的人形。
“赞美法兰,血色庇佑永生之子。——很荣幸见到您,香氛之国的【Prince】……血族之狼,罗恩纳德大人。”
右臂整齐划一的抬起轻叩胸口,那些出现在蔷薇园里的人影们身着统一的黑色袍子,低垂的兜帽挡住他们的容颜,只露出那一双双黑暗中明亮尖锐的血红兽瞳。
“赞美法兰。”男子低沉的回应了声,轻轻晃动手中的轻微不再开口。
静默不过一秒,来客之中有一个接着口吻恭敬地开口。
“大人,进入领地未能及时觐见您是吾等失职,但是,吾等只是在执行任务,绝对没有恶意。”
“我想你应该明白一点。”红唇妖娆轻弯,男子将蔷薇花放在怀中轻轻抚摸,发丝下的明亮眸子微微半抬,妖艳波光流转。
“在我的地盘上,一切族类皆受我庇佑。”
“你们如果没有拿出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在此地流血的人……我想你们比我更明白。”说完,他似乎颇愉悦的笑了。
来客之人的姿态放得更加恭谨。“大人,虽然冒昧了您,但是,我想这个任务您应该不会拒绝。”
“哦?”他的脸上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丝丝好奇的神情。
“大人……我想您比吾等更加明白吧……在您的领地上,来了一位……【残疾者】。”
剑眉轻抬,男子默然片刻淡淡启唇。“那是你们的猎物么……”
“我们只是奉命进行‘清理’而已……”
“来自元老院的命令吧……”男子懒洋洋的轻哼一声。
“……大人英明。”沉默一瞬,来人轻轻颔首。
“哼……”指尖挑起那朵红艳蔷薇,半垂的眸子波光粼粼,在这一片昏暗的光线之下分外明亮。
“什么时候我自己领地上的‘垃圾’也要别人来扫了……”淡漠的有些心不在焉的低沉语调,却让那些人听得有些头皮发麻。
“吾等万万不敢,大人息怒!”又是整齐划一的撩袍半跪的姿态,甚至连声音颤抖的幅度都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你们的到来叔父不得不推迟了【假面舞会】……他很不满。”黑发下蓦然闪过一道满含杀意的冷光,男子指尖的蔷薇飞快枯萎粉碎,跌跌撞撞的从他苍白的指尖散落满身。
“【假面舞会】乃我族最隆重的盛典之一,吾等就是死也绝对不敢冒犯!罗恩纳德大人,此事纯属误会,请您见谅!”
“警告你们,嗯,”男子漠视他们所谓忏悔的姿态,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清淡的说道,“这片领地的主人是我,即便是不被束缚【Sabbat】,也没有资格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我觉得你应该了解,惹恼我是会有怎样的一个下场……”
“吾等不敢。”
“至于你们说的那个【残疾者】……我会亲自处理的。元老院就不要插手了。”
“大人此事不可!”他们似乎慌乱起来。“这是领主大人亲自交给我等的任务,请大人体谅我等难处!”
“诺姆科尔?”男子的声调微微扬了扬,笑了。“你们真是很大的胆子……在一方【Prince】的面前公然宣告自己的抵抗……真的以为我不敢将你们留在这里给我的蔷薇做肥料么?”那低沉悦耳的嗓音到最后已变的阴森冰冷。
来访者垂首不安的轻颤了一下。“……吾等……不敢冒犯。”
男子轻扯黑色外衣缓缓站起,立于繁花之间却没有一丝香艳之色,那无边血雾暗色在他周身汇聚成海,将黑暗的他衬托的更加深邃难辨。
“忠告尔等。”醇厚的声嗓掺入冰冷的威压变得充满压迫感。“我决不允许【假面舞会】开始之前我的领土之上出现任何流血事件……你们可以试着不遵守【Six Traditions】,但是……”殷红薄唇弯起的弧度令人惊艳同时也毛骨悚然的阴冷,男子微抬指尖轻抚过面前的蔷薇花丛,大片凋零枯败的蔷薇仿佛在无声宣告着他可怕的力量与地位。
“我是一定会遵守【The Second Tradition】的……各位……”
“……外来者服从您的决定,【Prince】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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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依照顺序):
亲王(职位)
撒霸特
六戒律
第二戒律(领权)
第二夜 莫名猩红之潮 【下】
——这一次,不要再让你逃了。
被梦魇惊醒的时候夜幕还未过去。
夜半时分小镇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自空洞的高穹黑幕中落下,飒飒风声恍若鬼哭一般伴随而来,空荡荡的街道上散落被打坏的薰衣草和繁花,顺着肮脏的流水蜿蜒黑色的痕迹。
远处的高地轮廓也朦胧不清,道路尽头的黑暗恍若深渊的门扉,在雨幕中扭曲视线,带来万般不安的战栗。
似乎记忆里,什么时候也曾出现过这一幕。
那时的天空是红色的,艳丽而凄厉,本来美好安静的暮色在那一双双眼睛的衬托下却变了质。
——你这是在反抗吗?
