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顶多只有一万人!”褚东篱也看出了些门道,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据守城的军士报告,先前出现在这里的骑兵,数量就在一万人!”燕州将军龚寺说道。
“不过区区一万人,我们这里可是有三万雄兵,还怕了这些蛮夷不成!”骑都尉梁颂麟撇着嘴说道。
燕州将军龚寺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梁都尉,给你一万精兵,你可敢出城交战?”
梁颂麟稍稍思索一番,摆手道:“素闻鹰戎狼骑骁悍,中原骑兵根本不是对手,更别说步军了。龚将军,无需用言语激我,末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褚东篱点头说道,“眼下看得清的,就是这一万精锐狼骑;至于帐篷里是否还藏着别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些蛮夷狡诈,就喜欢玩这种似是而非的把戏,令我们踌躇不敢决断。”
秦骧赞同褚东篱的分析,说道:“鹰戎狼骑,名副其实——其敏锐如鹰、狡诈如狐、凶残如虎、贪婪如狼。与这样危险的对手打交道,确实要多留几个心眼。不过山脚下的这些狼骑既然与我们玩起了把戏,说明他们的真实目的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哦?秦国相有何高见!”褚东篱笑着问道。
秦骧拱了拱手,说道:“高见不敢,不过有是些拙见罢了!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如今山下的这些帐篷就是如此——鹰戎狼骑越是做出要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样子,就说明他们的内心实则是迫切地想要回到晋北草原去。我们可以称之为‘去而示之留!’”
“此话怎讲?”岳典与梁颂麟惊奇地问道。
秦骧笑着说道:“鹰戎蛮族以游猎为生,出征则以肉干、奶酒为食粮,每攻伐一个部落,便劫掠他们的粮食以为军资。鹰戎左部前些日子遭逢百年难遇之雪灾,牛羊损失过半,各部族自身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哪还有粮食供应右部的骑兵?而且右部刚刚征服左部,立足未稳,应当以怀柔政策赢取人心。此种境况之下,他们哪里敢横征暴敛、激发各部叛乱?因此本相判断,他们定是着急要回晋北草原,临走前,想来与燕国讨点路费罢了!”
“哈哈哈!”褚东篱放声笑道,“秦国相这番推论,倒是让褚某叹为观止!既然如此,我们就无需理会他们这番举动,任凭他们在此空耗便可,粮食吃完,他们就会自行散去了?”
“不错,秦国相和褚先生说的在理!”燕州郡司马岳典、燕州将军龚寺原本凝重的神色顿时舒展开来。
却见秦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非也非也!你们以为粮食吃完他们就会散去吗?不会,他们是铁了心要敲诈燕国、敲诈朝廷!不要忘了,此处虽然由燕州郡地方军驻守,但依然是燕国的边境,一支鹰戎狼骑驻扎在燕国边境而两厢务实,这件事传到朝廷耳朵里,皇帝和那些丞相、将军们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褚东篱、岳典、龚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朝廷会以为,燕王勾结鹰戎蛮族、意图不轨!”
“就是如此!一旦朝廷责怪下来,燕王殿下可就吃了一个哑巴亏了!”秦骧装作一副为燕王打算的样子,“燕王若是不想招惹嫌疑,还是要给他们一些好处,请求他们退兵。另一边,我们若是不理会这些蛮族,他们也可以在边境的其他地方散播谣言,说是鹰戎要投靠燕国。朝廷为防燕王和鹰戎勾结,势必也要施展离间之计。如此一来,他们就在燕国和朝廷两边拿好处,如意算盘打得可是响得很呐!”
“这么说来,他们在关城下安营扎寨,归根结底就是想要从燕国和朝廷那里得到好处!”褚东篱这下也完全明白了鹰戎右部的意图,心中也在飞快地盘算着应对策略。
秦骧继续望了一眼山下,说了一声:“明日一早打开城门,本相要亲自与他们交涉!褚副使,你是否也要一道前往?”
褚东篱被打断了思路,不过他并不恼怒,而是爽快地回道:“吾王任命褚某为副使,哪里能置身事外、由特使大人独自冒险?鹰戎之行,褚某定当鼎力相随!”
