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炮兵联队,对潢川进行饱和性轰击!一定要把支那军轰得灰飞烟灭!”
“命令轰炸机群,投掷燃烧弹!烧死这些支那军!”
“命令炮兵联队,发射毒气弹!毒死他们!毒死他们!”
“组织挺身部队,进行玉碎攻击!粉碎支那军的抵抗精神!”
“我不要听伤亡报告!你们这些废物!这只是一个小城市!里面只有一个师的支那军!皇军一个甲等师团,攻不下只有一个师防御的城市,颜面何在!军威何在!饭桶!给我进攻!”
烈火冲天的阵地上,日军飞机投掷的燃烧弹犹如火雨流星般不断落下,全城天翻地覆、电闪雷鸣,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在熊熊燃烧,无数道直冲云霄的黑烟在潢川上空汇聚成了一片黑色森林。但仿佛杀不尽死不绝的180师官兵们仍然在烈火硝烟间源源不断出现,滚烫的热浪和炙热的空气中,震天的喊杀声仍然气势如虹。山胁中将举着望远境,目瞪口呆地看见搏杀中的前沿阵地上,一批批被日军燃烧弹炸得浑身大火的中国士兵犹如不知疼痛为何物的机器人般,居然挥舞着刺刀硬生生地冲杀攻上来的日军,犹如一团团会移动的火球。日本兵们在这些浑身燃烧着火焰的中国士兵面前已经惊呆了。悲苦的喊叫声中,已经被火苗烧黑的刺刀毫不客气地刺穿了已经僵在原地的日本兵的身躯里,一个又一个衣服、头发、眉毛都在冒着火苗并且身上已经皮焦肉烂的180师士兵们悲苦而凄厉地惨叫声,然后冲到日军人群里死死抱住其中一个,最后在被缠住的日本兵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发出的骇然惨叫声中一起烧成焦炭。
山胁中将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他还看到了,毒烟滚滚的阵地上,同样戴着防毒面具的守军再次以凶猛的反击狂潮扑向释放毒气后乘机冲上来的日军。双方官兵在摄人心魄的惨叫声和云笼雾罩的毒气里拼死扭打,被刺刀杀死、被撕扯掉防毒面具而毒死的日军尸休在守军阵地上堆积成山。180师可不仅仅只是靠着精神力量作战的部队,全师的单兵装备在中国军队里堪称是一流的,即使比起日军也毫不逊色。装备了大量防毒面具的180师面对日军疯狂发射的毒气弹毫无惧色,硬生生把以为已经稳操胜券的日军再次杀得尸横遍野。戴着防毒面具的180师炮手们存距离日军几十米、甚至十几米的距离上轰射飞雷炮。飞雷大炮的怒吼声响彻云霄,一波又一波圆饼状的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飞入日军人群里,炸得日军尸骸乱舞,犹如暴风席卷过的麦田般齐刷刷倒下一片又一片。仙女散花般飞上天后又落地的日本兵尸体基本完好无损,但都七窍流血、眼珠暴凸,活生生被震碎了内脏而死。这种威力强大的土造武器在这场血雨腥风的阵地战和城市拉锯战中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不但炸死了成百上千的日军,更加震曝得大量日军心惊胆寒,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后退者,杀无赦!”挥舞着军刀的山胁中将像个凶神恶煞的恶鬼。但他心里已经暗暗叫苦:不妙!因为他看到不在进攻中的几个小队级的日军居然在即将踏上血流漂柞的守军阵地时突然齐齐转身抱头逃跑,这种临阵脱逃的情况在第三师团里还是前所未有的。
“可恶!这支支那军果然不是普通的部队。”山胁中将几乎把牙齿咬碎了,“但是他们这种不怕死的精神究竟从何而来?他们明明已经是一支插翅难飞的孤军,按照常理,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溃了。这样的情况在以前多次出现过,但被包围的支那军要么不顾一切地突围出城,要么集体投降。但这支支那军怎么会这么顽强?”山胁中将在担任第三师团师团长之前曾多次担任日本驻欧洲国家的大使,可谓见多识广。但眼下这个战局,却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难道这支支那军的主官给他的士兵们都吸食了鸦片或某种特殊药物?”百思不得其解的他胡思乱想着。
如果山胁中将会隐身术并且走到城里守军中间,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支守军的军官在鼓舞士兵们时说的话不是正常的“弟兄们撑住!打赢了我们就能升官发财了!”、“坚持下去!不然军法处置!”等威逼利用的话语,而是:
“弟兄们!坚持住,师座马上就带着主力赶来救援我们了!”
