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妖异志作者: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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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妖异志作者:夏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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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柳童的声音轻如蚊吶,需要靠得十分近才能听清,而后大概是被吴正微笑的端正态度感化,渐渐变得放开了一些。头也不再低低垂着,虽然视线仍然不时不自觉的转移开看向别处,不过举止神态都能看出来放松了不少。
  面对颇有些混乱的描述,吴正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微笑着,耐心的倾听,适时补充一两句话,让柳童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柳童和吴正的低低絮语,飘荡在包裹着整个医馆的草药味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其实并不是不能帮助柳童描述,那些混乱不堪的描述要理清楚十分简单,不过段容西并不打算帮忙。他靠在窗边,看着吴正和柳童面面相对的身影,心想,腾出空间让他们两个去交流就可以了。说不定,吴正和柳童之间有着无可思议的缘分。
  讲述的时间意外的长,等到吴正在黄卷纸上写上他端正大方的字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稍等。”吴正拿着方子,走到大堂吩咐人抓药。
  内室里只余下段容西和柳童两人。
  “他是好人。”柳童走到段容西身边说道。他的脸上的神情安定不少,想来是被吴正安抚的。
  段容西凝视着对方,“你喜欢他吗?”
  “主人说如果是好人就可以喜欢。”柳童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因为被紫藤妖保护得太好,这小小的柳树精没有染上大多妖怪都有的狡诈和虚伪的习性,具有纯净通透的灵性。他若说一个人是好人,那就是凭借本能直接感知到的。
  “那坏人呢?”
  “坏人的话就远离他。”
  段容西忍不住挑着眉笑了一下,紫腾妖教导的方式真是直白。笑过之后,他忽然想起来曾经遇到紫藤妖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年岁尚小,因遭遇事故,跟随着师父的时间也不算长。那年开春比往年都要早些,见到草木泛绿,抽出新芽,师父笑呵呵的带着他前往江南,说是要带他看看旖旎的江南风光。
  行到扬州,春风融融,草长莺飞,正是郊野踏青的好时光。师父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嘴里不时念叨着不成行的诗句,顺手还摘了朵鲜花,别在自己耳畔,兴起之时,还要拍着胸扭着腰起舞。段容西跟在师父后面,觉得有些丢人,但是周围出行的人,并没有多看他们师徒一眼。
  郊野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有不少异国人。
  有胡商,新觉,西凉,波斯……定居在当时世界大国唐朝的各族人士,在这暮春时节蜂拥前往春光秀美的地方游玩。跳着热烈胡旋舞赤发碧眼的胡姬,策着高头大马的贵族,带着高高尖顶帽子的波斯人,穿着僧衣的异国僧侣。
  人们的交谈声,车马声,流泻而出的舞曲声,以及充斥在周围的食物香气,一切都冲击着当时还有年幼的段容西的眼球。让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就这是师父口中的辉煌国度。拥有让如此多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人都聚集起来的,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就在他暗自感慨又应接不暇时,忽然有一两朵淡紫色的藤花飘落到他脚边。他抬头一眼,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华丽紫衣的男人正扶着醉醺醺的师父。那人的身上萦绕着一股花的馨香。师父递给过去,那人拿起仰头就喝,酒水洒漏也毫不在意。
  然后两人就你扶着我我扯着你要去拼酒一比高下。往前走了几步的师父忽然想起来段容西,回头大声把他叫上。
  “那是?”那人问。
  “我徒弟。”师父大声回答,
  “没想到你也收徒弟。”那人笑着,走到段容西面前,“小郎君,幸会。”
