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原名宝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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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原名宝钞)-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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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挣脱束缚,回来了伽蓝寺里。

    她回来没多久,吴州就发了一场大水,好在大水刚冲进吴州城里,忽而收住了声势,虽也造成一场天灾,不过比之当年,如今幸运太多。

    偶尔仰望西湖的方向,苏小慈会看到,有一道七彩虹光悬挂在西湖上方,蜿蜒盘旋,张嘴吞吐日精月华,它的周身泛着一层凝重的水雾,山风刮过,有时候苏小慈隐隐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海水味。

    她想,或许便是那只似虫似虹的东西,救了吴州一命罢。

    后来不知站了多久,只记得太阳西斜,阳气消减,有几个人突然沿着山路来到了伽蓝寺。

    苏小慈不想见生人,一是怕吓着别人,二是人鬼殊途,不应有所交集,她撑伞转身回到了寺里,直到夜晚都没有现身。

    但她感到,那几个生人还未离开。

    ……

    夜幕降临,许久没有活人前来的伽蓝寺,隐隐有火光闪烁。

    “他们好像在拜神。”庞大的参天巨树传出地精婆婆苍老迟缓的声音,苏小慈站在树下,遥遥望着那几个人所在的天王佛殿。

    大雄宝殿塌了之后,就只有天王佛殿还完好无损。

    “这么晚了,来一座荒寺,好生奇怪。”她低声疑惑轻语。

    大树的枝桠动了动,忽听地精婆婆道:“原来是他。”

    “婆婆认得他们?”苏小慈问。

    地精婆婆回道:“滑竿里坐着的男人,就是那个回乡省亲的新科状元,之前听说他失踪之后突然又回到了家里,几经波折,高热虽是退了,可身子亏空,病殃殃的一直没什么气色,也就是还活着,咳起来像是快死了似的。”

    苏小慈有些诧异,她回头看着殿内生着火堆的一行人,回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

    竹椅滑竿里坐着的男人确实生气很淡,她甚至看到男人身上的三把真火只剩火星,一副欲灭不灭的样子。

    她还记得当时,前后有一个轿夫抬他上来,隔着遥远的距离,苏小慈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只看到男人一直捂着手帕在咳嗽,沉闷而又撕心裂肺的声音,好似将肺和血都咳出来了,他身边的小厮,打着伞一直在拭他额上的冷汗。

    这条入山门的青石长阶若是宽敞些,或许他们可以抬轿前来,至少竹椅里的男人会舒服些,不至于上下颠簸这么辛苦。只可惜这路修在山道上,又四处蜿蜒,略有些崎岖,若抬轿,实是无处下脚。

    不过,苏小慈见男人印堂有道闪烁的金光,不像是短命之相,过了这个劫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苏小慈心里一直有些奇怪,这男人病得气息奄奄,就算求仙问神也不应该来伽蓝寺这座鬼寺,怎么还赶着往这里面送?

    现在听起地精婆婆说起男人的身份,更是不解。她虽无法离开伽蓝寺,多少也听过吴州城里发生的事,因此,她知道新科状元郎好像叫做肖时书来着。

    也难怪他额上有一点灵光汇聚不散,凡天下圣贤,灵窍上一向有灵光直冲九霄,其中,便是以读书人最甚了。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苏小慈始终想不明白病得如此厉害的肖时书,为何要让人送到一个渺无人烟的荒寺,不仅住了下来过夜,还拜寺里的佛陀残像。

    “这个状元郎心思缜密,难以捉摸,上次吴州城里闹鬼,他一个凡人,居然也给他查出了些许端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此事而来?”地精婆婆缓慢回答她。

    苏小慈沉默,又朝着大殿望去,心事重重。

    其实,肖时书来伽蓝寺,肖家是很反对此事的。且不说肖时书身份不同往日,他这副大病未愈的模样,任是哪家阿爹阿娘恐怕都不肯让自家儿子跑来一座鬼事疯传的荒寺。

    奈何,肖时书一向强势,他大娘又对他有几分顾忌和愧疚,连肖老爷也不敢多说。肖时书神智清醒过来后,就一直大吵大闹要来伽蓝寺,还不准任何人跟着,最多就是带个贴身服侍的小厮和抬他上山的轿夫,家里人拗不过他,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少为他落泪,可肖时书仍旧一意孤行,不肯吃饭喝药,肖家闹得乌烟瘴气,肖老爷被气得差点中风,最后一怒之下,终是随肖时书去了。

