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无处可出,却也是随处可去。
从踏上旅行的那一日开始,生活变了个模样,再无那些烦恼的事如影随形。杜兰现在跑到哪里都觉得异常的神清气爽,想干什麽干什麽,他发觉到,以前过的日子有多可笑,现在的生活更符合他心中编织的梦想。
距离那时候具体过去了多久,他不大记得,因为放弃了计算时间的流逝。他觉得应该没几年,通常人们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那是过得太如意了的关系。
他去看了威仑斯特帝国的母亲河,叫做绒莉莎,那条河的下游通往库里希王国的方向。附近有个叫做阿毗罗忒山脉的地方,本可以直接朝对面进发的,要方便许多,可惜那里被艾泽斯森林的魔兽给霸占了。
杜兰没兴趣找魔兽干一架,曾经可能对打架这种事有点没头没脑的热衷,那是少年时期的事了。现在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连脑袋都变得十分迟钝无力了。
一片荒原,走著走著来到陌生的针叶林,天色已经漆黑,杜兰走不下去了。他本以为爬上树睡觉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想想针叶树……
他抖抖肩膀放弃了这个念头。
杜兰坐在树下望著仿佛在闪烁的乌蓝色星空,掩口打了个哈欠,慢慢地像个商店里展览用的布娃娃一样安静地睡了过去。
半夜他被阵阵巨响惊醒了。抬头一看,天上划过亮丽的银色轨迹。
眼前出现了柔和的白光,从个个小光点聚在一起,糅合而成,逐渐变成愈发刺眼的光束了。杜兰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顿时大惊失色,他巴不得转身就跑,躲得愈远愈妙。可是饶他现在反应也来不及了。那股强大到可以撕裂空间的力量决不是他可以对抗的。只见,魔法阵细细吞没了他的手脚,身体,五官,乃至头发丝。
空气归于平静,这片针叶林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嗅不到丝毫人烟气息,如同一个只限幽灵飘荡的树林,没人想得到这里曾有过人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本来就计划这张完结的? ̄▽ ̄?但是我决定不这麽找抽好了……
chapter twenty two 两年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6 本章字数:5976
光芒渐渐淡了下去;杜兰拿开挡著眼睛的手;心下的莫名的预感颇为强烈。他的眼睛愈睁愈大;没想过自己的有生之年还会再次见到它。这真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呀。
上次见到巨龙的时候;它肆虐天下;从王城的上空俯视地面的蝼蚁们,看著人类到处逃跑;掌握著所有人的性命,光是想想,似乎就能切身体会到那种十足高傲的感觉。杜兰这回见到它了;却不见它像从前那样蔑视自己了;它过了短短数年时间就变得很苍老;很疲累;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著;如同奄奄一息的病人。
所以,这回是杜兰率先开口了。
「又见面了。」他的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出乎意料。
它还是那麽没精神地趴在地上,山一般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塞满了整个山洞,每喘一口气都显得很难的样子。一时间,只能听到呼、吼、哼哧之类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它才慢吞吞地说话了。
「去……看看他们吧……」
别的倒是没说什麽了。
经过刚才那句意义不明确的话,又归于无边的沉默了。它好像懒得去看杜兰的表情如何,只是自顾自地睡觉起来。它让杜兰想到了个老人,被时间磨平锋利的爪牙、辽阔的野心,自此归于寂静,甘愿在平淡中无声消殒。
杜兰不知道自己被召唤而来的目的何在,见老龙不能给自己答复,便转身离开了阴暗的山洞。他来到外面看到一片宽广平原,远处的庙宇气派犹如白色宫殿,更似神灵降临的土地。
这里安静得不像话,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弥漫著一股奇异的死气沉沉的味道。杜兰往前走去,约莫半个钟头都没见到哪怕一丝人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被套入幻境当中,但是,没有那个必要,他想不出来巨龙有什麽原因会这样做。
他向前彳亍而行,时不时迷茫地环绕四方,想不起自己为何来到此处。他要到哪里去呢?老龙并未给予任何指示,但却好像认定他会按照它的意思去什麽地方似的。
还有,所谓他们……
指的又是谁?
