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青松出门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路过的师兄弟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是青松总觉得他们看向自己的表情似乎带着点同情。
既然想不通,青松也并未多想,而是直接出门向着太极道场走去,有这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认真修行。
就在上山的路上,紫丹道长身边的道童迎面走来,拦在了他的面前,“青松师兄,掌门有吩咐,让我带你去大殿。”
青松心中一惊,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小道童的脚步。
“青松师兄带到。”小道童伸手推开大殿的门,往旁边退了一步,沉声通报道。
青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定了定心神,迈步走入大殿。“弟子青松见过各位师叔伯。”青松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偷偷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在座的各位道长,心中疑惑更深,似乎连每年的门派大会都没看到过各位长辈全到场。
“这声师叔伯我们可受不起。”说话的是黄渠道长,正是百川的师父,连这阴阳怪气的语调都差不多,果然不愧是师徒。
“黄渠师弟,此事还未定论,如此妄下结论恐怕有所不妥。”紫丹道长沉声说道,微微皱眉。
“怎么没有定论了?百川,来把你看到的再说一次,我要看看这个妖孽还有什么话可说的。”黄渠道长似乎不太给紫丹道长面子,直接拉过了自己的弟子。
青松瞥了一眼被拉到前面的百川,心中不悦,没想到又是这个人,这都是他第几次告自己黑状了,真是没完没了。不过,青松没有注意到黄渠道长对自己的称呼。
“弟子……弟子昨天晚上看到青松师弟……呃,这个……妖孽头顶悬着一颗珠子在修炼,那……那分明就是妖族的妖丹……”百川唯唯诺诺地将话说完,一直都低着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果然是妖族的余孽!今日,贫道就要在此为民除害!”黄渠道长说着就掏出一张符纸,准备将青松就地正法。
“住手!”紫丹道长严声说道,看向青松,“青松,可否解释一二?”
“有什么好解释的,直接用符纸严明便可。”黄渠道长今天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还有你那个叫做炎骁的大弟子,不会也是妖孽吧?说什么入世修行,别是怕身份暴露直接逃跑了吧?”
青松心下冷笑,一直听说黄渠道长眼红掌门之位,难怪要唱这一出。不过炎骁早已被内定为下一任的掌门,此事绝对不能牵扯到他!
想到这里,青松长身而跪,“弟子确实是妖族,但是自认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而且炎骁师兄对此一无所知,是……弟子欺骗于他。”
“哟,这么快就承认了啊。掌门师兄,请同意贫道替天行道。”黄渠道长得意地看了青松一眼。
“黄渠师弟多虑了,对此贫道自有判断。青松,念你不曾为非作歹,逐下山,从此不得踏入蜀山派半步!”紫丹道长垂下眼眸,沉声说道,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
青松心中有些诧异紫丹道长的安排,却并未有丝毫怨恨,作为一个妖族,道门弟子对自己没有喊打喊杀已经不易。
青松稍作收拾就离开了蜀山派。之后几年,也随着炎骁的模样,游走于世。偶尔也做做善事,他不希望再有相见之日,两人刀剑相向。
几年后,神魔大战爆发,各族首次联手,共同御敌。青松在战场上再次遇到了炎骁,不过也只是擦肩而过,他听到炎骁在错肩的时候低声说道,“青松,战争结束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可是,青松终究不知道炎骁到底要告诉他什么。因为战火平息,众人凯旋,可是人群里却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梓濛!”青松在蜀山派众道士中来来回回找了很多遍,都没看到那个人白底蓝色云纹的道袍,却找到了另一个熟人。
“青松师……青松,好久不见,哈哈。”梓濛尴尬地笑了笑,被青松盯得最终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了,“你想问大师兄是吧,战乱开始的第五十年,他就战死了……”
“死……死了?”青松怔在原地,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师……青松,节哀。”梓濛不太会安慰人,在这次的神魔大战中,蜀山派死去的弟子并不止炎骁一人,那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和自己一起上早课,一起习武,一起生活。
青松仿佛没有听见梓濛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推开周围的人,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青松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的,只记得梓濛说那个人死了,死了很久很久,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他想要说的话。
青松是被同住的蛇妖一巴掌打醒的,“臭小子,你以为你这副自怨自怜的模样很好看啊!我不管你是怎么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抢!不会抢就去把对方要做的事情全部做了!让对方没事情做!”
青松听到蛇妖这奇怪的言论,不禁好笑,可是努力了几次,嘴角都只能划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既然炎骁不在了,自己就去把他要做的都做完好了。
“青松,贫道说过不许你踏入蜀山派半步。”
“弟子青松请求拜入蜀山派!”
“你走吧。”
“弟子只是想要留在他待过的地方。”
“孽缘啊……哎,随贫道来吧。”
“弟子见过师父。”
炎骁,听说人类死了以后会进入轮回,所以我预约了你的下辈子。如果你想不起我,那我就把你要做的事情都抢着做完,让你没事情做!
炎骁,人海茫茫,我该怎么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寻踪之树…天道难为
青松紧紧抱着怀中炎骁的尸体,刚才还在全力保护自己的人竟然顷刻间就失去了呼吸。而自己明明道行不浅,却无法调动妖力,无法救他。一时心痛到极致,竟然流不下一滴眼泪。
沈颢急急忙忙抓着凰焱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青松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等看清青松怀中抱着的人之时,沈颢不免心中一紧,如果炎骁真的死了,那么这次的案子算是失败了吧……
“沈颢你怎么不走了?不是你急急忙忙把我拖过来的吗?”凰焱一边伸手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奇怪地推了推突然停下脚步的沈颢。
“好像……来晚了。”沈颢喃喃自语,不知怎么了,突然心中有种闷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凰焱,过来把这些魔物烧了。”墨幽也发现了待在原地的两人,开口冷冷说道。
凰焱看了一眼被墨幽的丝线困住的钦原,还有正和空秋战作一团的土蝼,无奈地玩着自己的头发走过去,嘴角却挂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神魔大战这种案子就应该带我来啊,且不说我的能力多适合这里,我还正好可以抓住他!”
