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还有一名新纳的妾还在等着他。
沈清轩重新睁开眼,眼神又复沉静,颤抖的指尖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沉稳的搭在一旁。
一切恢复如常。
圆房?是,会的。
沈清轩心里想着,但不是现在。
对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来说,旖旎缱绻只会让她产生眩惑,真以为自己飞上了枝头,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不再履行三从四德,甚至会进行一场谋杀与背叛!
必须先冷着她,让她明白,即使她是自小服侍他的女人,也没有一点例外。
只有冷够了,冷到她明白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妾室了,再给她一个孩子,让她有一席之地。她便会乖乖的,相夫教子。敬重正室。
沈清轩又眯起眼,到底要不要娶正妻呢?从他自身经历来看,为免家庭波折,男人一妻已经足够,其实或许一妾也就够了。只要能传承香火。
否则有了正妻,他真的不能再逾越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叹,如果伊墨是女人就好了,直接娶进正房,写入沈家族谱,逃也逃不掉。便是他死了,伊墨再活个千年万年,他也是他沈家人!
啧。
沈公子摇了摇头,无声发笑,也暗自心寒。
他对伊墨,居然有了不可忽视的占有欲,这比情欲更可怕。
17、不详 。。。
楠木小楼烛火透亮,新纳的姨娘小桃坐在床畔,因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又是新嫁娘,就在屋中独坐了许久。她觉得很久,自下午一抬蓝色小轿将她送进这并不陌生的小院开始,时间就流逝的缓慢起来,慢到令人心焦。甚至莫名其妙的歪在床上睡着了,醒来,夫君却不仍旧不在身旁。
小桃不敢乱动,即使已经觉得身体僵硬了,却仍旧不敢有一丝动弹,垂着颈子,看着自己粉色手绢继续苦等。又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了此时倍感亲切的轮椅轱辘的声音,小桃轻轻嘘了一口气,脑中绷紧的那根神经松弛下来,女儿家嫁人的羞怯心情又重新涌上心头,粉腮微红。
沈清轩上得楼来,在外室挥退了婢女们,自己操纵着轮椅靠近,而后推开了厢房的木门。呈现在眼前的便是梳了妇人云髻,正羞羞怯怯低了头的新妇,侧身坐在床畔,烛火映着那小小耳廓,一片通红。
沈清轩望着那身影,眼中眸色变幻着,高深莫测。待他靠近过去时,已经是惯常的微笑,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微笑所展露的温和,再无别的任何情绪掺杂其中,没有人能从他的微笑里看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能。
沈清轩停在小桃面前,两人面对着面,小桃羞怯万分,将头埋的更深,全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样,只知羞怯,不知其他。沈清轩伸出手,托起那圆润下颌,让那粉颈抬起来,他只觉手中软腻,鼻息间传来阵阵幽香,平时里不曾细看的丫头,此时穿起绫罗绸缎,戴了珠花流苏,倒也陌生几分。加上那一抹娇羞,沈清轩心里想着,这也算得上是如花美眷了。
放在平时,沈清轩也是不忍心为难她的。怎么说,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沈清轩记得她跟在娘亲身后刚来自己屋中的那一天,也是怯生生的模样,躲在娘亲身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只小兔儿。不知不觉,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已经可以为人妻母了。不得不让人感叹光阴易逝。
小桃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觉心头一阵乱跳,仿佛揣了只活泼泼的小兔子在怀里,又是羞臊又是期待,嫁人本是女儿家一生中的大事,况且夫君又是知根知底的,虽是身体不好,却一表人才,家道又殷实,虽是做小,心里也是欢喜的,日久天长积累的钦慕与不可告人的心意,一夕成真。小桃就想着,日后要对他好些,更好些。侍奉枕畔,端茶倒水,自不在话下。日后姐姐进了门,也要对姐姐好,不与她争风吃醋,像二姨娘对沈母一样毕恭毕敬。只求安稳,阖家幸福。
