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凌感受到佳人的目光,点了点头,坚定说道:“我今晚就要去见一见她,好几年了,我不放心她。”
甄岩儿盯着辰凌,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道:“你早就应该看她们了。”
辰凌听着甄岩儿带着几分幽怨的口气,似乎明白过来,那就是她一定不止一次去暗中看过诸女,想必诸女过的都不好,而心生怜悯,甄岩儿本就是刺客出手,因此国家大事的那种大局观反而弱一些,虽然知道辰凌去见诸女,会暴露很多麻烦,但是她还是衷心的支持。
这也说明,甄岩儿昔日冰冷的心境,如今已经弱化了很多,更有人情味了。
夜幕降临,天穹如墨,月朗星稀,一片柔和的月色,洒在大地上。
初夏的仲夜,青荷小露,池塘蛙鸣,燕京的街市仍灯火通明,往来秩序井然。
辰凌换上一身锦衫武卫的服饰,跟随着甄岩儿出宫,迅速融入夜色之中,悄悄来到辰府的院邸。
院子的布局和构造简直与大梁城的辰府一模一样,辰凌站在侧墙上,观望着院落的走向和房舍建筑,一种熟悉的温馨感觉涌上心头。
近乡人更怯,辰凌潜伏到院落的时候,心中既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娇妻,又有些担心,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她过得不好,自己会更加内疚,不敢轻易面对那股生死别离后相逢的反差。
辰府的家将虽然都经过训练,防卫森严,但是对于辰凌和甄岩儿这两位都是七阶巅峰的武者,根本就没有多费劲,悄然接近了三进院的主阁楼。
透过窗幕,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纸窗的帘幕上,真是辰凌挂念的娇妻之一程素儿。
这一刻,辰凌止住了呼吸,静静地在外面看着窗幕上的身影,数年不见,她似乎削瘦了不少,虽不是骨瘦如柴,但身子肯定已经很瘦弱了,肩膀显锁骨,腰束迎风欲折。
“素儿、素儿!”辰凌心中呐喊,守在暗处,静望着佳人的倩影,等候相见的时机,至少要等到侍女休息,无人来打扰时,他才能现身。
“咳咳咳……”阁楼房舍内的主人咳嗽了几声,像是身体抱恙。
这时脚步声响起,两名身材纤细,容貌俏丽的女子,一人手里端着药罐,另一人手里端着水盆走上了阁楼。
辰凌看着二女的背影,就知道这两人,一个是黎雪,一个是邱莫言,时隔数载,仍守在辰府做侍女。
“吱呀——”
房门开启,二女入房后,直接关上了门,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夫人,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似乎听到程素儿又咳嗽了几声,苦笑的声音传出:“医者,难医自己,我这毛病,很难去根了。”
“夫人,您太挂念公子他了,这是心病,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没有念想,我振作有什么用,该来的回来,该走的会走,这辈子,就这样了……”
二女都沉默下来,不敢再劝慰了,她们都知道,这个素儿夫人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则非常有主见,性子刚烈执着,一旦认准的事,就不会更改了,如果她要治好自己,或许不困难,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活下去的生命渴望,因此对身体疾病也就不上心了。
过了一会,程素儿喝了药,又洗漱完毕,二女陪伴了片刻,又退出了阁楼。
途经楼下时,黎雪轻轻对着邱莫言道:“夫人真可怜,不知身子这样子,还能撑住多少年?”
邱莫言也幽叹道:“可怜的不止夫人,至少大夫人、二夫人她们,跟公子还做过真正的夫妻,有过一段最美好的经历,我们六姐妹,公子都没有动过分毫,最后同样会陪夫人们而去……”
“你后悔了?”
“没,能有这样的生活,已经是我们姐妹的幸运了,如果还在侯府,现在还不知命运如何坎坷、悲惨!”
