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大金国的区域分为路,府,县,这北京路的治所在广宁府,却在现今的内蒙境内。辖西北四府十州,统管蒙古草原边疆事宜。大金国的南京府才是现代北京。那北京路的副元帅,也是北京路的第二号军事长官,辖两万精兵,临近草原,无论战马还是骑兵的奔袭能力都不是那些拼溱兵力的蒙古大汗们所能抵挡的。
完颜承裕本是王族大将,经略草原已近十年,一直以来在草原上举重若轻。尽管他很少参与草原的战事,但却沿袭大金国的草原政策,不时地支持一些势力中等的头人,大汗,阻挠蒙古的一统,制造矛盾。
铁木真的祖父俺巴孩汗曾经暂时统帅过草原,却被当时金国的路元帅联系其它部落,合围攻击,一举击垮俺巴孩的势力,并将俺巴孩送到大金处死。
这次十三翼之战,贝玛部落的土克斯就暗地里投靠了大金,并告知完颜承裕自己行军的路线和兵力,盼他前来支援。完颜承裕急率两千精兵赶来,却不料铁木真兵贵神速,一举全歼了十部联盟的大军。当日那披铜甲的十余名精骑就是完颜承裕的斥候,只是看到大势已去,不好再往北去,却先告知了副元帅此役结局。
完颜承裕见事不可为,又不欲亲自参与蒙古的内战,想到还有札木合大军仍驻在图木部落,就将大军驻在南方,亲率百余骑前来图木部落,与札木合相议。
那时大金国势大,且装备精良,又兼有各种制作完善的制式装备,两千人足可对阵草原的两万骑兵,北京路元帅对于草原上的大多数大汗而言,生杀予夺,就是高高在上的苍天。
听到卫兵报道完颜承裕来访,扎木合急忙叫部下在营门口摆出仪仗,自己叫上塔塔东格,魏青等一众部将出营相接。
只见那完颜承裕一行百余骑兵,俱骑高头黑马,比扎木合部的蒙古马高出二尺,人披扎甲,马带护具,前面两排精锐护卫在扎甲前还配了一面银光闪闪的护心镜,制作精致,寻常箭矢二十步之外都射不进,扎木合寻思这可算是多了半条命了。
札木合等人又见到一百余骑中还有十几辆马车,当前两辆装饰精美,都被四匹大马牵引,车厢上披着重重的丝绸帷幕,马车前把手上倒有两只黄铜兽首装饰,那打马的马夫仰首朝天,所谓丞相房门二等官,倒也不算轻看了札木合一行。
后方十辆样式较为简朴,但车门都合得严实无缝,木料都是那耐磨的南方橡木,木板上却用黑漆刷得平平整整,就算有疤痕也挡了去。札木合眼力好,看到那些马车的车辙深陷入黄土之中,却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那车夫跳下马,躬身垂首,将双手挽开,打头第一辆马车的帘子,却有一名中年人从车内行出,却见那人目光炯炯,剑眉浓浓向两边分开,身高五尺五分,肤色洁白,却穿了一领水貂皮袍子,里面衬着白色的缎子衣衫,长发披肩,头上却戴了一个金环,金环两侧装饰了不少拇指大的珍珠,那正是北京道的副元帅,完颜承裕。
就算札木合见到了完颜承裕一行人的气势和装束之后,明知道金国日后沦落在蒙古手中,也不得不暗自惊叹,自己一行人比起完颜承裕,仅从服饰上,简直相当于叫花子与豪门大族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
那完颜承裕虽然是金国上将,下了轿,却是举手作揖,行了个宋礼。原来那大金国初崛起草原之上,并不懂这些礼数,及至侵占大江以北北宋故地,必须以宋之遗民来治理,却从大宋那些遗民那里采纳了不少宋礼。
札木合帅部众还礼,说道:“不知大元帅今日拜访,有何见教。”
那完颜承裕唱一大诺,却微笑着说道:“君子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几日听闻札木合大汗屯兵图木部落,正要与铁木真兵戈相见,特来请教一二。”
札木合见他不是说来调解,却是说请教二字,就觉着这话有点意思,回道:“正要请教大帅一二,却请帐内议论。”一面率众人躬身相迎,一面却拿眼睛瞟那第二辆马车。
完颜承裕见札木合打量着第二辆马车,不由莞尔,说道:“这第二辆马车却是我的一位侄女,大金国的金枝玉叶。”说罢径自来到马车旁,亲自打开门帘。
