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笑了笑,再到尸体前,拿起张氏娘子的双手仔细看了看,有扳开实体的口腔仔细看了,这才命人将尸体抬下去。张庆焦急地上前道:“大人,不知我家娘子可有冤情?”
李成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摇头道:“此事一来事关人命,二来又与蔡府有关,涉及朝廷重臣的声誉,所以必须要谨慎查证,不可随意妄下断言。待本官寻到佐证之后,自然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成看着蔡保,点头道:“此时关系到蔡府的清誉,所以本官要小心查证,你要据实回答不要心存疑虑。”
蔡保随即点头道:“大人尽可询问,此事,我家官人的确不知,有什么事,大人尽可问小人便是。”
李成点头道:“张氏娘子前往蔡府,可是蔡绦的命令。张氏娘子进府之后,可曾见过蔡绦?”
蔡保脸色一变,皱眉道:“命张氏进府,乃是三官人的主意,只是张氏进府之后便在小娘这边,三官人没有见她几次。”
李成笑道:“这样说来,蔡绦是见过张刘氏了?”
蔡保微微一怔,只好点头道:“小官人的确见过张刘氏,难道李大人怀疑我家三官人?”
李成摇头笑道:“这倒没有,只是要问清楚罢了。等下本官还有命侍御史前往请蔡大人过来小坐片刻。”
蔡保闻言,脸色大变,却不敢和李成顶撞,只好怔怔地不出声了。李成这才向张庆点头道:“你看到你家娘子尸身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是人是否僵硬?”
张庆想了想,坚定地道:“小人看到尸体是早上刚刚过了辰时,尸体已经僵硬了。”
李成心里渐渐对张刘氏的死亡时间有了判断,蔡保的话,显然存在漏洞。只是蔡绦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眼下毕竟只是推测,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有在铁证之下,这个案子才能判个清楚。将凶手找出,让死者瞑目。
想到这些,便点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本官还要仔细详查,与此案有关的丫头,小厮、仆役。都要随时听候御史台传唤。退堂!”
众衙役忙齐声唱诺道:“退堂……”
震耳的唱诺声中,李成向后堂走去,两名侍御史紧张地上前低声道:“大人,此案可大可小,如今大人虽然深得皇上信任,可是太师终究势大,我们恐怕难以与之相争啊!”
李成停下脚步,诧异地望着两人,讶然道:“本官并没有准备和任何人相争,只是断案需要证据,本官只跟着证据走。而且本官并不认为此案和蔡大人有关,难道你们觉得此案和蔡大人有关吗?”
李成的断案手法,还是遵循疑罪从无的现代理念,先把所有证据拿到之后再做判断。而且从目前来看,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个张刘氏,就是被蔡绦杀死的。所以听他们这样说,也就故意这样反问,果然将两人问的哑口无言。
看两人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样子,李成不觉好笑地摇头道:“此案不过刚刚开始侦破,究竟张刘氏是怎么死的还没有查清,怎么能随变就下判断呢?”
两人互望一眼,其中名叫吴清的侍御史小心地拱手道:“大人果然谨慎小心,看来我们两人真是多虑了。”
李成笑道:“你们两人的提醒,也是为本官设想,所以本官并不怪你们,只是此案还没有什么眉目,出去不得乱说。”
第十八章 疑窦丛生
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家里,换下身上紫色的公服,李成只穿着浅咖色丝质便袍向书房走去,他还要再想想这个案子一些不大明白的地方。
蔡绦虽然嫌疑最大,但是想要拿到证明蔡绦是凶手的证据必定十分艰难,那就必须要想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不能硬攻,便只能智取了。
从目前的资料来看,尸体的尸斑症状应该是死了十二小时以上,而颈部的勒痕虽然完整清晰,也没有第二条痕迹,很像是自然上吊而死。可是李成感到不解的,还是勒痕为何在后颈也同样明显呢?他尝试想象悬梁自尽时颈部的位置,不应该在后颈有痕迹,或者说不应当和前面的一样明显,这样的话,很像是一条绳子同时用力,才能造成。这样看起来就似乎是他杀了。可是动机呢?为什么要杀她呢?