“是啊,曾经与我们一起被选入侯府的那些歌姬,五年的时间,被送的送走,玩弄的玩弄,自尽的自尽,折磨死的也不少,看到她们的下场,我们算是最幸运的,被公子接纳,还被细心教导,传授剑术。”
“唉,那段时光,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有公子在……”
“如果公子还活着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公子和夫人对我们有恩,如果夫人们有一天不在了,我黎雪也不打算苟活于世了。”
“嗯,大家说的好,一起下去陪公子……”
二女的话语声越来越远,人影已经消失在阁楼小院内,不过她们的话,确如千斤石砸入辰凌的心湖,想不到素儿竟然病了,更想不到自己昔日没有太在意的诸侍女,竟然要为他殉情?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辰凌这一刻,忽然很怀念初在魏国大梁城的日子,那个时候,虽然有很大压力和危险,前途又迷茫,但是却有一种刚穿越的兴奋和激情,还有那些陪在身边的老朋友,熟悉的面孔。
不过,时光不能倒退,辰凌现在对目前燕国的一切也很满意了,权力、红颜、骨肉、梦想等等,燕国已经成为他的家,只有把昔日的故友们逐一弄到燕国来,日后总会团聚的。
第0815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辰凌站在楼下隐蔽处,看着二侍女走远,声音依稀还在耳畔,得知素儿病了,境况糟糕,心中过意不去,对佳人更加期盼着相见了。
“我上去了。”
甄岩儿点头轻声道:“好,不过你若留宿,我住在哪啊,不会让我在这守一夜吧?”
辰凌原本复杂而低沉的心情,听到甄岩的几句话,忽然有些想笑,什么时候开始,岩儿也学会冷幽默吗?
“我若留宿,以你的身手,随便找个房间住下来,很轻松的事情吧。”辰凌苦笑一下,他才不相信,甄岩这等身手,如果想在府邸住一宿,实在太容易了,随便找个房间,哪怕里面有人住,直接敲晕或用药物迷倒,借助一晚,手到擒来。
况且甄岩儿以前刺客出身,随便在哪里都能短期休眠,保持身体最佳状态,草丛、树梢、假山后、房梁上等等,这个时节正是初夏,已经很暖和了。
“要不,等会我也上你们的床,咱们三个挤一挤,一起睡得了。”甄岩儿嬉笑着说道。
辰凌无语了,觉得甄岩儿越来越色了,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瓜,微笑道:“你啊,想些什么呢,你当你夫君今晚是来采花的啊?这次重逢,估计一夜都不用睡了。”
甄岩儿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辰凌过于内责和愧疚,让他能放平心态。
辰凌悄然跃上了阁楼,推开外室的窗户,飘然而入。
此刻的程素儿,正坐在内室的梳妆台前,默默地发呆,整个人明显缺少精气神,一脸的哀愁,眸光中充满眷恋和回忆,还带着几分伤痛。
程素儿身穿碧罗薄衫,纤腰弱柳,本是女人家风情容貌最成熟美丽的时候,但是从侧首看去,却发现一股哀愁笼罩在她的周围,一呼一吸,都在伤婉之中。
她的年纪在二十三四的样子,但是心境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女子,鬓角已经有了一束白发,而素儿正在对照铜镜,轻轻的抚摸它,发丝如银,却是对爱的见证和痴情。
辰凌身法极轻,站在帘门口,怔怔地望着素儿,伊人还是伊人,却少了往昔的欢愉和朝气,浑身都带着一种哀怨之气。
特别是那一束白发,更像是扎入辰凌心中的刺!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程素儿与其他红颜女不同,她出身没有那么高的身份和地位,只像是邻家姑娘一般,生逢乱世,没了亲人,好不容易在河东战场上结识情郎,山盟海誓,随后又分别,直到数年后在渭川山谷偶遇,回到大梁后,夫妻团聚,旋即生离死别。
这些点点滴滴,都刻印在素儿的心里,她更加地珍惜和爱慕自己的丈夫,失去了他,仿佛天地失去了颜色,人生失去了意义。
“夫君,你究竟在哪里?为何要期盼素儿,让我独活于世?”素儿泪眼婆娑,如果不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对辰凌生还的期盼,她早就殉情而去了,免得遭受此等折磨之苦。
辰凌心酸地看着伊人憔悴,镜前流泪,或许这还是她最平常、最控制的一幕,很难想象,这三年来,她是如何度过来的?