只听得车内婉转莺鸣,却走出来一位女子。
这女子身着明黄绣花长裙,脚穿着一双蛮牛皮小靴,头上的钗簪镶嵌玳瑁,右耳却戴一颗硕大的珍珠,粉雪一般的长颈上挂着一条纯银的链儿,酥胸微挺,腰肢盈盈一握,皮肤洁白光滑得如杭州府的丝缎,楚楚动人,让人瑕想连连。
她那银盘般的俏丽脸上长了一双怯生生的美目,望着车下众人,悚地一惊,待要别过脸去,又感觉失礼,大胆地望着自己的叔父。
望到这么美的少女,札木合的部众都忍不住色授神迷,大漠苦寒,少出产,就算出落得玉质的少女,经过风吹雨晒,做那些养马,拨草的粗活,不过十岁,都会皮肤粗糙,毛孔胖大。且蒙古人不喜娇饰,喜欢就愿意表露在脸上。
这少女一望可知从小知书达礼,且很少受过委屈,如雨后的一丝春笋,令人着迷,又难以立刻生出邪念。
札木合也看得呆了,初来蒙古这十几日,他见得多的女子都是那大手大脚的侍女,哪里看过这样的可人儿,尤其让他着迷的是美女那长长而洁白的脖子,透出高贵清雅的气质,令自己生出无穷的意愿,想要纳为己有。
却说札木合今年二十六,在蒙古草原上,这个年龄早已是结婚生子的年纪,但札木合出身高贵,从小父汗给他订了一家门当户对的娃娃亲,但那贵族在残酷的草原逐鹿中被仇敌所灭,女儿也不知所终。札木合又一心着迷作战谋略,打熬力气,竟没有再寻佳人,也算得蒙古的一个异数。今天见到这位女子,不由在心中暗暗誓到,今生必要是这般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那吞食天下之志。
那女子看得札木合痴痴得望了自己半天,不由心中暗恼,虽然这草原上的头人身材高大,力气雄武。但显见得不修边幅,粗糙得象一个家仆,衣服也不合身,料子更是朴拙。想自己金枝玉叶,平日里往来都是那些大金的书香贵族,才人俊杰见得多了,却难看得上这草原土著,又想到这些日来到蒙古,处处苦寒,竟连一户深宅大院也寻不到,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暗暗摇头,眼目中绰绰有一股高冷气质扑面而来。
第三十章 四海之内
且不论这女子心中有何作想,却说那完颜承裕大步向前,一手挽起了札木合,同行而去。那女子和两名护卫却跟在完颜承裕后方,札木合诸部将再随其后,一道引了往那设好了宴席的大帐走去。
同行一路,完颜承裕却与札木合细叙,原来那女子竟是大金国皇帝完颜璟的三公主沂国公主完颜娟,这次来北京路游玩,听得草原有战事发生,却生好奇。偏要随这叔父一同前来查看,自恃大金国兵精将强,不把蒙古的兵马当作危险,只是小儿女好奇而已。
那大金此时已深受宋国文化影响,贵族皆说汉话,大金皇帝也不能免俗,请了南宋的进士专门教几个女儿六艺之道,哪六艺,却是那礼、乐、射、御、书、数。大金国本来就极重骑射,不论男女,因此这射御竟是自家教习,礼乐书数却都是自大宋传来的技艺,这完颜娟天资聪慧,竟然也习得不俗。
完颜承裕一路说,札木合一路听,偶尔插得几句,以他千年后的学识,竟也能与那完颜承裕畅谈得来,有些观点让那大金国的副元帅惊奇,一路行到大帐,二人竟由首次相见变成了如熟悉多年的好友,各自挽肩把背,互相吹棒,竟已是十分相合的一对朋友状。
待到落了坐,札木合死活让那完颜承裕坐了主位,并亲手捧茶相敬。那大金国的副元帅才开口说了来意。他虎目往下一扫,堂前被扫到的几人都隐隐感觉一股巨大的威压,生杀予取予夺的上位之势。
完颜承裕开口道:“你们这次联接十二部联盟,对抗铁木真,我早有耳闻。听闻大汗与那贝玛族的头人交好,那贝玛部的土克斯,却是我多年的好友,哎。”
承裕停下话头,札木合不禁大惊,这句话里有几个意思。
其之一,土克斯早已经为完颜承裕收买,这次与铁木真开战,十部联盟唯有土克斯一人最为主战,且率领的都是精兵,不得不说其中有金人的授意。
其之二,土克斯既为金人内应,不到迫不得已,不会暴露,今承裕既出此言,不惜暴露土克斯,一定说明土克斯本人已经出了状况,不是战败,就是战死。