小桃是这样想的,一如当年的二姨娘初进沈家,同样是做小,同样的心情。
可沈清轩并不作这样想法,他只托着小桃下颌,将那粉腮摩挲了片刻,就收了手。而后,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小桃无比熟悉,放在以往,甚至会觉得亲切。因为这意味着主家对她的怜惜。而这一刻,小桃看到他的手势,只觉心神恍惚。不能明白为何。
那手势的意思是:你早些歇息。
木轱辘的声音又响起来,沈清轩做完手势,转身进了书房。留了小桃一人,坐在床畔,久久不能回神,又不知多久,她眼眶逐渐通红,坠下泪滴。
一夜如此,第二日晌午,小桃以姨娘的身份被移至别院,随了两名丫鬟和婶母,当夜仍旧独守空闺。第三夜……第四夜,夜夜如是。
沈府中南边庭院本来就属沈清轩,套院的格局,主院便是那楠木小楼,院中门庭九转十八弯,自然也有专置妾室的别院,小桃就住了别院。
丫鬟们嘴碎,悄悄讨论此事,很快便在府内传的风生水起,都说大少爷不喜欢小桃,小桃枉攀了高枝。这些私底下的议论不知怎么流传到外面,外面的人三教九流,各色都有,嘴里也就粗俗了些,谈扯时又生出新猜测,认为沈大少爷患有“隐疾”,所以才让那娇美妾儿守了身。这流言不知通了甚么渠道回到沈府,一时议论这事的人多不胜举。终于有一天,惊动了沈母。
沈母与夜半时分来到儿子房中,见他床上孤枕单衾,脸上也毫无行了周公之礼的喜庆模样,心中疑窦落实了,只是这事又不好张口,就默不作声的找了郎中来。
沈清轩先时还狐疑找郎中来作甚,后来就明白了。只好摇头,写了行字,说我好得很。将人打发了,一个人闭门在屋中生闷气。怎么能不生气呢?他除了膝盖以下的部分被彻底冻死不能动弹外,别处都好好的,却被人以为身患“隐疾”。啊呸!
晚上一人躺在床上,生了一天闷气的沈清轩从枕下取出那颗珠子来摆弄,滴溜溜的圆珠叫他用指尖拨弄着在床头滚来滚去,滚了十几个圈,沈清轩才拿在手里,用指甲叩了叩珠子,道:“这圆滚滚的小东西,无孔无眼的,收在荷包里丢了怎办?你倒是给我串根线呢。”
他对珠子说话,珠子哪里会理他,一人一珠寂寞相守了盏茶功夫,沈清轩居然消了气,心情莫名转好。熄了灯,重新将珠子塞进枕下,枕着睡了。
第二日醒来,在床上洗漱完了,沈清轩习惯性的揭开枕头拿珠子,欲放进荷包里贴身带着。枕头刚一揭开,他便愣住了。
只见那原本无孔无眼的红色珠子躺在那处,身上却被一根金缕横穿而过。
沈清轩脸上就露出了笑,那笑意从挽起的唇角一直蔓延到黑亮眼底。这笑意保持了一天。
当夜,睡在榻上沈清轩又用指甲叩了叩胸前红珠,道:“我听许明世说他去找你了,可是真的?要是真的,你也该知道你手中那两件宝物,叫我许了他了。只是我当时为了圆场,才撒了谎说东西在我这。你若不想给,来日不给他就是。反正修炼成果本身就是空口,全凭我一句话,赖就赖了。”
说完他便等那红珠动静,等了又等,红珠仍是红珠,呆头呆脑的在他胸前趴着,一动不动。
沈清轩等的困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第二日又醒,还未睁开眼便察觉不对,鼻尖凉凉的,隐约有抹不同寻常的寒意。沈清轩猛地睁开眼,只见脸侧枕上摆了一件白色衣裳,衣裳上立着一个小小的紫铜色小鼎。
沈清轩下意识的低头朝自己胸前去看,那颗红珠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一下,滚到锁骨的位置。
冰凉凉的。
沈清轩却觉得自己热了起来,仿佛身体里燃起了一道火焰,将他胸腔里那颗维持生命的不停跳动的东西,烧的热烈无比。
闭了闭眼,沈清轩听见自己心里喊了一声:伊墨。
伊墨。
那无声喊出的两个字,蕴着让他自己都心动的深情。
自此,每夜沈清轩都会找些事来,说想看那传说中的孤本典籍,据说只有宫中才有收藏,说的神往了,能自言自语很久才迷糊着睡去。第二日睁开眼,那书就出现在枕畔,静静放着。
打开书页,里面眉脚处皆有笔墨字迹,显是历来阅书的人边看边做的注释,沈清轩翻了翻,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行周正的字迹。是伊墨看时所做,沈清轩没有任何质疑,立刻就确定了。
看书时,就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意蕴含在里面,看的认真,又缠绵。