杜兰走到神庙的门口,其实那里没有门,基本上只要想就可以随意进出。门前有十六根顶梁柱,他都一一记了下来,尽管可能派不上用场,可他借助这样的方法不让自己显得那麽忐忑。愈是靠近里面,愈是显得慌张不安起来。有种漂浮在空气中的成分令他觉得难受至极,几乎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这到底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杜兰的脑中充斥著这几个念头,偶然闪过的灵光一现,让他觉得打从心底轻微的恐惧。
扑通,蓦地杜兰跪了下来,膝盖骨与大理石砖地面重重撞击,有些痛,他咬牙扶著地站了起来。之所以会突然无力滑倒,只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周围太过压迫的气息。那对他来说就像是阳光对于鼹鼠的伤害,过多,则会暴晒致死。
杜兰觉得胃里泛恶心,对前面的光明元素产生了极大的排斥反应,不想继续走下去了。这辈子都不明白又有什麽不好?他只想这般无情无义潇洒自在地活下去,再不跟任何人扯上关系。
「你……」
男人迟疑的声音在上方盘桓著。
「怎麽是你!?」
在杜兰抬起头的刹那间,对方大吃一惊,但是杜兰已经没力气去理会他的反应是什麽意思了。杜兰看到他之後,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袭来的虚软让他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虽然身体垮得很厉害,不过意识总在迷迷蒙蒙地起伏,一边顽强地挣扎不休,一边为身体的不配合而悲叹。杜兰有时候能感觉到外界的冷暖,晕得昏昏沉沉的,就像在马车上颠簸了几天几夜似的。恍惚中,有人似乎把他抱了起来,还有耳边轻轻呢喃的话语声,催眠般的安抚人心:「……真是……到现在…唉……」
似乎有暖和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脸颊,有点痒痒的,杜兰闭著眼皱紧了好看的眉,伸手把那个手掌掰了下来,为防止继续犯上作乱,便用自己的手牢牢抓住了对方的不让动。
对方呵呵轻笑了几声,尾音转为低沉的苦涩。
杜兰记得自己握住过这双手,同样在睡梦中毫无知觉的状况,同样是暖融融的手心,只不过,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大人。一个是被自己保护,一个是要保护自己。
他缓缓睁开眸子。原本是略显忧愁的面孔,见状一下子努力扬起往常般开朗的笑容。
「太好了,终於醒啦。」
拿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杜兰的额头,半晌挪开,自言自语似地说:「呼,好很多了……你一句话不说突然就倒下去,差点吓死我了。既然那麽不舒服的话,干嘛撑著硬要进去呢?」
杜兰仰头看著他,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虽然这张脸属于曾经非常亲近的一个人,可那时候自己总是没在意,没记住这人长成了什麽样子。时隔两年後,原本空白的印象又一次被满满当当地填补,才发现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个高大强壮的男子汉了。
在为他们取名字的时候,杜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好记,第二个是好读。但是如今他觉得既不好记也不好读,因为那个发音明明就徘徊在舌尖,却迟迟不能吐露出来。
约翰看他呆愣的模样,似乎知道了他在犹豫什麽,微微笑道:「没关系。」
其实,谁都不晓得那句没关系是针对什麽。
「那里是什麽地方?」
「你不知道吗?」约翰有些意外,「看来,盖伊没有跟你讲过啊……那座神庙似的建筑物是龙族最重要的祈祀殿。这个空间叫做荷梵。因为大哥的伤势很难用泉水彻底治愈,所以大家就在祈祀殿内设下光明法阵,使受伤的龙沐浴在圣光中,可以帮助他早日恢复健康。」
「他…为什麽会受伤?现在还好吗?」杜兰问道。
「都是以前的事了。」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看似无足轻重,却让杜兰瞬间被揪紧了心脏似的。他茫然地望向约翰毫无异色的脸庞,下意识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掌,换来的是更真实的笑意。
「即使是我,也不能告诉?」杜兰沉默了一会,突然后悔起自己这个问题,不明白怎样的人才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
约翰琥珀色的眸子立刻微微睁大:「不,怎麽会。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了。」
他顿了顿,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荷梵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好像没剩下几个人似的,空旷、禁忌,跟山村墓地一样。其实,以前荷梵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会吵吵闹闹,可也总有龙会聚集在一块谈论散心。」