其之三,既然大金与土克斯为友,摆明了就是要和铁木真为敌,既失土克斯,此来一为探望军情,二来也是察看札木合是否有资格与大金结盟,对抗日渐壮大的铁木真。
饶得他心意敏捷,才想到这三条,果然听得承裕接下去说道:“我本欲拜访土克斯,不料昨天却接到骑兵斥候的报告,那土克斯与十部联军在秃鹰丘陵战败,一万大军只余得一千多逃离,其余的皆皆败亡。详细战况尚不清楚,只是我部下救得几个败兵,那败兵一个个惊魂莫定,支支吾吾,都道那十部联军不是铁木真的对手,还有那联盟中出现了大批的叛军,以致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啊!”在座诸将皆忍不住了一阵大呼,札木合惊讶稍少,他得知铁木真已经全军赶去的那时就预料到十部联盟力所不挡,但内心还有一点点希望那联军与铁木真拼个你死我活,各各损失惨重,听得承裕这么一说,铁木真不仅没有损失元气,相反还获得了联军中反戈一击的叛军支持,接下来自己面对的境况将更为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部下还在惊异之中,起身走出案席,抢到承裕案前,竟然单腿跪下,语带哽咽说道,“元帅,土克斯与我情深义切,从十年前就一同进退,彼此深知。今天既然从元帅这里知道他或有不测,我札木合自知不敌,也要带领部下诸将,与铁木真以死相争。请元帅理解我和土克斯的友谊,从今天起,就把我当成他,我愿意作为元帅的提线木偶,做您在草原上的耳目和羽翼,无论谁敢对大金不力,我札木合第一个就不答应。”
在真实的历史上,札木合倚仗自己战略超群,计谋出众,是最不愿意勾结大金的汗王。后来为铁木真联络诸部落所破,那大金皇帝完颜璟却下了一步昏棋,竟然大力扶助铁木真,助他在草原上剪除对手,一统蒙古,最终成为心腹之患。
熟读草原历史的札木合当然不会把这个天赐的机会让给别人,急急然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却不顾那佳人看在眼中,心里暗暗不耻。
天下纷纷扰扰,皆为利来。完颜承裕不惜委身前来亲见札木合,无非也就是为了在草原上寻找新的代理,看到他如此做作,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却也不作派,连忙俯身扶起了札木合,心中暗喜,口里却道:“大汗,哪里需要如此大礼,土克斯是我多年的好友,当年也参与过我们大金国对南宋的战役,我与他一直交好,时时通有书信。前一阵,他只说铁木真屡屡夺他牧场,在草原上欺人太过,就要发起大军与铁木真较量,我本不欲参与你蒙古内纷争,初也劝他息事宁人,但见事有不逮,便临时召集了两千人马,想有个照应,不想来迟了,却闻知其有所不测,真是人间惨事。”
说完这话,这完颜承裕却以袖遮面,竟似要垂下泪来。
札木合看到这般情景,心想既然要作戏,就干脆排场作足,于是中气大足地喊到:“大帅,今日见面之前,我与您本不相识,但同与土克斯为友,同气连枝,土克斯年龄比我较大,我素来以他作为长辈。今天见大帅龙形虎步,慈眉善目,却与我那土克斯叔叔有几分神似。”
他为人光棍,索性双膝再度跪倒,对承裕敬到:“我父母早亡,家中也没有什么长辈,今见大帅慈祥可亲,心中素有亲近感,想认大帅为叔父,侄儿不孝,愿以好马千匹孝敬,还有那沱沱河畔的绵羊皮千匹以敬叔父。以后每年但有所出,必早早敬上,以尽我晚辈之意。”
这一番话更是札木合反复斟酌而出,既要拜为干亲,孝敬必不可少。草原产马,所以报出好马千匹,不过他看到承裕部下的鲜衣怒马,却一时也不差自己的好马。又记得承裕进来时身着貂皮,知他喜好财物毛皮,只得再以草原上最名贵的沱沱河畔绵羊毛皮相敬,那皮厚而透气,既可保暖,且又不会闷气,正是最好的馈赠礼品。札木合灵机一动想起认完颜承裕为叔,却也不冤,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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