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保这时已经瘫在地上,只是哭道:“小人没想杀人,的确没想杀人,是那小娘子,拼命呼叫,小的没办法才……”
李成看了一眼旁边负责笔录的书吏,又看了一眼大堂外观看审讯的百姓,点头道:“无论怎样,你也是杀人凶手。本官上奏天子之后,依律处置,绝不宽待!”
说到这里,来到大堂外,向围观的百姓扬声道:“此案已经弄清楚,凶手即将伏法,朝廷重臣的声誉还请大家不要轻易诋毁。此事再有传言,本官必定严惩!”
御史台的众差役和前来围观的百姓,都很少看到这样几乎没有动刑,就迫使罪犯招供的审讯,尤其是这样的大案,更是难得一见。这时听李成这样说,都同时喝起采来。
而李成因为这件事没有把蔡绦间出来,心里却是十分复杂,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能松下这口气。揪出蔡绦就势必直接面对和蔡京的冲突,眼下自己的实力和徽宗对蔡京的态度都不可能让自己能和蔡京抗衡。若是接受眼前的结果,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蔡绦安然无恙,又实在难以甘心。
可是证据是最公正的,它不会说谎,按照自己的良知,的确应该接受这个复杂的结果。不然的话,至少是对不起那冤死的死者。深感生命的可贵,李成不希望逝去的生命要和这些纷杂的权势争斗联系在一起。
第三十章 李安回京
宣和六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过了中秋,一场接一场的秋雨便缠绵不断,到了九月,竟下起了冻雨,天气寒冷异常,而童贯的捷报却接连不断地送进皇宫,让徽宗龙颜大悦。百官们悬在心里的石头似乎微微地放了下来,李成的心情却因为宣和七年的逼近而更加沉重。
由于蔡绦一案处置恰当,徽宗特旨赏赐了李成一座田庄,加上京师各处和南方新买的挤出田庄,李成名下的资产,光是现钱就接近三十万两白银。在这个白银还十分稀少的时代,这些银子几乎是天文数字了。若是再加上各处田庄地产,再加上十几万贯的铜钱,即便李成并没有费尽苦心地经营,实际的财产,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了。
家里的富裕,却并没有让李成对钱财有多少重视。由于这时代的社会风气,他虽然并不觉得经商有什么不好,但是也不可能把这些看的太重。
这天,带着素娥和玉娘,来到城东的田庄秋游,望着书房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李成无奈地苦笑起来。旁边苏俄却端着一杯热茶,低声笑道:“田庄上,虽然简单,可是的确令人心神为之一松啊。尤其是宝儿,如今会走了,到处追鸡撵鸭的,快乐的叫人好笑。”
李成听她说起宝儿,不觉笑道:“宝儿三岁了吧?正是玩的时候,你也不要太多管教,大些了再说,让他多玩玩吧。”
素娥无奈地摇头道:“官人这样宠他,怕是要宠坏了!”
李成笑道:“小孩子,正是玩耍的年纪,待大些了就要入学,那时便不能像现在这样纵情地玩耍了。”
素娥娇嗔地瞪了一眼李成,笑道:“我看锦娘前几日懒洋洋的,若是回去她还是这样,到该叫御医来瞧瞧了。”
秀娘每晚都会将精心熬制的补汤送到书房,李成和她之间一直都十分亲密,只是对于锦娘,李成由于不常前去,便觉不如其她三人那般亲近。
这时闻言,便有些不大放在心上,笑道:“这些事还得你来操心,我这官人,是不是很不称职啊?”
素娥无奈地摇头道:“锦娘这丫头,自从和官人圆房之后,沉静了不少,妾身看着倒是比从前强了许多,官人也该好好陪她才是。”
李成点头道:“南方的田庄置办的怎么样了?京师的这几处,少留几个便是,其余的都出手卖掉换到江南置办多一些的田庄和其他田地。”
素娥看着李成,皱眉道:“官人可是想要辞官归隐?”
李成知道她不会理解自己的做法,闻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早些在南方办下田庄,将来也好回江南养老。而且在京师这边买下太多田庄,终究也不是好事,若是被人利用,又是一场波澜”
素娥幽幽叹道:“那在京师附近留下三处田庄也就是了,其余六处都卖掉后,在江南买些更好的。”
李成张了张口,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勉强点头道:“过了年,开春以后,你带着大家先去南方住下,我会想办法向皇上辞官,这样我们就……”
素娥十分不解,疑惑地道:“为何偏偏要大家都离开呢?难道官人即便辞官,也不准备留在京中?而且,即便辞官,京中也该留人照应,怎么?”
