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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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斋夜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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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灯大师长于降妖,见他来了,李期明松了口气。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回灯就已经推开门进了屋,呼一声佛号,将那委顿在地的书生扶起来放到椅子里,看见章七半身血一脸泪,眉头皱了皱。
  那黑衣白衣看见是他,赶紧收了家伙立到一边,陪笑道:“小人当差到此,不想惊动了尊者,还请见谅。”
  回灯没跟他们虚与委蛇,指指书生道:“这个本是不该死的。”又指指章七:“这个本该十年前就死的。”
  白衣一脸的为难,笑道:“尊者有所不知。十年前我哥俩本来确是要来收这个章七的,他家少爷,就是这个书生不知从哪里弄了个邪术,硬是代章七丧了命。小人自知不好,正头疼呢,尊师叔出面,说这二人命中就该如此,小人也就任他留在阳世。如今这章小少爷阳寿净尽,我哥俩自然要来收他回去交差的。您看这……”
  回灯还不及回答,章七就站出来将书生挡在身后,道:“这都不关少爷的事,是我当年太蠢,以为少爷要成亲去了,精神恍惚才会落入水里,才会害的少爷去寻术士用法子救我回阳的。不想,代价居然是少爷自己……”
  回灯不想还有这一段由头,略一掐算,道:“是了,原来是他。确如小僧师叔所说,他们命中该有此一劫。只是这个书生也是有几分佛缘的,可惜尘根未净。罢了,我佛慈悲,小僧就助你一次。”说着将佛珠一抖,簌簌的响,凭空一捞一把九环锡杖就握在手中,往地下一杵,哗啦一声。那黑衣忽然张口作呕,一缕白雾从他口中逸出,钻入书生体内。书生嘤一声睁开了眼,四下一瞧,手忙脚乱的跑去抱住章七,拉过衣角按住他身上的伤口,戒备的看着那和尚。半晌,忽然道:“小师傅……可是西禅寺的回灯?许多年不见了。”
  回灯点了点头,道:“正是小僧。”
  书生向他拜一拜:“当年多亏有令师叔庇护,小生才得这十年安泰。”
  回灯叹口气道:“那是小僧师叔怜施主有佛缘,有不忍见一对爱侣就此阴阳相隔。是变数,亦是定数。”
  书生大约是不太明白他的话,默然不语,只扶着章七紧紧抱着。回灯看他们相互依靠的样子,向那黑衣白衣道:“两位不妨卖我一小僧面子,有道是宁拆一座塔不毁一门亲。小僧弊寺虽则残旧,每日里倒还有几文香火钱,改日小僧置办些粗茶淡饭,聊表敬意。”
  那二人面面相觑,忽然一起跪下来,齐声道:“小人岂敢!尊者开了口,就是一句话的事,小人安敢阻拦!今日小人就将那二人名字勾了,小事而已。”
  回灯点点头:“那就劳烦二位了。”也不管那二人还是伏在地上不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临了还向书生二人道:“红尘俗世,还是及早看破的好。究竟人鬼殊途,小僧只能帮到此处,好自为之。”
  书生与章七虽是点头称是,但是紧握的双手是一点也不曾松开。
  李期明默默退出来,回到家里还是一夜无眠。
  翌日起,那书生与章七就没了踪影。李期明猜测他们既然有佛缘,大约是随了回灯出家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又想会不会是云游去了,或是还在那老宅子里,只是外人再看不见了。不过无论是到哪里,总是二人相携着在一起罢。
  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既然这里没有他们的去处,离开了也好。
  那老宅子的鬼屋名声也渐渐淡了,偶尔还会有好奇的小娃娃问起来,那里的鬼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青面獠牙,是不是要吃小孩的?李期明总会摸摸那娃娃的脑袋,笑道:“哪里的有什么鬼,只有一个长的极好看的痴情种罢了。”
  那人满月酒上就有相面先生说过的,耳垂旁边那一颗红痣,摆明了这孩子一辈子就要落在这个“情”字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一句,书仙一章用的是《镜花缘》里的一个典故,老宅就是彻底的原创了,某的理解是,人人死后都是鬼,可神仙不是谁都能做的,所以神仙有名鬼无名,可怜的章家少爷最后也没有个名字——好吧其实是懒得起名了。
另,下一章就是回灯和尚的故事了,出家人的罗曼史是中国式的浪漫呐~【合十】




