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瞧见怪家伙和你朋友走在一块。」
「怪家伙?」犬铎沉吟着,瞧见东方肖从花厅旁的通道走来,开口道:「我朋友来访,打扰到你和修了吗?」
「无妨,修睡了,我只是听到对话声才过来瞧瞧,别介意我。」说着,他朝瞿獒颔首。
瞿獒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你忘了?那家伙在十多年前突然冒出来,大伙都觉得奇怪,所以称他为怪家伙。」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时北方的人类已经寥寥无几,而且都是些老人家,结果突然冒出个年轻小子……」那时还在他们族里引起热烈讨论,而如今……「东方,这么看来……零那家伙恐怕不是人。」
东方肖脸色一沉。
「他肯定不是人,这十年来,北方之地一般人类根本受不住,就连我都待不久。」瞿獒说。「是说,你朋友怎会跟他走在一块?」
犬铎面色凝重地看着东方肖。
东方肖一时之间陷入天人交战。
他该前去支援禾岁,还是留在这里保护重八?
封古城。
整座城就建在高崖边,可以眺望被封印的天都城。
看在杜千年眼里,这座城阒黑得像是被什么占领,嗅闻不到半点人类气息。
打开尘封许久的城门,眼前是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街道,没有其他色彩,令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没来由的,他的心开始发慌。
「走吧。」炎禾岁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则发出火,照亮前方的路。
瞬间,心里的不安像是被驱逐,杜千年看着他,有股冲动想要拥抱他。
说到底,这人才是真正的无敌,只要是他说要做的事,他向来只有附和,不管前方是多么难以跨越的险境。
有他陪伴,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很无敌。
然而,尽管如此,心底角落还是有抹惶恐,直到踏进长街尽头的十域侯爷府,看见那人——
「之前探测到你的气息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禾岁,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独自坐在厅上的男人,尽管身处黑暗,浑身却散发着阳光般的光芒,一身月牙白衬得他儒雅斯文、俊秀翩翩。
没有恶灵的腐朽气味,更没有半点暗黑气息,整个人光风霁月得令人感到舒服自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他想像的也差太多了吧!杜千年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
「大概有几百年了吧。」炎禾岁牵着杜千年走向他。直到站在尧雷面前,才放开杜千年的手,给尧雷一个大大的拥抱。
杜千年瞠目结舌。
这么热情是怎样?
是两人曾有一腿,还是……
「两位侯爷是至友,而且十域侯还是百木侯的表弟。」零解释着。
至友?那为什么禾岁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况且,这回要前来封古城,禾岁也什么都没说,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刻意隐瞒。
不过,眼前这男人竟和东方肖是表兄弟……要说东方肖是这空间里的恶鬼,他还比较肯相信。
「零,你回来了。」尧雷顺着声音望去,勾着温雅的笑招呼他,又回过头对炎禾岁略带歉意的说:「抱歉,一直隐瞒零的身分,我盼望圣钥解开王朝诅咒盼望了好久,怕有人阻碍才要零秘密进行,禾岁,你不会见怪吧?」
「不会,我能够明白你的顾忌。」
「那就好。」他猜炎禾岁已经知道零的身分,才干脆主动道出,果然,炎禾岁的反应证实他的猜测。
「侯爷,紫衣呢?」零向前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坐回椅子上,问起伺候他的式神。
尧雷掏出一张破损的纸人。
「上回我要他出去办事,结果遭到野兽攻击,逃出来时就变回纸人了。」
这时,杜千年才惊觉尧雷根本是……
「尧雷的双眼看不见,打一出生就是如此。」炎禾岁淡道。
惊愕地点着头,想起自己进入壁画时,四大诸侯之子唯独没瞧见尧雷,原来是他不方便在外走动。
「想来这位是你带回的贵客,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多多包涵。」尧雷笑得一脸抱歉。
「不,你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杜千年呐呐道。
听犬铎说,有很多人都人间蒸发,他原本以为,也许尧雷在异变下,早变成食人恶鬼,不过眼前所见实在不太像。
这完全颠覆他以往驱魔的经验,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暗黑气息。
问题是府内充斥着无形的压力,怎能不伤到他?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那么……可知道如何解开诅咒了?」尧雷问得自然,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侯爷,还不知道方法。」零恭声回道。
「是吗?」尧雷还是噙着笑。「无妨,都已经等了千年,又怎会在意多等一会?零,先去准备一间客房,好让禾岁两人住下。」
「是。」
「禾岁,我有话跟你说,可否请另一位回避?」
「这……」
「我到外头走走。」杜千年很识相地闪人。
不要他听他就不要听,反正他们是至、友嘛,几百年没见面,肯定有话想要说到吐,他又何必打扰人家?