  段容西记得师父还嚷嚷着让那人也收个徒弟,可以和段容西做个伴。那人笑着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多了一个人反而累赘,拒绝了。
  那个当初笑着说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紫藤妖,如今居然也收了一个小妖精在身畔,即使不算是徒弟,也能看出他的用心。
  “你是怎么遇到你家主人的?”这么想着,段容西开口问道。
  这么一问,柳童愣了楞,慢慢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我刚刚修成人型,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连走路都不会。明明已经很注意了,却老是会摔倒。而且老是不注意就会显出原形,不是脑袋上长出树叶,就是手变成枝条。周围那些和我差不多修为的妖怪们,老是嘲笑我笨。”
  “有一天听其他妖怪说有异国的人来了,长得可奇怪了,四个眼睛,三只耳朵。我好奇想要去看,可是追不上其他的妖怪,迷路了。”柳童露出不好意思的羞赫笑容,“我想回去,可是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急得来回转,心里又害怕。然后闷声一头就撞在了主人身上。”
  段容西脑中勾勒出柳童手足无措在街上来回奔走,遇到人类又慌忙躲避的场景。
  “主人提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拎了起来,对着我瞪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柳童的眼睛里又闪出了那种扑闪扑闪的亮光,他的脸上洋溢着从内心发出的幸福笑容,“我永远不会忘记,当主人这么说的时候,原本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开心得好像要溢出来了一样的那种感觉。主人全身都好像在散发着光芒,亮亮的,耀眼极了。”
  “你遇到了一个好主人。”
  “是的,主人他是柳童遇到的最好的人。”清秀的少年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红晕。
  ——只可惜。段容西想起幽暗的房间中那反射着温润光泽的衣服上的织锦,以及那浮现着淡淡笑容的面庞。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久等。”吴正拿着抓好的药从大堂走进来,把药交给柳童,细心的交代,“药用水煮一个时辰,取药汁,每天傍晚时分服用。若是太苦,可以含片甘草去味,甘草我另外包了放在里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谢谢。”柳童道谢。
  在挥别吴正之后,柳童欢喜的拿着药往回赶。“太好了,主人的伤有救了。”他望着手中的药,喜悦和期盼在他的脸上表露无遗。段容西跟在后面没有出声。
  “啊,对了,段郎君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走了一段路,柳童回头说道,“谢谢郎君帮忙,日后柳童一定会报答郎君的恩情的。”
  段容西摇摇头,说:“我送你。”
  “可是……”
  “怕你迷路。”
  柳童羞赫地笑了两声,没有拒绝。
  也许是赶着回去为主人煎药的关系,回去的路上,柳童没有再东张西望,脚步走得飞快,只花了来时一半不到的时间就赶回了家。
  站在看起来分外普通的大门口,柳童郑重地再次向段容西致谢:“谢谢郎君相陪,柳童日后必当报答。再会。”他低头致意之后,打开院门闪身而入,消失在门背后。
  明明是白天,长长的街道上却一个人都没有。段容西在院门面前站了很长时间,他盯着院门下方那个藤花的图案看了半天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树木都已经枯萎了。几个时辰前占满视野的苍翠绿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秃秃的干枯枝丫耸立向天空,无力得风一吹似乎就会被折断。草木凋零,枯黄的树叶铺满了地面。方才还有流水的地方只剩下浅浅的地沟,落满了枯杂的黄叶。院子里一片荒凉。
  段容西踩着落叶而进,他只是用手稍微触碰了一下横在眼前的树枝。霎时间,整棵枯树都化作了粉末,散在了空气中。
  维持幻境的力量,消失了。
  白墙灰瓦的矮屋就在前方。
  “主人——!”从矮屋中传来一声仓惶的呼唤。柳童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出来,在门口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然后又咚咚咚跑回屋里,从屋里不时传来他焦急的呼唤主人的声音。
  段容西走过去,穿过依然泛着冷意的走廊,走进他与紫藤妖会面的房间里。
  整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着紫色的藤花,空气中飘浮着淡淡幽香。在狭长房间深处,那曾经端坐着紫藤妖怪的地方,散落着一件紫色的锦衣。然而,那曾经温润的光泽已经变得暗淡,锦衣仿佛已经被放了很多年那样呈现出淡淡老旧感。