    这会儿来了寺里,小厮和轿夫没有离开,晚上夜深人静,回想起多年来寺里的传闻,都不禁有些害怕,只是两个抬轿的汉子要比小厮胆子大些,烤着火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肖时书来寺庙的目的。

    肖时书捂着嘴沉重地咳了好一会儿,他对问话的轿夫说:“我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让我替她找回尸骨,送她投胎转世。”

    闻言的三人先是打了一个激灵,小厮更是吓得往肖时书身边靠了靠。

    那个问话的轿夫又说:“大人是不是被那个人皮屏风迷住了?据说里面有个厉鬼。”

    肖时书想了想,点点头:“或许是吧……据说那人皮是当年的顾临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不过听那个女人在梦中给我讲的事,倒是觉得她十分可怜。”

    “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事?”另一个轿夫忍不住问。

    肖时书回忆着说:“好像是她爱慕上了伽蓝寺当年的主持,可没有结果,最后被奸人害死,又被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分尸埋于不同地方,人皮也剥了下来卖给了商人。”

    小厮打了一个冷战,小声说:“那个白衣人真狠心。”

    肖时书又咳了许久,小厮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了顺气,他又才接着说:“是很残忍,不过,顾临娘似乎并不恨他。”

    小厮不解:“害自己变成厉鬼,无法投胎转世,怎么会不恨那个人?”

    肖时书摇了摇头:“起初我也不明白,但听她的口气,是说她对白衣人恨不起来,对他天生便觉得亲切。她那时死后被白衣人如此对待,留着一股怨气在人皮上,怨的是那些害死她的人,却不怨将她变成那样的白衣人。”

    小厮仔细听着,发现自己更是听不懂了,便问:“怨气?少爷,那不应该是顾临娘的鬼魂么?”

    肖时书缓慢地回道:“她跟我说,害死了吴州城这么多人的,若真算起来,并非是她的魂魄,而是一口怨气,她本身也并非顾临娘的鬼魂,只是顾临娘当年枉死,含恨咽不下的一口气而已。”稍稍歇了歇,继续说,“她还说,她的魂魄在伽蓝寺里,尸骨也应该就在伽蓝寺周围。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她的魂魄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变成了孤魂野鬼。不过有一点很危险的是,她的魂魄如今不能记起自己是谁,也不能记起是如何死去的。他们这种枉死的人,本身就对阳间还有眷恋,很多是没有鬼差引路,和踏入黄泉路的路引的,就像活着的人一样,还重复着生前的事。如果什么都记了起来,因为没有路引,就不能去地府投胎转世,找不到黄泉路,三日内,就会魂飞魄散,烟消云散。”

    肖时书说了一大段话,刚停下来,就止不住猛咳了起来,小厮扶起他和着竹筒里的水咽下特意做的药丸,他喘着粗气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最开始问话的轿夫见他有所好转,本不想再问那个女鬼的事,但又压不住好奇心,犹豫了一下,终是心痒难耐地问:“那她来拜托大人寻回尸骨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已经没了去黄泉路的路引,女鬼的怨气又为何要他来找尸骨呢?

    肖时书皱起眉头:“我不知道,”说着有些感叹地道,“要是福叔在就好了,他见的世面多,一定明白顾临娘想做什么。”只可惜,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福叔了,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什么?吴州大水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他?