说著,约翰难免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一切,都在你离开的不久後,消失殆尽了。龙族发生了一场内战,很多龙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黑暗魔法的影响,被人控制,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那个控制了它们的人,叫做维里斯,或者,我们大可以把他叫做伊文。我跟哥哥回到龙族,见到的是非常可怕的景象,称之为地狱都不为过,而那个掌管地狱的魔王,毫无疑问就会是维里斯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麽时候部署这件事的,又在什麽时候决定发动进攻。然後,你应该想得到,拥有两世力量的维里斯强得不可思议,龙族的大家都被他从前伪装出的孱弱给骗了。」
「维里斯很聪明,知道要先挑长老们下手,除去他们,自然会民心涣散。可惜,盖伊身边有龙替它掩护,所以盖伊没有死,相反,後来在大家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赶过来从维里斯手中救了大家一命。」
在杜兰持续加深疑惑的目光下,约翰稍稍歇了口气,继续用稳定轻和的声音讲道,「当然,就如同所有善恶分明的故事一样,维里斯最後被杀了。他从你那里辛辛苦苦拿回了魂媒,到头来还是被别人拿走了。」
「那魂媒现在的下落呢?」
面对这个问题,约翰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被在众龙面前毁掉了,干干净净,什麽也不留。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杜兰沉默了片刻:「洛伦是怎麽回事?」
「他……喔,他跟维里斯打了个一架,半斤八两,都受了不轻的伤。大哥的伤早在半年前就好了,只是每天都要过去祈祀殿看望大家。因为,你知道,有些龙的伤势比他还重咧,还有些快死了,已经死了的也不少。」
约翰好像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但是,杜兰隐隐可见说话时他眼底跳跃的火焰,足可证明他决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镇定。他的内心想必早已波澜四起、惊涛骇浪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杜兰将手抽了回来,了解地点点头,掸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身看向约翰,「对了,这里要怎麽出去?」
「……你就这样走了?」约翰瞪眼睛看著他。
「不然呢?你想让我怎麽做?」
这个冷漠的态度一下子噎住了约翰,后者呆呆望著他,仿佛不敢相信会得到这种结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从天而降的冰水打湿了眼眶,泪花闪烁。
杜兰也是万万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就在自己面前哭了出来!
「呜呜……呜……」
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明长成了个陌生的大男人,为什麽还会有如此脆弱的表现?杜兰觉得极其不可思议,当场愣住,不小心被约翰抱了个满怀。听他在耳边继续哭著,杜兰『啧』了一声,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怜惜,总之就是皱眉拍了拍他的背。
「不要哭了……小傻瓜。」
似乎听得约翰破功似的哧笑,随後归于平静。杜兰的脸扭曲了一下,迅速由白转青,马上就想推开他却被反而牢牢地抱住了。「你——」
他懊恼极了。
「哼,你有胆子不声不响离家出走,现在好不容易自投罗网,以为那麽容易就能离开的吗?」约翰赌气地咬住杜兰的耳垂,轻舔了两下,满意地发现杜兰浑身一颤,嗓音又腻又甜,「看大哥回来怎麽治你。」
知道自己掉入了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杜兰气急败坏地叫道:「放开!」无果,他折腾半天咬著牙高高举起手,「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好啊,我还没挨过妈咪的巴掌呢。」约翰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打了左脸,我保准把右脸也送过去。」
杜兰决不承认这比地痞无赖还阴险的家伙跟自己有半分钱关系。
「还没到晚上呢……」
望了下窗外,约翰若有所思地说:「现在嘛,就委屈你先去睡一会咯,好吗?」他低头亲了一下那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