「别走远。」炎禾岁嘱咐着。
杜千年回他一个鬼脸,便大步往外走去。
走到外头,他突然觉得很凄凉。
但不是指他的心境,而是这个空间。
四下只有各式怪岩,没有花草树木,天上也没有星月,这个地方贫瘠得让人觉得好凄凉。
杜千年边想边叹气,眼角余光扫见怪岩旁似乎有抹影子,抬眼望去,惊见是一个孩子蹲在怪岩旁。
怪了,不是说没有人吗?他疑惑的皱起眉。
「这位……小朋友,你在……」杜千年走近询问,那孩子缓缓回头,没有瞳仁的眸直睇着他。
他吓了一跳,但不是因为小孩子没瞳仁,而是小孩子是鬼魂。那为什么他感觉不到鬼魂的气息?
寻思间,那孩子如蛇般攀至他脚边,他顿时动弹不得。
这状况太吊诡,毕竟他腰间系着符咒,左手缠着菩提挂珠,右手戴着银制十字架链,噬邪剑还挂在腰间,长弓背在肩上……×的!他都全副武装了,还能搞得他动不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话说回来,他一个驱魔师要是连小鬼都搞不定,真的可以不用混了!
「回去。」他凝气低咆着。
瞬间小鬼消失不见,松口气,打算走回去别离厅堂太远,但一回头,竟是转入一个房间里。
环顾四周,摆设不算奢华,但看得出相当别致,重点是,他不过是转个头而已,这背景会不会变太大了?!
如果他再转个头呢?
再回头看见的是门板,他悻悻然地啐了声,转身看向屋内,突见一抹身影出现在面前,吓得他倒退两步,背抵在门板上。
「靠!你到底想做什么?!」话一出口,巨大的气场仿佛在瞬间暴冲,充塞整个空间,他被压得直往地上趴。
杜千年死命地抬头,瞥见那低垂着脸的影子,竟是——「姬如九?!」
他震愕不已。
那气息、那神韵,确实是姬如九,问题是,姬如九的魂魄为何会在这里?
如果眼前是姬如九的魂魄,那么……自己是谁?他不是姬如九的转世?
而眼前的姬如九看似当初在英国古堡里,将他拉进十八王朝的恶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姬如九」身子不动,那脸却一直逼近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竟在瞬间变得狰狞,仿佛承受无数怨念而被扯入气场里,形成冤魂之首,失去意识,只想吞噬所有魂魄——
「千年!」
他蓦地张开眼,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只见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而他就站在厅堂外不过十步的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好吧?」零睇着爆出一脸冷汗的他。
「我……」
「千年。」
炎禾岁的唤声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勉为其难地勾着笑,随即走向炎禾岁,一把将他拥住。
「千年?」炎禾岁有些意外他突来的热情。
零见状,深吸口气转过身。「侯爷要是和十域侯已谈完话,请先到房里歇着,晚点我再备些干粮送上,请跟我来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炎禾岁轻拍着杜千年的背。「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杜千年缓缓推开他干笑着。
怎么办?要跟禾岁说吗?
说他不是姬如九,说正牌的姬如九已经被冤魂给吞噬,成了无意识的气场?
可一旦说出口禾岁还要他吗?