    这次大水突然,去得也突然,几乎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是有些人受了伤,想来福叔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肖时书安慰着自己,找不到人,总比找着尸体强。

    “那么,大人,你觉得顾临娘的尸骨埋在哪儿?”轿夫又问。

    肖时书闻言,收回心神,默了一会儿,他环顾四周,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亲眼看看,能找到蛛丝马迹。”

  ☆、第六十七回

  白蟾宫挟着殷孽赶回吴州,掐指算了算,青兆的肉身大功告成应该就在这一两日,本想趁着还有些时间,回伽蓝寺再找找红伞,结果刚进吴州,白蟾宫便愣住了。
  他取走了龙珠,原以为吴州早已大水成灾,哀鸿遍野,可亲眼所见,整个吴州竟安然无恙,只有靠近西湖的地方冲倒了一些房屋,听说伤了一些人,却没有一个人因此丧命。
  西湖一派宁静,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白蟾宫不敢置信,到西湖边想要看个究竟。
  殷孽跟在他身后,在西湖边,当看到湖中上空,有一只微微透明的虹色小虫,它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十分惧怕地飞快窜入了水中,殷孽看了眼白蟾宫,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东西似乎很怕你。”殷孽试探着问白蟾宫,仔细盯着白蟾宫面无表情的脸,“你取走龙珠,却没有造成水淹吴州,那只虹色小虫贪食日中阳气,是不是……”
  白蟾宫没有理会他,掐指一算,当下心中一片了然。
  原来,失去石晷的依托,那虹色小虫被他丢进水里,情急之下,将风水穴眼当做了巢穴盘踞,它本是因龙珠而生,身负龙气,又本非活物,是谓“怪异”之物。如此阴差阳错,被穴眼误认成“龙珠”,竟将湖水镇住,变成了一颗活着的“龙珠”。
  白蟾宫不禁有些感叹,造化弄人,果然冥冥中自有注定。
  殷孽见白蟾宫不肯说话,自己掐指一算便也知晓了因果始末,心底忽而又不是滋味几分。
  这白蟾宫一意孤行取走龙珠,本就是不管凡人死活,恐怕都想好了会造成多大的天灾,害死多少人,欠下多少命债。却不知怎么钻出个小虫,莫名其妙镇住湖水,倒让他们都皆大欢喜了!
  老天爷到底是不是瞎了眼,为何事事都偏袒白蟾宫?这百年难遇,闻所未闻的事,都给他遇上了,白蟾宫这人又有什么理由什么都跟他争!
  机遇机遇,他从来都一心求道,千万年了,简直是一机难遇。可白蟾宫无心向道,事事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倒是十机九遇!
  是什么让白蟾宫做任何事都毫不顾忌?殷孽想,恐怕就是这老天爷老眼昏花,看不清,看不清!
  越想殷孽便越觉得胸闷异常,鱼梗在喉,那双盯着白蟾宫的眼睛,嫉妒的火花似乎都快要溅出眼眶。
  “慕长宫,之前贫道问你敢不敢随我去见一个人,你想好了吗?”他不信这世上什么都包容着白蟾宫,他就要亲眼看看白蟾宫崩溃的模样,让他尝尝挫败与绝望的滋味。
  白蟾宫回身看向殷孽,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样,一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事,似乎自己若不答应他,他便会耿耿于怀,纠缠不休。
  于情,白蟾宫不想答应他,因为殷孽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理,他又觉得他应该去看看,毕竟殷孽并非省油的灯,现值紧要关头,他需提防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权衡片刻,不管是什么,白蟾宫想,除非是白龙女复活,否则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他了,就当是随了殷孽的心愿,好让他死心,他决定答应殷孽,随他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
  白蟾宫隐隐希望那个人就是白龙女,却又心知此事绝无可能,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忐忑,随着殷孽来到了青牛洞。
  当日他在洞府内救走肖时书,已不是第一次来此处,再来这里,随着殷孽沿着洞壁两侧的火把越往深处走去,白蟾宫不知为何,心底越是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又不太像是初时对白龙女之事怀着一丝希望,可就是觉得,越是跟着殷孽往里走去,就越是心乱如麻,似是感到前方的石室里有什么他绝不能看到的东西。
  当快要随着殷孽走进他修炼制丹的石室时,白蟾宫突然停住了脚步,殷孽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在石室门口前停下,转身看向身后的白蟾宫,他扬起嘴角微笑起来,问白蟾宫:“怎么不走了?”
  白蟾宫踌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殷孽,语气颇无起伏地问:“你到底要带我见什么人?”
  殷孽一扫拂尘,指向石室内:“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蟾宫无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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