秦骧微微一笑,便与褚东篱等四人下了城头;回到中军帐后,秦骧开始向燕州郡司马岳典提要求:
“司马大人,明日一早,本相与褚先生出使鹰戎,烦请司马大人为我们准备两名护卫、两匹老马、两坛燕地烈酒,以及我等四人三天的干粮和饮水。”
燕州郡司马岳典侧耳恭听,命令文书在旁记录,然而等待了良久,却没听秦骧继续说话,疑惑道:“就这些?”
“就这些!”秦骧笑了笑,脸上的酒窝越发深陷。
“秦国相,这么些东西可不是‘出使’的模样!”褚东篱在旁一脸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依我看,更像是到‘亲戚’家‘窜门’!”
秦骧“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确实是走‘亲戚’!明日一早,除了这些东西,最重要的燕国使者符节、执仗可不能忘了!忘了这东西,那可就真是要了本相的性命了!”
秦骧故意将“性命”二字说得很重,同时暗暗观察褚东篱的反应。褚东篱表现得很镇定,只是鞠躬说道:“那是自然的,我等的性命都在这符节、执仗上!没有这东西,怎么能让他们相信我等是燕国的使者呢?”
秦骧眼珠子一转,脑海里想起当日自己闯入詹北河谷赛珂单于的金帐时,自己仅凭一封任命书、一枚印信,就让古勒廓部的高层相信了自己是燕王的使者。中原王朝与漠北游牧民族素不往来,那些蛮族哪里识得什么符节、执仗?
秦骧看似说者无心,然而褚东篱却是听者有意:“符节、执仗是两国交往的凭信,若是身为使者少了这些东西,不知道鹰戎右部会不会就此不认秦骧的使者身份?继而……”
想到这里,褚东篱立即断了自己的念头:“他们可以不认秦骧这个‘全权特使‘,自然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副使’!想利用这点借手鹰戎除掉秦骧,只怕我都要受牵连!还是另想他法吧!”
中军帐里的商议结束之后,秦骧和褚东篱便去了岳典为他们准备的营房休息。一路上褚东篱心事重重,心里想的仍然是如何利用此次机会除掉秦骧这个心腹大患,为燕王扫清障碍!
(本章完)
第200章 使者内讧
燕国与鹰戎左部之间,以蜿蜒起伏的山脉形成自然边界,中原王朝在山脊上建筑高墙长城,以此抵御游牧民族的骑兵进攻。秦骧他们所在的边关,正是这一段山脉中地势最低之处,也是鹰戎骑兵突入中原袭扰的必经之所。
鹰戎右部屯兵在此,正是向边关的守军以及燕国摆明了态度——他们随时都有向关隘发动攻击的可能!
第二天,雨过天晴,草原的空气格外清新,处处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秦骧、褚东篱出了关城,身后跟着两名老兵,牵着两匹老马,手中握着符节、执仗,大步向鹰戎右部的营地走去。
在营地周围巡逻的鹰戎右部哨骑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呼啸着将他们四人二马围住,押往营地。事先这些哨骑都得到过命令:凡是有自称“使者”的中原人求见,一律以礼相待,不得随意侮辱。故而一路上他们四人并没有遭到对方的刁难。
鹰戎右部营地大大小小聚集着数千顶帐篷,哨骑们将秦骧、褚东篱等人押进了坐落在最中央的大帐,大帐的中央,正端坐着金发碧眼的右贤王。乍见秦骧,右贤王微微有些错愕;不过当他看到秦骧手中的执仗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燕”字时,错愕的表情换成了微笑。
“秦国相,真的是你!”右贤王满脸笑意地向秦骧走过去,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在怀中,“你可真是我们古勒廓部的福将啊!”
秦骧被对方莫名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急忙挣脱了右贤王有力的双臂,后退两步正色说道:“在下燕国相秦骧,受燕王委派,特来求见大单于陛下。不知道大单于身在何处,还劳烦右贤王引荐!”
右贤王乐呵呵地看着秦骧,又看了看他身后文人装扮的褚东篱,以及两名胡子拉茬的老兵,笑着说道:“既然秦国相求见,大单于岂有不见之理!国相不妨先在此稍座片刻,本王这就派人通报大单于!”