这样又过了近半个月,沈清轩盘算着,将冷落了一个月的妾室明日召来,圆了房事。
冷了一个月,也够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妾,来日也是他孩儿的娘亲。
这日晚上,沈清轩又躺在床上,拿着珠子,将自己的盘算说了,说到明晚行房,沈清轩迟疑了片刻,才道:“也不知同女子欢愉起来是何滋味。”而且,就这方面来说,他真是新手无疑。虽然身体也知道云雨,但毕竟前次是由伊墨主导的整场进程,他只需躺着就行。而明晚却是由他来主导,他却又身体残缺着,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疙瘩。
第二日醒来,沈清轩习惯的摸向枕边,一入手就是纸张的沙沙声,睁开眼细看过去,沈清轩脸上瞬间又是通红,忙揭开床帏做贼般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将那书册画图全部拢进了被窝里。
这一次伊墨送来的,全是春宫。各种姿势,有图有字,注解细致。就是黄毛小儿看了,也能心领神会。
沈清轩闭在屋中,不允人打扰,又关了自己一天。整整一天,他的脸都是红的。
原因无他,那图中但凡轻巧省力的,无需用腿力只需腰力的动作,都被伊墨用红笔圈了出来,还用他那周正端庄的字体,做了小提示。例如:此势可行。之类。
当晚行房。
小桃真正成了新妇,脸颊晕红着,神态里有了一股妇人的风姿绰约。
沈清轩陪了她一晚,第二天却又回到自己小楼,独自入睡。小桃便知道,这个人的心思,原来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一个多月后,小桃早饭时突然捂着嘴退了出去,身形虽依旧窈窕,沈清轩却从她的背影上看到了痕迹。
想到那细柔身子里有了自己骨血,沈清轩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情绪,这情绪甚至冲破了他阴郁冷酷的内里,绽露在他脸上,那是一种要做父亲的祥和喜悦。小桃掩着唇再回来时,便发现坐在桌旁,那始终宁静淡远的夫君正冲着自己微笑。虽然自己夫君天天都在笑,小桃却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笑容,笑起来时,暖如春风,仿佛一夜江南。
这笑容一半是给她的,一半是给她腹中那尚未有任何形状显露的孩子。
沈家即将有第一个孙辈,即使是偏房生养的,沈家也高兴的很,对小桃的照顾比先前就丰盛许多。小桃被冷淡时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心中有些不平,后来腹中有胎,又得了不少关照,这不平也就慢慢淡去了。她的夫君仍是对她淡漠的很,自从有孕就不让她再伺候左右,一天也就饭桌上见一见,到了晚间仍是各自安歇。小桃对此也不怨怼,心里明白夫君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何况她只是个小,有了孩子将来就有了指靠。就算不得宠爱,将来姐姐进门,也不怕被欺辱。就这样,小桃脸上也祥和下来,有了将为人母的温善慈祥。
沈清轩心中高兴了多日,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晚上对珠子嘀咕的时间明显少了,而是批着衣裳坐在烛火旁想着给自己孩子取名的事,也不知是男孩女孩,就想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等他把名字在心中敲定了,才想起来,有几日没同伊墨说话了——虽然是他对珠子说。但他知道伊墨能听见。因为那珠子是伊墨的血凝成的。
这晚便拿了珠子,又说起儿女的事来,写了自己想好的名字,写在纸上,举起来给胸前那珠子看。那脸上虽仍是淡淡,神采却飞扬着,欢喜的溢于言表。直至半夜才睡。
第二天还没睁开眼,沈清轩想起前夜的事,就迷迷糊糊的探手朝枕边摸去。那里会有伊墨的东西的,他知道。
手却扑了个空。只有锦缎的光滑,而无其它。
沈清轩犹不信,立刻睁开眼,在床上翻找起来,翻来覆去,折腾了一身汗,连被褥都滑落到地上了都一无所获。
“……居然都不送礼么?”沈清轩叩了叩珠子,似笑非笑的戏谑道:“真是小气。”
那珠子从来没有回应过,今次也不例外。
沈清轩解了锁扣将珠子捧在掌心里,细细验看,毫无异常,仍是红红血色,浓郁发亮。看了半晌,重新挂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