“一定要挺住!我们不会全军覆没的!师座正带着军主力赶过来!”
“再撑两天!两天之内!师座的主力就来了!”
山胁中将可能永远也难以理解,这种虽然被暂时“遗弃”了,但官兵们仍然对主官充满发自肺腑的高度信任感,正是180师此时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的主要源泉。
第一百六十六节 尸山血海(2)
此时180师在城内某个地堡里的指挥部内,高级军官们之间的谈话仍然都充满了对师长孟翔肯定会率领部队赶来增援的绝对信心。
“老赵,不能再这样硬拼下去了!弟兄们的伤亡太大了!”温兴茂艰难地道,“搞不好,我们会真的在这里全…”天昏地暗的恶战虽然让第三师团遭到了空前的死伤,但180师也同样拼得快油尽灯枯了。不但全师的官兵死伤人数已经突破一万,中基层军官更加是损失近半。温兴茂此时在一边说这话时,一边摸着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胎膊。一个小时前的肉搏战中,温兴茂被一个倒地垂死的日军猛然间一刺刀刺穿了左臂,几乎血流如注。
“全军覆没?”赵海军微微一笑,满脸硝烟的他面如锅底,“不会的。哪怕我们打得就剩下了一个人,但只要等到师座的援军,那180师就绝不会全军覆没!况且,难道你还怀疑师座会真的抛弃我们?师座已经发电报了,淮南已经拿下了,他正在带着77军的另外三个师和59军的128师星夜兼程地赶过来,并且,他还让委员长答应抽调空军援助我们。”
“真的吗?”听到有己方飞机会赶来助战,军官们纷纷又惊又喜、精神大振。
“当然!师座是不会骗我们的。”赵海军目光炯炯。
“副师座。”同样灰头土脸的蒋纬国走过来,语气平静地道,“我觉得,你很多打法都是不正确的。日军对我们使用自杀性敢死队已经是惨无人道了,可你居然把我们自己的士兵也组织成敢死队,去和日军以命换命,这样实在太不人道了。还有,很多受伤的士兵在外面,你为什么不组织人手把他们救回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在死人堆里装死,然后等日军上来时拉响手榴弹和日军同归于尽?还有!今天上午,日军出动坦克,为什么我们的坦克不出动?反而组织敢死队去爆破?为了炸毁日军一辆坦克,送掉了几十条人命,值吗?我还亲眼看到一个敢死队的爆破手活生生被日军的坦克碾成了肉泥,作为军官,我们于心何忍让弟兄们这样送命?”蒋纬国说着说着,语气有些激动起来,“副师座,请您爱惜弟兄们的生命。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您和诸位同僚们最惯常使用的‘以命换命’战术。昨天下午的战斗里,二营整整一个连被一个大队的日军包围在城外的一个阵地上,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救援他们?甚至,你居然还命令炮兵部队,用飞雷炮向那个阵地无差别地轰射。是的,那个大队的日军被炸死了一大片,但我们那个连的弟兄呢?他们白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们肯定会死不瞑目的!活着的弟兄们也会寒心的!”