略带嘲讽的轻声哼笑,藏于黑幕下的苍白容颜,那是谁。
为何她没有恐惧,只有苍凉?
——背负这种肮脏的血统,就不要祈求自己能够活得太好。
如此这般理所应当。
骤然掀起的风亦如扑上来的黑暗一般遮盖视线内的天空,血色云团下开始垂落细雨,渐渐密集,然后磅礴。
从灼热突然冰冷,身体感到疼痛,眼睛都睁不开。
那时候,有谁在背后轻轻一笑,语调缠绵妖娆。
——扬扬,睁开眼。
顺从,抬眼目视。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那不断靠近的汹涌的黑潮似乎被谁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又是倒退键,于是瞬间崩碎,粉末,消失。
一切依然如初。
有人靠着她的背在笑,微微的身体颤动似乎传染,于是她也开始颤抖,剧烈的,恐惧的——终于迎来的迟来的恐惧感。
好可怕。
那力量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
——扬扬,那是王的力量呢。
雨声太大,有很多字眼被冲走了,她听不到。
只是留下的那一句话如同带着怎样的力度,一个一个的刻上胸口,再也不能忘却。
——那是王的力量呢。
王的力量。
王的。
不属于自己。
——扬扬,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家族会被驱赶到那遥远的海岛上吗?
不,千万别说。
千万不要说出口。
不要。
——那是因为……
不,不要,不要……
“不!”声线中包含恐惧的歇斯底里。
风舞扬猛地睁开眼,暗红的眼眸此刻于夜幕下异常明亮,但那闪烁不定的光点却是满满的不安。
扬扬你怎么了。葬雪很快的爬上床蹭她的手,闪动的清澈蓝眼睛关怀的看着她。
“……没事……”耳边是刷刷的雨声不止,风舞扬做起来,睡意因为梦境而消失殆尽,余留下的冰冷不安如同毒液般扩散全身各处,引起她的战栗。
你在发抖,扬扬。葬雪低低的呜咽着。毛茸茸的温暖身体靠向她。
“我没事……”干涩的喉间吐出模糊的字眼,风舞扬安抚的摸摸葬雪的头,推了推它然后下床走到阳台门口拉开帘子。
夜幕尚未过去,倾盆大雨覆盖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掩盖下,又有多少夜行生物冰冷的眼睛注视着。
——你逃不掉了。
或许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或许是从耳孔深处溢出,那声音,异常明亮。
风舞扬抬起手指在玻璃上面写了一个字。血族的提坦语,笔画简单但勾连起来却无比漂亮的花体字。
孽。
——这一次,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记忆深处如同影子般存在不去的声音,自苏醒那一天起,紧随而来。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做。”低哑的声音叩响寂静夜色,这个时候,空荡荡的城镇,没有人。
没有一个活人。
“我只是在寻求一次自救。”
身后的白虎发出低低的呜咽。扬扬,你在说什么呢。
“所以,为了这个还没有做到的目的,无论如何……”抓着帘子的苍白手指骤然收紧,风舞扬抬起殷红的明眸,紧抿嘴唇表情冰凉。身后的白虎发出一声低呜,不安的靠过来。
扬扬……
“都不能——”“砰!”话音未落,风舞扬突然后退一步,面前的玻璃门紧跟着轰然破碎。
葬雪飞快跃起挡在她面前咆哮一声,扬扬!
风舞扬蹲在地上一手掩面,冷风夹杂大雨从阳台上扫进来,冰冷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的扑下,如同黑暗海洋中掀起的疯狂浪潮。
似曾相识的一幕。
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风舞扬抬起眼,本来明亮的红色眼眸此刻更是艳丽如血河流动,她微微抽动唇角,有些疼痛的轻哼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耳边是嘈杂的风雨声,外面的黑暗被雨幕覆盖更是深邃难辨,但是,那声音依然能够清晰的传入耳中,分外尖锐。
“亵渎之血。”
葬雪跳出阳台大声怒吼起来,风舞扬站着不动,眼中血光流转,鲜血同时从脸上缓缓流下,在她苍白的皮肤和睡衣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突然跳脱出黑暗的影子有着比黑暗更加深沉的轮廓,全部的肉体都隐藏在长袍之下,在露不出面目的黑暗里,一双猩红兽瞳冷冷的盯着她。
那视线,没有贪婪,只有冷意。
以及无边的杀意。
关于【残疾者】,或许只有两个可怜的最终归宿。
死亡,或者被囚禁。
不洁之血污染的不被承认的存在,或天生虚弱容易夭折,或者就是像她一样,有着一般血统所不能有的可怕力量。
后者,往往是被族人俘虏用以实验的最终下场。
活到这个年纪,她早已习惯在任何一个敌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