7

7、玉哥儿 一 。。。 
 
 
  章家岸紧挨着李巷,李巷边上是个小湖。湖边有三五株垂柳,水里有半塘菱花半塘鱼,也算得上一个景致。水乡就是水色最多,这本来也是见惯了的,对乡人来说倒也没什么。
  小湖无名,但是湖边上那个西禅寺却是大大的有名。这里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佛寺,景色秀丽不说,还出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师。这一代方丈慧无大师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现在寺里最有名是不是他,而是他的师侄,法号回灯。回灯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师,最擅长的就是降妖伏魔,但凡哪家出了怪事都少不得请他去看一看的。
  按说这样一个人该是满身戾气,但回灯就不是,温雅的眉眼里有慈悲与包容,一身淡青的僧衣也掩不住风华。
  若不是出家做了和尚,不知要掠去多少闺中少女的芳心。
  可偏偏就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人就住在水乡另外一个有名的地方,这个地方叫做黄金屋。
  不是书里的黄金屋,而是金屋藏娇的那座金屋。风化之地取这样一个名字,不晓得是真心赞美还是暗含讥讽。
  那个看回灯不顺眼的人就是这里的头牌,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字,叫做小玉泉。有小玉泉自然就有大玉泉,大玉泉是这间黄金屋的主子,原来也是本地有名的小哥儿,年纪大了再不能挂牌之后就拿半辈子的积蓄开了这间黄金屋,算不上日进斗金,倒也生意不错。屋里人怕冲撞了妈妈,就把小玉泉叫做玉哥儿。
  玉哥儿是在秦楼楚馆讨生活的男子,如今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当年他倒在黄金屋门前,被大玉泉救起来。大玉泉看他生得不俗,稍微打扮打扮就是倾国倾城的貌,好在没有多愁多病的身,就留他下来在黄金屋里挂牌。果然是玲珑孩子,不多时就成了屋里的头牌。
  大玉泉是真喜欢这个孩子,听他说同叫玉泉也不介意,更不曾为他改名,就是前头添个大小,叫起来方便。不过很快小玉泉就成了玉哥儿,大玉泉有些为他可惜,但是这个世道就是这般,玉哥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也只是粗粗识得几个字,总不能白养着他。
  玉哥儿倒是不曾表示过不满,说着要报答他,就换下短衫穿了纱衣,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大玉泉也就释怀了。
  玉哥儿讨厌回灯,是有缘由的。来黄金屋的什么人都有,偶尔来几个不是人的也不意外。来找姑娘哥儿寻乐子当然无不可,但是赖在黄金屋里捣乱就不好了。大玉泉请了回灯过来,回灯好身手,轻轻松松就降服了作怪的耗子精,临走的时候还留下几张符,贴在大门上,精怪就难进来了。
  屋里人都对他感激不尽,只有玉哥儿冷眼看他涨红的脸,哼一声,装什么正经。
  男人那张仁义礼智的皮相下面是什么样子,他早就晓得了。那回灯算是出家人,不也盯着他瞧了好久么?
  玉哥儿没想到的是,那日之后不久,回灯就托人传话,叫他到西禅寺一叙。玉哥儿冷笑,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大玉泉有些奇怪,他听闻回灯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怎么也会喜欢小哥儿。但毕竟是有恩与他的,就劝玉哥儿去了。玉哥儿不想拂了他的意思,细细梳妆,穿了一身艳红的衣衫就去了。
  锦缎的软轿直接就将玉哥儿送到了禅房门口,他提起裙子进门,看见那个人面兽心的秃驴正在念经,只穿了一件直裰,松松的挂在身上,还真有几分出尘的味道。想到这个人接下来要做怎样的俗事,又是一声冷哼。
  回灯听到声音睁了眼,看见玉哥儿站在面前,恍了一下神。玉哥儿脸上粉白黛绿的装点着,一身艳红的纱衣,露着雪白的颈子。那一次在黄金屋里他并未怎么打扮,此时盛装起来当然非往日可比。玉哥儿是特意细心打扮的,他想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疯狂起来,究竟是怎样可笑的景象。
  但是回灯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自小出家,对□本就没有心思,若不是数年前后山上的那一眼,到如今他也分辨不清美丑妍媸。
  那时他在寺院后山上拾柴,水乡山少水多,柴火多是自家种的水稻杆子。寺院没有水田,每日要用的柴火就只有叫人从后山上拾来。那日正好轮到他与另外两个沙弥,他脚程快,不久就上了半山腰,正好就在泉眼附近。泉眼下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水干净得连一棵水草都不活,味道是山泉特有的甘甜。回灯忙了半个上午也乏了,就到泉边喝一口水歇一歇,不想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齐腰深的水潭里,正用一片大叶子掬起水来往头发上浇。纤秀的肩背几乎全被漆黑的头发包裹,手一撩,就露出一片雪白。回灯不能自已的盯着看,喉头随着那人的肩胛骨一起在薄薄的肌肤下滑动。
  直到那人冷冷的说了声看够了没有,回灯才回过神来,仓皇的逃下山去。因为这一刻不该有的动摇,回灯罚自己面壁一个月,每日只许吃一餐薄粥,出来的时候已经清减了一圈。这才觉得自己的惩罚够了,可以在别人叫他回灯大师的时候不那么惭愧。
  不想数年之后,又见到了那个人,竟然是在青楼里。回灯是出家人,心底也是柔软干净的,他只是想,这样一个漂亮精致的人物,如今在青楼里过活必定是有苦衷的,他想为他做点什么。他一个和尚不好去黄金屋,只好请他来,不想对方似乎想岔了,竟然一身艳妆的过来。
  