李成现在还说不清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对素娥,他也没办法说出事情的原委,只能点头叹道:“这件事我,只能将来再告诉你真相,眼下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将来你就明白了,相信我。”
素娥深深地望着李成那满是温情的双眸,轻轻点头道:“官人既然还不能说,那妾身不问便是了,过了年,妾身便准备南迁,官人可要早些辞官,和妾身们团聚。”
李成笑了笑,将素娥揽在怀中,闻着那熟悉的体香,低声道:“放心吧,我会早点和大家团聚的。”
素娥乖巧地点了点头,轻轻靠在李成宽厚胸膛前,贪婪地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暖。
李成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抱着怀里的佳人,望着窗外依旧缠绵的秋雨,思绪却早已向遥远的北方飞去。金国这时大约已经通过这次连宋攻辽,看到了宋朝军队的虚弱,只等着童贯班师之后,便将大举南下。前些日子,岳飞托人捎来书信,他已经重新投军入伍,正在边关效力,暂时不会再回京师任职,这让李成总算放心一些,经过前线的战火洗礼,岳飞才能迅速地成长为一名令敌人胆寒的猛将。
由于张庆一案无意中没有将蔡绦直接牵涉进去,使得徽宗大为满意,蔡保认罪之后的第三天,便下旨严厉地斥责了蔡绦纵容家奴,管教不严,令其在家思过,并且不得随意出府。使得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徽宗竟然会如此严厉地处置蔡绦,蔡府的在朝中的声势,在无形中又低了不少。
只是,即便如此,蔡绦还是不能不领李成表面上的情面,案子结束后,还是派人送了衣服蔡京亲笔所书中堂,并且在卷轴中附送了一处田庄。
李成自然不会收下这些东西,只是也不能不给蔡京一点面子,便只收下了书法,将田庄退了回去。他并没有在这个案子里偏袒任何人,自然也不愿落下个贪财的恶名。
眼看天气转凉,李成便带着全前来京西这处田庄散心,正在屋中和素娥四目相对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脉脉温情。
李成松开素娥,不满地皱眉道:“什么事?”
门外,孙园小心地道:“官人,李安回来了。官人可要见他?”
“李安?!”李成真是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上次派李安前往童贯那里送信,便再没有了消息,时隔将近一年,竟然这时回来,真是叫李成格外惊喜。
素娥闻言,也惊喜地失声道:“李安竟然回来了?他没事吧?”
李成几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急忙上前猛地打开房门,举目望去,果然看到李安一身满是补丁的布衣布裤,以往壮硕的身子竟然瘦了两圈,若不是在家里,他还真的认不出眼前乞丐也似的李全了,看他难掩激动地站在孙园身后,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上前一把拉着李安的手,连连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素娥这时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衣衫褴褛的李全,眼圈便是一红,失声道:“怎么竟然是这个样子,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吃了不少苦吧?”
看到李成和素娥都这样关心自己,李安眼圈也是一红,勉强忍着,低声笑道:“小的依照官人的吩咐先在路上故意散布了金宋联手攻辽的谣言,便要前去见童大人,哪知路上遇到金兵,被掳去关在金兵营中,每日替金兵喂马,终日受他打骂。还好半个月前,终于逃了出来,只是那封信没有能够送到童大人手中,小人不敢被金人发现,被抓住之后只能借着金人看管不严,将书信毁掉。小人没能将事情办成,还请官人责罚!”