指挥部的气氛陡然间随着蒋纬国这一连串质问而变得尴尬和僵硬起来。实际上,蒋纬国说的这些他无法接受的战术,都是中国军队常用的。但他的军事思想是德国式的,因此对本国作战环境没有考虑到,自然对本国军队的作战方式颇有微词。说到底,蒋纬国的思想理念还是有着西方的“人权”味道在里面。在他看来,赵海军和180师军官们的那些种种做法,简直和草菅人命没有区别。
沉默了一下后,赵海军微笑着道:“蒋副团长,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小鬼子既然用肉弹战术,那我们也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然的话,一个又一个的鬼子肉弹钻到我们的阵地里,会拉着周围一大片弟兄们一起被炸死,并会给剩下的弟兄带来很大的心理震撼,所以,为了挽救那一大片弟兄们的命以及稳住军心,我们只能牺牲那些敢死队弟兄们的命;倒在外面的那些伤兵弟兄,我们很难把他们救回来,鬼子拥有远程火炮优势和航空兵优势,一旦我们出去救人,那就是送死。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只能狠心抛弃在外面的弟兄。至于那些弟兄躲在死人堆里装死,然后等着鬼子上来后拉响手榴弹,这不是我命令的,而是他们自愿自发的行为,这是一个真正的中国军人在临死前的唯一做法,对此,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把这个作为自己临死前的行为准则了。我们是军人,国家遭到外敌入侵,我们只能竭尽全力杀敌,哪怕要死了,也要拉着几个敌人垫底。第三,日军出动坦克,我们不能出动坦克,因为我们没有制空权,装甲团那些宝贵的坦克只要一出动,基本上就是送死。中国不是德国,德国人拥有制造坦克的本领,我们没有。所以,对我们来说,坦克比人命重要。我们其实也不甘心认同这一点,但没办法,因为我们是弱国,这就是弱国军人的悲哀。我们的命就是这么低贱,甚至一把三八步枪都要比一条人命值钱。最后,那个连的弟兄们既然已经回不来了,那他们全体战死已是必然的结局,既然他们早晚会死,那我不过是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对此,全师各部的弟兄们都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假如有一天,我的师部被大批的日军包围了,我会非常高兴,因为我可以呼叫炮兵,让我拉着一大堆日军同归于尽,这是非常划算的买卖。”赵海军目光庄重地看着蒋纬国,“蒋少将,请记住,这是东方的战场,这里战场的作战准则和西方是不同的。我们没有人权,没有尊严,我们只有一条命,所以我们只能把我们仅存的这条命用得更有价值。在西方,人命是无价的,而在东方,人命是有价的,用少数人命去换取敌人的多数人命,是合理而无奈的行为。这,就是我们中国军人的悲哀和悲壮之处。你现在难以接受和难以理解,但不要紧,你会慢慢学会的。还有,师座以我们师全军覆没的危险换来夺取淮南的胜利,也是出于同样的思想。”
蒋纬国听得瞠目结舌。
“我们也不想啊,可我们没有办法。”赵海军的神色显得沧桑而悲凉,“因为我们的国家又穷又弱,我们只有这条命去抗战。还有,你觉得我是在糟蹋弟兄们的命?错了,这些待遇在我们师里是官兵平等的。如果哪一天我也受伤并倒在了外面,我也会装死,拉开手榴弹引线,等着日本人过来,在最后的关头争取多干掉几个日本兵。如果哪一天,我被日军包围在了某个地方,实在是无法突围出来了,那么炮兵团的曲团长也会毫不客气地向我所在的地方开炮,争取在我临死前让我拉着更多的日本兵陪葬。是吧?老曲?”赵海军笑着望向曲阳。
曲阳笑道:“那当然。你放心,老赵,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一炮给你个痛快的,绝不会让你受伤被俘或忍受伤痛的折磨。你应该相信我的开炮技术。”
“我当然相信了。”赵海军呵呵一笑。
蒋纬国则彻底懵了,他的大脑则已经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参加这场战役,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让他的思想也发生了质的改变。毕竟,从军校里毕业的军人并不是完全的军人,只有上过战场的军人,才是真正的军人。而蒋纬国,则处于这个艰难的“磨合期”。
“飞机来了!我们的飞机来了!”在外面的唐飞虎和于悦突然间发狂般地跑进来。
“真的吗?”大喜过望的军官们纷纷连滚带爬地钻出去,刚出去,外面弟兄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便震耳欲聋地灌了进来。
“万岁!万岁!”化为焦土的潢川废墟上,欣喜若狂的180师的官兵们欢声雷动地对天空上呼啸而过的中国空军的机群拼命欢呼和摇晃青天白日旗。由六架美制马丁B…10型轰炸机和十八架美制波音…281型战斗机组成了第五战区的天空中几乎前所未有的强大空中力量,威风凛凛地掠过战场上空,扔下冰雹般的炸弹,炸得地面上正在攻城的日军抱头鼠窜、狼奔豕突。托孟翔和蒋纬国的福,180师史无前例地享受到了空军的一次总统级待遇。由于在抗战的中前期,中国空军为了保存实力,已经很少出击了,这使得日军上下都养成了“战场的天空是完全属于我们”的心理暗示。自然而然,中国空军如此庞大的机群,彻底打了第三师团一个措手不及,不但炸得攻城日军土崩瓦解,同时机群里的战斗机还狠狠地教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