8

8、玉哥儿 二 。。。 
 
 
  回灯为难的皱了一下眉,立起来向玉哥儿双手合十,道:“施主,劳烦专门跑一趟,请上座。”
  玉哥儿扫一眼禅房,只有几个蒲团,哪里有坐的地方,就走到回灯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也不端端正正的坐,靠着矮桌用手臂撑着下颌。纱衣轻轻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玉哥儿好笑的看着回灯垂眼不知所措的样子,将一双长腿交叉着微微曲起来,舒舒服服的脱了鞋动着脚尖。这秃驴,难不成还是雏儿。
  他曾听过那“坐,上座,请上座”的笑话,心想这秃驴,倒还真把他这个哥儿当回事儿。
  回灯不是没有见过美人,那山精水怪的,哪里会缺国色天香。回灯从来看不到美人皮相,再好看的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皮囊。但是面对玉哥儿,不知怎么的就无措起来。
  那人被胭脂水粉涂抹得俗媚的眉眼仍旧透着灵气,那样好看,还是当年在山上叫他失神的模样。
  回灯暗暗念几遍心经,总算是平静下来。为玉哥儿倒一杯清茶,在他对面坐下来,却不晓得如何开口。那人眉角眼梢含着显而易见的讥诮,回灯知道他会错意了,但是此时解释又似乎像是欲盖弥彰。
  玉哥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只能沉默。香炉里袅袅的青烟缭绕成一朵团团的莲花,许久之后被玉哥儿一声嗤笑打散。
  玉哥儿不明白这个和尚在磨蹭什么,干脆主动靠过去,水葱一样的手指摸上回灯直裰的衣结,向着他脸上吐气如兰:“大师,春宵苦短,你还等什么?玉哥儿的价钱可不便宜。”说着就要去解那结子。回灯被他吓了一跳,急急把他推开向后退了退,站起来道:“施主请自重。”
  玉哥儿脸上笑容更甜,客人要玩游戏,他一个做哥儿的当然要陪他玩,也跟着站起来去拉回灯的袖子,楚楚可怜道:“是,是,只是……玉哥儿身上不舒服,求大师为我排解排解。”说着就去解自己的衣裳。黄金屋的哥儿们都是女子装束,谁叫那些装模作样的假斯文说哥儿有伤风化呢,一转头又想找他们寻乐子,只好替他们遮掩遮掩。女装繁复,脱起来别有风情。
  纱衣轻巧,又都是特制的,一拉就开了大半,雪白的胸膛半露出来,隐隐约约的好生销魂。回灯却吓得头皮都麻了,向后退了好几步,连声要他把衣裳穿起来。玉哥儿哪里听他,软软的贴上去,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衣襟里送。
  回灯看他冰雪雕琢一般的肌骨,想把他推开又怕自己的重手重脚会伤了他,只好尴尬的呆立着,颤声道:“施主,小僧,小僧真不是寻芳客……你听我说,小僧只是想为施主赎身,别再去那地方……”
  玉哥儿听得一愣,继而火起,这秃驴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烟花中人么?一怒之下狠狠的将他一推,冷着脸道:“不劳大师费心,玉哥儿过得挺好。”
  回灯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小心的说:“若有什么苦衷,小僧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话还没说完就被玉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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