说毕,就要跪下给李成叩头谢罪。李成哪里忍心去责罚他,急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温和地安慰道:“一封书信而已,没有送到,也是时运如此,不要放在心上了,人没事就好啊。这就下去好好梳洗休息,将养几日,再随我办事便好。”
素娥也在旁边含泪道:“金人野蛮成性。你能逃得性命已是大幸,那些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第三十一章 童贯封王
李安的忽然回来,让全家都惊喜不已。有了这件难得的喜事,李成立刻带着家人返回京城,李全和李安自小在一处长大,这时李安回来,李全自然也是满心高兴。
只是由于李安这将近一年在金营饱受折磨,身体大不如前,李成便特意拨了一俩马车让他休息,这让全家的仆役都暗自为之感动能遇到这样的主人,他们都有些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
回到京中,李成还没有去御史台上班,便听到了一个让满朝文武为之震撼惊喜的消息,童贯已经彻底收回燕境,这个消息让李成有些失望和无奈,看来辽国完全没有把金宋联手的谣言放在心上,终于导致亡国。三国之间的实力平衡被打破,宋军又一向不经战事,武官不知兵事,士兵不上沙场,一旦战事爆发,必定没有反应的机会。虽然这下使得落在异族手中的险关要地几乎全部从新回到了大宋,但是同时也将宋朝上下的致命弱点暴露在金兵眼中,导致金兵对大宋再无畏惧。从而大乱将起。可叹的是,徽宗却浑然不觉,为此事而高兴的连续下旨,大赦天下。就连蔡保也因此而保住了脑袋。
李成回到京中,便立刻接到了徽宗的旨意,命他立刻进宫商议对童贯的封赏。李成这时才通过一大摞的捷报得知,这次之所以能够收回燕境,全是金兵撤出之后送给童贯的一座座空城,童贯除了打了几个败仗,损兵折将之外,还没有真正打赢过辽兵。
这样的捷报李成真有些难以理解徽宗也能这样大肆庆祝,想到汴京处处载歌载舞的盛况,李成就暗自冷笑。这样的胜利也能拿来庆祝,真是叫人佩服徽宗君臣的无耻了。
急匆匆赶到宫中,这才发觉皇宫上下,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那些一向小心拘谨的内侍和宫女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气,看的李成暗自皱眉。
到了皇仪殿。便发觉大殿中竟然挤满了文武百官,王黼带领百官当先而立,后面不远处就是身为太尉的高球,而御史何栗正满脸肃容地站在人群中凝神望着殿内的众人。蔡京这时已经不是执宰,只能颤巍巍地站在王黼后面,扶着同样身着紫色公服的蔡绦。蔡京身后便是梁师成和杨戬李彦等人。
看到李成进来,徽宗没等他跪下行礼,就立刻扬声道:“李爱卿,你先平身罢。今日所议之事事关重大,所议要群臣前来一同商议。”
李成急忙躬身道:“不知陛下顺被准备如何封赏童大人呢?”
大家都在关心着徽宗的态度,这时听到李成问起,立刻同时凝神细听,生恐误了徽宗说出来的半个字。
徽宗看了一眼大殿内忽然沉默下来的百官,也有些拿捏不定,不觉皱眉道:“先神宗皇帝留有遗旨,凡能收回燕境者,不问出身特旨封王。若是如此,理当晋封童贯为王。”
徽宗话音未落,蔡京立刻拱手道:“皇上,童贯虽然立下大功,但是那不过是金人所赠,而童贯虽然有些领兵之才,却在此事上难说胜负,况且童贯身为内侍,身份微贱,如今蒙皇上恩宠能入朝为官,掌握十万大军,已经是古今罕有。若在再封为王,那天下士子当如何接受?还请陛下三思啊!”
王黼这时冷冷地笑道:“老太师所言虽然很是有理,可是收复燕境者封王的旨意乃是先帝所留,亦非皇上的意思。若是不尊遗旨,老太师又让皇上如何向先帝交代?难道要让皇上背负不忠不义之名吗?!”
蔡京被王黼的伶牙俐齿问的微微一怔,这才颤声道:“若是童贯这样的内侍亦能封王,那天下各处王侯又将如何自处?陛下又将王侯公卿列于何处?难道不怕天下离心?”
王黼冷笑一声,还要再说,蔡绦已经冷笑道:“若是太监也可封王,那又将各处王爷置于何地?朝廷又将如何面对天下百姓?皇上,正所谓君臣父子,贵贱之分如何能乱?一旦纲常混乱,百姓无以自处,便是国将不国之局!”
御史何栗,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扬声道:“皇上,自汉代以来,祸乱朝政者无非外戚和宦官,每每这些人,害得国家混乱,阻塞言论,蒙蔽天子,使得君臣离心,祸及天下。五百年大汉,三百年大唐,几乎都是毁于宦官之手。如今虽有先帝遗旨,但是,试问若先帝知道今日竟然要将一名宦官封为王爷,恐怕也不会答应的。先帝之所以立下如此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