“凰焱,历史不可改变,你是想要承受天罚吗?”墨幽不赞成地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修哥哥能够回来,天罚算什么!”凰焱冷哼一声,双手平展,手心出突然窜起一枚枚青蓝色的火焰,“而且说什么不可改变,难道是我刚才弄错了,你们只是来这里参观历史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修大人已经去世两百年了。”墨幽瞥了凰焱一眼,轻声说道。
凰焱闻言一怔,贝齿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在空中划动,这些火球随着凰焱的引导各自飞向那些钦原和土蝼,不过片刻就将众魔物焚烧殆尽。
土蝼一死,空秋就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呼,累死小爷了。老板真应该让傻鸟你来,明明你才是这些魔物的克星啊。”
“是啊,如果是我来多好啊……”凰焱也不再继续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卷发,而是愣愣地看着地面,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墨幽没去管凰焱的心思,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青松和眼前白岩潇的魂魄,冷声说道,“事已至此,案子也算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前辈!”青松突然一把抓住墨幽的衣摆,“前辈,我知道你们的能力不一般,请帮我救救他好吗?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哪怕是我的妖丹也可以。”
“一颗已经碎了的妖丹,有什么用?”墨幽冷冷瞥了青松一眼,也没见怎么做,衣摆就从青松的手中滑出来了,身影也转瞬就出现在了沈颢身边。
“妖丹碎了?”沈颢一惊,妖丹破碎对于妖族来说相当于修为尽毁,严重点的还可能因此丧命。
“妖丹不行的话……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求你们救救他……”青松嘴唇微微泛白,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不想要炎骁死,他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喜欢呢。
沈颢奇怪地看了一眼就站在青松对面的白岩潇,按理说,青松是妖族,怎么可能一直都看不见白岩潇的魂魄呢?
“鬼族不想让人看见的法术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道士在想些什么。”稍作休息的空秋已经变回了小猫的样子,正趴在沈颢怀里睡觉,脏爪子在沈颢的青衣上印了好几朵黑色小梅花。
“天道自有定数。”墨幽冷声说道。
沈颢有些心软,上前两步,低声说道,“青松,你可知道,我们几人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我们来自未来。在那里,你找到了炎骁道友的转世,而我们则是接受了你的委托。”
青松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这几人的身份竟然那么不简单,只是……转世吗?“那个我委托你们什么?”
“他的转世因公殉职,你想要逆天改命救他,可是转了一圈,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别白费心思了。”沈颢顿了顿,沉声说道,一边小心注意着青松的模样,他可没忘记白岩潇死的时候青松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要是再出事他可不好和白岩潇交代。
“天道难为……天道难为……原来如此……”青松目光呆滞地缓缓低头看向怀里双目紧闭的人。
沈颢为难地看向白岩潇,只见对方正专心地看着青松,也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但是沈颢总觉得他跟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魂魄融合了,记忆融合会有点后遗症,他恐怕还没适应过来。”墨幽似乎看出了沈颢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啊!那会不会来不及?”沈颢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不禁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过转瞬就变成了担忧,怎么看青松现在的状态都不对啊,而且看起来好像越来越虚弱了。
“噗!”就在这时青松突然吐血,虽然及时抬手挡在了嘴前,还是有青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下,顺着手腕没入衣袖之中。
墨幽一把拉住了准备过去查看情况的沈颢,“这是天罚,青松虽然没能完全改变白岩潇的命数,但他还是改变了历史,这其中因此打乱的因果都需要他来承担。他的妖丹会破碎也是因为这个,现在看来是活不成了。”
“师父,没有其他办法吗?”沈颢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嘴里有些苦涩,却还是不死心地看向墨幽。
“这就是天道。”墨幽垂下眼眸,冷声说道。
周围突然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似乎谁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只是站在原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重。
“青松?”不知过了多久,白岩潇的眼神才终于再次恢复清明,应该是终于把记忆整理好了。一睁眼,他就开始四下找寻青松的身影。
白岩潇似乎才想起来青松这会儿还看不到自己,忙低声念了一段法决,虽然在沈颢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青松?”白岩潇快步走到青松身旁,果断地伸出手,却停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落在了青松的头顶上。
“阿炎?”青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白影,一直不曾流下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视线。
“是我,别哭。”白岩潇温和地笑着,伸手揉了揉青松的脑袋。“我在这里,别哭。”
“真好,你来接我的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青松抬手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泪水,缓缓向后靠在白岩潇的身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沈颢抬手掩住自己的嘴,询问地看向墨幽,他从来没有那么希望墨幽摇头过。
可是就像青松委托案子时所说的,他用一世修为一条命终于逆天改命,换的白岩潇的“活着”。
天道难为……天道难为……
暝曜客栈。
“过来喝药。”凤玖的声音难得那么冷,可见声音主人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我不要……”玄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死死盯着凤玖手中黑乌乌的药汁。
“这是白泽配的药,对你的寒症有好处,快起来喝药。”凤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声音更冷了几分。
“我这根本就不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