  柳童跪伏在地面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段容西望着那纤细的背影,初次见面感觉到的那种孱弱感更加强烈了些。
  “主人……”哭泣的声音,从柳童捂着脸的指间传出来。
  段容西站立一边,没有出声。
  “主人不要柳童了吗?主人要抛弃柳童吗?”少年哭着说道。
  一室空屋中,回荡着少年呜咽的哭泣声。
  “你。”任由少年哭了很久,段容西才开口,“跟我走吧。”
  “诶?”少年愣愣地看着段容西,仿佛没有明白段容西的话,眼睛哭得通红,脸上犹自挂着泪珠。
  “走吧。”段容西说。
  “……恩。”柳童横过衣袖,抹掉眼泪,跟在段容西身后。
  段容西带柳童去了吴正的医馆。大概是由于本能的信任感,吴正只是担忧地刚开口询问,柳童就扑上去,抱住吴正大哭不已。虽然感觉惊讶,吴正还是用轻柔的话语不断安抚着柳童。
  段容西开口询问吴正能否收下柳童,“他家主人去老家养病,不能带他同去,就遣散他出来了。你若方便的话……”
  “我知道了。”没等段容西讲话,吴正便点点头。不知是不是情绪发泄过后劳累的关系,柳童嚎啕大哭过后,竟然睡着了。
  “医馆正缺人手,我也有新添家童帮忙的打算。”吴正说。
  “柳童手脚有时候有些笨。”
  “无妨,我不介意。”吴正笑着说。
  “那劳烦。”
  段容西没有再多说什么,便从医馆告辞离开了。
  回到通玄院,等到夜深人静,段容西从怀里掏出一株遍身赤红的蒲草,他看着红草,想起白天的情形——
  “拜托了。”说完,紫藤妖打开放在他面前的狭长的黑色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身赤红的草,“怀梦草,利用它可以在梦中见到想念之人,我知道你在找寻找它。”
  段容西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这是你的了。”紫藤妖把怀梦草推到段容西面前,“我不想让柳童看到我身形消散的样子,接下来几个时辰,你带着他离开吧。至于柳童,你愿意收留也好,或者找个靠谱点的别人收留也好,我可以接受。”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紫藤妖笑起来,“但是,柳童的手脚有时候有点笨,希望不要被嫌弃才好。”
  “我明白了。”段容西把怀梦草收在怀里,起身准备离开。
  “谢啦。”在离开房间的最后时刻,段容西听到身后的声音这样说。他回头,看见紫衣人对着他摆摆手。那一瞬间,段容西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那笑意灿烂,全身萦绕着幽香的俊朗男人。
    
    
    ☆、麒麟…1

  已经是将近傍晚的天气,闷热的暑气烤得临近大地的空气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视线远处的树木看起来略微有些扭曲,仿佛是水中倒影一般。
  有个提着农具的皮肤黝黑的男人走在郊野上,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沾着汗水和尘土,脏兮兮的黏成一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如雨的汗珠,在裤子上揩了揩,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
  天色是混混沌沌的白灰色,像是把泥浆搅在了一块。虽然是傍晚,可是一点残阳的余晖都见不到。
  “这鬼天气。”男人呸了一声,嘴里不仅有些骂骂咧咧,“到底啥时候才能下雨哦,庄稼都快要干死了。”
  时间很快从四月开春进入了夏季,转眼就到了梅雨。然而,只前两天落了零星两点小雨之后,就再不见有雨水落下来。连续几天,空气都是闷沉闷沉的,天气之间笼罩着大雨即将来临前的暑气,闷沉着无法消散。
  庄稼看起来都蔫黄蔫黄的,耷拉着叶子没有生气,连草丛中的虫子叫唤起来都十分无力。
  让人焦躁心烦却又无力的梅雨季。
  男人姓张,一般被人叫做张农户。他家住在长安城外的郊区,因为几天不下雨,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到京城里打探消息。如果再持续一段时间不下雨的话,陛下会让司天监的术士们举行祈雨的仪式。
  据说在太宗帝那个时候也有过因为长时间不下雨而请术士祈雨的情况。
  只是希望能越快下雨越好啊。不管是为了庄稼,还是为了人。张农户粗喘了口气,又抹了把汗珠。想了想,又心说:即使不下雨,起点风也好。这天气,简直可以闷死人了。不要说是在外走动,即使呆在家里一动不动,也会闷出一身热汗。
  正这么边抱怨边走着,张农户的视线一角忽然瞥到什么东西。他望过去,远处的小树林绿意浓厚,草木郁郁葱葱,有一个棕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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