他在犹豫,因为隐瞒向来是他不耻的行为,但要他坦白……他做不到,他怕失去,也怕禾岁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是吗?那就先回房吧。」握紧他异常冰冷的手,炎禾岁带着他跟上零的脚步。
「这间房。」零停在门前,等到两人到来,才推开门。
那一瞬间,杜千年瞧见房内有另一个自己,不禁瞪大眼。
「千年?」零不解的问着。
杜千年怔愣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没有感觉到异状吗?
零疑惑地注视着他,但炎禾岁已经拉着他往内走,零也只能关上门,迈开脚不看他们的温存。
房内,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让杜千年喘不过气,而角落里那一个自己正朝他笑得阴冷妖诡……
这是气场里最容易出现的幻觉,他告诉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意,可姬如九的出现撼动了他,仿佛在他坚不可摧的意志上敲出一条缝,让他无法阻止恐惧的发生。
「千年,你的脸色不好。」炎禾岁拉着他坐到床上。
他看他一眼,笑得万分勉强。「没事,倒是你,和十域侯聊了些什么?」他转移注意力,忽视内心的恐惧,不让恐惧成为利刃,从身体深处戕害自身的意志力。
「也没什么,不过是他担心会吓到你,所以要我小心,别让你太靠近他。」瞧他笑得勉强,炎禾岁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
千年不说,他也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天官体质让他极为敏锐,气场的压迫更是会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为什么?」把头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匀的心跳声,一震一震地仿佛将他体内的恐惧给驱离。
「因为他会不由自主地吸食人气。」
杜千年一怔,抬眼看他。「那……」
「你猜的没错,北方的人会消失不见,确实是他造成的,这就是他异变之后的下场。」
事实上,狼族人近年来有不少失踪人口,他怀疑也是尧雷所为。
杜千年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
十域侯吞食人气,造成冤魂无数,可是……姬如九的魂魄又怎会在此?而修又说,这个世界发生异变是恶灵作祟……如果说,姬如九的魂魄没有转世,而是被恶灵给擒住的话……
难道,恶灵就在这里?
但他感觉到的冤魂气场跟恶灵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他的脑袋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千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蓦地回神,笑得极为虚弱,干脆往床上一躺。「哇,这床有被垫,好舒服喔。」
「千年,如果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
「嗯。」他伸出双臂,搂着炎禾岁。
他还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禾岁。
如果他要净化气场,势必得净化姬如九……那么姬如九就会彻底消失,到时……禾岁会不会恨他?
第五章
是梦还是现实?
当杜千年张开眼时,竟是站在荒芜的庭院中。
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焦黑的怪岩,还有脚边微弱的光线,仔细一看,原来是他戴在身上的明珠掉落一地。
「×的!连睡觉都要整我?」他连骂人都没力气,弯腰拾起明珠。
他厌恶这种状态,会让他想起自己不被当成人的那段日子。
突地,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泣,然而声音仿佛是从地心传出的,参杂着古怪的呜咽。
那种哭声他并不陌生,是鬼魅的哭声。
可是,此时此刻,却觉得异常厌恶。
因为此刻他被困在梦中,而且他心情不好,不想待在这么负面气息的空间里。
看了看四周,哭声越来越接近,叹了口气,杜千年决定把自己打醒。
不是他要说,他真的很能做梦,如果有参赛项目是做梦的话,他绝对有把握拿金牌,所以,当做到厌恶的梦时,他也悟出一套让自己清醒的办法来。
那就是——痛扁自己!
他握着明珠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俨然忘了自己有神力加持,一个拳头把自己打飞,跌落墙边。
「我这个白痴……」他捂着脸,痛得双眼蓄泪。
好痛!他扁嘴,突地呆愣两秒,瞪大眼,手贴着颊,发现那里竟烧辣肿胀起来……
「这不是梦吗?」他喃喃自问。
如果不是,那这里又是哪里?
他明明就躺在客房的床上,见鬼的,怎么会连自己几时离开客房都不知道?
更何况,禾岁就躺在他身边,怎么可能他离开了,禾岁却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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