一个小小的普通女性,虽然略有些姿色,但是要说动手杀人,出身良好,而且很有身份和地位的蔡绦实在不应该有杀人的动机,只是府中其他人却很难说没有杀人动机了。这件事还得仔细调查。目前还没有发现尸体的那名丫头的供词,这个人的口供可能会非常重要。
看来很有必要前往蔡府一趟,虽然目前的形势,这样前去,总是有些尴尬。而且蔡绦难免误会自己怀疑他,说不定会制造不小的麻烦和阻碍。这时,如果弄大了,还真是难办。
想到这里,不觉叹了一口气。转头正好看到孙园端着热茶走了进来。不禁点头道:“孙园,叫人备车,随我前往蔡府。”
孙园并不知道李成今天遇到的案子,闻言小心地道:“奴婢这就前去准备马车,官人前往蔡府,是否要多带几人?”
李成摇头道:“我带几个家人就行,你们下去准备吧。”
孙园答应一声,放下热茶,转身离开。李成却无心喝茶。只是翻看着手里的笔录,仔细琢磨。根据自己的感觉,就算蔡保没有撒谎,那个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丫头应该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看来今天是一定要见见这个丫头了!
正想着,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才发觉素娥带着两名丫头,端着朱漆托盘进来。看到李成皱眉沉思,素娥温柔地抿嘴笑道:“官人,这是妾身亲手做好的参汤,这几日官人事情繁杂,所以煮来给官人补补身子。”
李成接过参茶,笑道:“你不用这么辛苦,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这么罗嗦地进补。等将来我老了,走不动了,你再煮来给我喝吧。”
素娥白了他一眼,娇笑道:“那时候妾身也老得动不了了,不过能给官人煮参茶妾身也该满足了。”
李成看她满眼都是幸福,不觉心中也是幸福满溢。若是相隔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知道自己现在的美好生活,恐怕也会为自己感到开心吧。
李成温柔地笑道:“等我我老了,看着你满头白发,我们一起给孙子讲故事,一起晒太阳!”
素娥双颊微红地看着李成,动情地点头道:“官人可不要忘记今天说过的话,妾身到时候一定拉着官人去晒太阳!
李成笑了笑,心中一片温暖,不觉将素娥揽在怀中轻吻起来。闻着那熟悉的体香,李成总有一种难得的放松,两人正自亲热,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将怀中的素娥猛地一惊。看到李成含情的双眼,素娥玉容通红地挣脱那有力的双臂,飞快地整理好微微凌乱的衣裙。
这时,孙园已经在门外小心地道:“官人,马车已经备好,官人可要现在就走?”
李成这才想起张庆那个案子,不觉苦笑道:“我前往蔡府一趟,你去拿一个玻璃茶碗,用锦盒装了,我拿去蔡府。”
素娥忙叫了蕊儿,吩咐道:“去库房的那个专门准备表礼的箱子里,有十个半尺见方的锦盒,里面有几个放着玻璃茶碗的,拿一个来。”
蕊儿闻言笑道:“官人,咱家的那些玻璃东西拿出哪一件也是抢手的东西,这也是咱家,别家还真没法子比呢。”
素娥忙假意叱道:“死丫头,快去把东西拿来便是,哪里这么多废话。”蕊儿嘻嘻一笑,忙匆匆去了。
李成这才笑道:“你莫非是早已准备好了我用来送人的玻璃?”