“如此就多谢了!”秦骧恭敬地说着,便大摇大摆地走入了大帐内,盘膝落座,丝毫不拘礼节。褚东篱眉头一皱,看鹰戎右部的右贤王对秦骧如此殷勤,心中暗叹要借他们手除掉秦骧,看上去机会不大;不过秦骧与鹰戎蛮夷走得这么近,却又是他们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褚东篱坐在秦骧右手边,双目微闭、神色淡漠,恰如一个稳坐钓鱼台的老手,静听着秦骧与右贤王之间的对话。
“秦国相,自詹北河谷一别之后,不知你又去了何处?”右贤王问道。
秦骧挥了挥手,朗声笑道:“我乃朝廷任命的燕国相,除了去燕国上任,还能去哪里?倒是鹰戎右部的狼骑精锐,怎么就出了河谷、来到燕国的北境了呢?”
“嗨!此事说来话长!哈勒温那帮兔崽子在河谷偷袭我们不成之后,大单于马鞭一挥,我等就趁势进军燕北草原,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直接灭了他们的王庭!如今这漠北草原,已是我们古勒廓部的天下了!”右贤王笑着说道。他虽然佩服秦骧的智计,但有自己的立场,自然不会将他们分别之后的事情如实相告;而且他将右部王庭覆没、一万五千余狼骑的损失撇开不说,正是有意往右部脸上贴金。
不过即便右贤王不说,这些事情秦骧都已经知道了,只听他边笑边说道:“哦?既然如此,那我正好当面向赛珂单于道贺了!只是当日我们从贵部的王庭走得匆忙,也不知道单于的母后玉息阏氏的身体可曾好些?”
提到“王庭”和“玉息阏氏”,右贤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对于古勒廓部来说是挥之不去的耻辱,若是换做别人,右贤王早就一拳揍过去了!可偏偏他为了吹嘘右部的功绩,故意隐去了这段污点不说,这就让他感到有些难堪了!
右贤王扭过头去避开了秦骧那略带讥讽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回道:“当然……当然好一些了……吧!”
秦骧嘴角微微一扬,继续说道:“那就好,秦某与阏氏还有些生意往来,她老人家生体安康,对于秦某来说,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右贤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立即岔开了话题,“秦国相今日来我营帐,不知道代表燕王想与大单于商议些什么?”
“哦?右贤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骧笑着说道,“贵部大军驻扎在我燕国边境,秦某不来与赛珂单于商谈退兵之事,还来谈什么?”
秦骧这番话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但是右贤王却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摊着双手反问道:“既然是边境,关城以内是你燕国,关城以外就是我鹰戎了!我们古勒廓部在自己的草原上放牧、扎营,想来无需你们燕国操心吧?”
秦骧对右贤王的回话略有些惊愕,他没想到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机变,当真是不能小看这些“蛮夷”。
“只怕放牧、扎营是假,要挟我们燕国才是真吧?”一旁半眯着双眼的褚东篱忽然插嘴道,语气阴冷而不屑。
右贤王怪异地看着这个高傲的中原文人,指着他问秦骧:“秦国相,敢问这位先生是?”
“这位褚东篱先生,是与秦某一道求见大单于的副使!”秦骧介绍道,“褚先生在燕国那可是倍受燕王殿下的赏识,人称燕王驾下第一谋士,乃是心腹中的心腹!”
褚东篱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秦骧话里的讥讽味道,不免恼怒地回道:“秦国相,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多余的废话何苦要与他们这些蛮夷说呢?”
秦骧笑嘻嘻地朝他拱拱手,说道:“抱歉抱歉,秦某一时嘴快没把住,请褚先生见谅!”
褚东篱冷哼了一声,既然继续他的闭目养神,心里却还在盘算着如何除掉秦骧。秦骧自然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他们之间彼此心照不宣,装作一副和谐相处的假象。
秦骧和褚东篱之间简单的几句交流,倒是让右贤王看出了一些名堂,也从侧面印证了当初他们的判断——中原皇帝与燕王不和,秦骧是皇帝派去监视燕王的,而燕王势必要找机会除掉他!这一次所谓的“出使”,想必就是燕王在找机会要除掉秦骧这个眼中钉。
“先静观其变吧!”右贤王心中打定主意,假装不知道这两个使者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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