此情此景,不经让辰凌想起了一句诗文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辰凌很内疚,不该让素儿、若溪她们遭受这样的折磨和痛苦,天下大势,那是男儿的事,何以让自己的女人来默默承受?
到头来,不负天下人,单单要负的只是她们。
这时,程素儿拿起了一本诗集来,那是辰凌当年在大梁时,陆续所咏作,被整理成集,还有一些诗文,纯是辰凌为调动闺阁情趣时,念给诸女,勾动娇妻情动的,都在这部集子内。
素儿、若溪她们都是人手一本,放在床头,每日必读,来抚慰心中的思念。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程素儿带着一股痴情地轻轻咏念,似乎每次读到这几句,都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境,对丈夫的无限思念。
辰凌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走入房中,开口接文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啊!”程素儿被突如其来的男子声音,吓了一大跳,原本她就心不在焉,思念出神,忽然被人打断,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忽然惊觉过来,慌忙转首望去。
但是一看之下,程素儿的脑袋嗡的一炸,竟然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出现在眼前,正丰姿玉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程素儿完全惊呆了,浑身颤抖起来,一阵阵的战栗,让她内心深处喷薄而出,她有了一种无法言表的空冥感觉。
我产生了幻觉吗?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吗?
程素儿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平稳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再缓缓张开,仔细确认。
没错,是他!自己的夫君!今生最爱的人!
“辰郎——”程素儿再也忍不住了,一股香风就扑入了辰凌的怀抱,呜呜哭了起来。
无数的思念,无数的煎熬,都在此刻化为泪水,湿了他胸膛前的衣衫。
辰凌双臂紧紧搂住程素儿单薄的娇躯,感受着怀内伊人激动的情绪,心中无比的愧疚,暗恨自己为何不早来,幸亏素儿没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自己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素儿,让你受苦了!”
“辰郎、辰郎、辰郎……”程素儿已经不能自已地哭诉着,扑在怀内,久违的感觉,此时此刻的素儿,已经明白,这绝对是自己的丈夫,那种血脉跳动的规律,身上散发的味道,就是自己的枕边人。
辰郎没有动,直到程素儿哭了半天,这才停下来,仰着螓首,仔细盯着自己的丈夫,满脸的哀愁和悲伤,在一瞬间忽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知足和欢笑。
此刻的程素儿,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功名权位,什么金钱财富,她统统都不稀罕,只要自己的丈夫能陪在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0816章 相见欢
辰凌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素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千言万语,到了这个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紧紧抱着伊人,用自己胸膛的热度,来一丝丝融化素儿的冰冷。
这个时候的程素儿,浑身颤抖之后,已经逐渐恢复正常,不过玉手还是紧紧抓着丈夫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又不见了。
同样,眼睛也不敢闭上,害怕闭眼之后,再张开,一切都是梦境,不见了丈夫。
“辰郎,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来看望素儿!”
“呜呜呜……”程素儿又哭起来,心中的苦涩,化作泪水倾泄,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以往压在身上那股浓浓的哀思,已经转淡一些。
“好了,素儿,你看为夫不知回来了吗,不要再哭了,过来,咱们到床榻上好好聊一聊。”辰凌担心她一直哭下去,把侍女们惊动,身份曝光可就麻烦大了。
程素儿很听话,与辰凌坐在了床榻,娇躯紧紧靠入他的怀内,惊醒过神之后,很多疑问涌上心头,特别是丈夫脸色的疤痕也不见了,整个人的气质比三年前,无疑要多出很多没有的韵味,更有精气神了。
“辰郎,这几年你去了哪里,还有,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程素儿冷静下来,忍不住发问。
到了这个时候,辰凌也没有再多隐瞒,不过他是燕王的身份,还不宜公开,因此有所保留地把事情重新捋顺一遍,说道:“那日我攻破卫都之后,真的遇到了伏击,那时候,我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脱身之计,因为在魏国,太子与魏公子争权,魏王没有几年活头,到时候我就要陷入生死之地,一旦魏太子登基,肯定不容我,而且我与他的仇恨,也不容化解,所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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