素娥笑着点头道:“正是,这些玻璃虽然看着好看,可是用的多了也就那样,反倒不如瓷器来的雅致。”
李成笑道:“是啊,所以我们这些玻璃可不能在市面上流传的太多,否则便是自贬身价,而且也没有那么大的产量,自己家烧制一些全当玩玩罢了。”
正说着,蕊儿已经抱着一个大红锦盒进来,双手捧给素娥,素娥这才拿了交给李成。打开看时,果然是一个玻璃盖碗。只是这个比起太子赏赐的,还要小巧一些,又多了几处宝蓝色的装饰花纹,看起来更加精美。
李成十分满意地收好锦盒,交给走进走进房内的孙园,笑道:“我去去就回,放心吧。”说毕,带着孙园,向书房外走去。
李成走到书房外的夹道,便看到马车已经备好,李全带着两名小厮,四名男仆已经恭谨地迎候在门外。
当李成乘着马车到了蔡府,前面已经有小厮快马前往通报,他马车到的时候,蔡府已经有家人迎在门外。大概他们也都知道了张庆一案,看到李成到来,也都有些神色紧张。待李成下车,看到他没有穿公服,都有些惊讶。
这时,蔡绦已经候在门口,看到李成走下马车,急忙迎上去笑道:“李大人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成看他含糊其辞,也不去点破,只是笑道:“下官因为御史台一桩案子牵涉到蔡府和大人,所以这才前来拜会。”
蔡绦这时大约四十岁上下,在后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可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的年过不惑,人生的经历和阅历都是最为成熟的时候。
听李成这样说,他淡淡一笑,拱手道:“既然是御史台的公事,请大人前往书房一叙。”
李成忙拱手还礼道:“大人无需客气,只是过来询问一点详细情况,了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他说的委婉,蔡绦淡淡一笑,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点头叹道:“既然大人未穿公服,想来是以私人身份前来,老夫也正有事要向少侄询问。”
李成这时虽然是以私人身份前来,但是,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及蔡绦,终究都是晚辈,闻言忙笑道:“想来大人所言,和李成所问应当是同一件事,还是前往书房再说吧。”
李成微微一笑,随着蔡绦向书房走去。这里和蔡京的王府主建筑群相隔虽然很近,却还是相对独立一些,便于蔡绦单独会客和生活。所以,这处书房也就不是李成当初见到蔡京的时候那处书房了。
蔡京父子一向生活奢靡,为建这书房,蔡绦曾经大规模扩建了府邸,把王府后面的一条小巷硬是画进了自己的院子里,这才建起了这处相对独立的院子,而且所花费的金钱更比蔡京更胜一筹。只是园中的假山,便都是徽宗所用花岗石一般无二,花去数万钱。
而园中的其他一花一草,更是花费巨大,蔡绦却以此为荣,时常举行各种宴会,借以炫耀。使得这书房到也在汴梁的贵族圈子里十分有名。蔡京虽然知道,却也不加阻拦,反而也时常以此为得意。
第十九章 初试蔡绦
这蔡绦的书房虽然院子略小一些,但是院中景物却是更加清幽宜人。一进门便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又与院中的怪石相连,只有一条小路掩映在葱茏繁盛的藤萝之中,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过假山上连下来的石洞,迎面便看到一座从前面正逢接过来的耳房临水而建,房后左右是一丛茂密的翠竹,一泓引自汴河的碧水环绕于书房门前,汉白玉栏杆将那朱红的描金门窗衬得愈发华丽而不失雅致
看到这样华丽的书房,李成也有些吃惊,他自己并不在意于生活上的这些享受,这时见状不觉笑道:“蔡大人果然是诗书之家,这书房竟然如此雅致,叫人惊叹。”
蔡绦也知道李成因为皮蛋生意,家资丰厚,加上如今在御史台任职,位虽不高权却十分的重,只是因为皮蛋这个生意,他很是有些不屑。
闻言,点头笑道:“都是随便弄来颐养性情的,还请李少侄进书房一叙。”
进了书房,便见三间屋子,正面便是会客所用,左边一间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一座座书橱,书橱都用蓝色丝绢罩着只在外面用白色丝绢写书书名贴着,竟是满满一屋子书,右边的房间,只在当地摆着一张大理石花梨大书案,案上摆着各家名人书法字帖,十几方样式不同的砚台,五六支各种笔筒,笔筒内插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毛笔。其中,一个玻璃笔洗,引得李成多看了几眼。这个笔洗,自己只给康王府和皇宫各送了两个,就算是康王自己一个没留全部献给了徽宗,那也才四个而已,这里居然看到,让他微微有些皱眉。
看到李成的表情,蔡绦以为他首次见到这样的玻璃笔洗,有些得意,指着那书案上的笔洗,拱手笑道:“这是皇上御赐的玻璃笔洗,据说宫中只有四只,其他王府、公侯府中亦未听说有此物。便是老太师那里也只是有一对皇上御赐的玻璃笔,只是个玩物,比这个差些了。”
李成闻言,微微一笑,接过李全手里的锦盒,笑道:“大人果然是见识广博,而且蔡府之物的确不是普通东西可比。晚辈这里也有一件友人所赠的玻璃茶碗,因市面上未曾见过,终究是个稀罕,所以拿来请大人笑纳。”
说毕,示意李全将锦盒放在身边的茶几上,亲自拿出放在锦盒里的茶碗,放于和蔡绦相隔的茶几上。
看到那个玻璃茶碗,蔡绦的脸色就微微一变,他显然没想到李成这次明明是前来问罪,却变成了送礼,而且还是这样贵重的东西。这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