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请用。局面虽然不至于那么坏,但总是有备无患,自从孟总长的事情出了以后,大帅总是担心,自己身边的人再受损伤。您是大帅的二姐,他的脾气您知道,帅爷是重情义的。虽然第四师的陈乐山在我们掌握之中,卢振河跟您也是伙伴。但也是担心生出其他变化,毕竟小扇子这回下毒手,各省查抄鲁产,松江是根基之地,派我们来,就是以防万一。”
“小扇子当然盯的紧了,我们的大土一卖,他的大土就赚不到钱。一年少了几百万的土药税,换谁也要跳脚。”赛金花毫不介意的架起了二郎腿,顺手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可是要说抓我,他也配!松江从前金那时候,就不是个服管的地方。圣旨到了这,也要打三分折扣,何况是区区一个小扇子。我们的公司开在租界,他还能到租界里去查抄?我结交的除了领事就是夫人,再不就是工部局董事,就算他下了严令,卢振河也不敢动。再说,卢振河全部家产,都让他太太存到正元银行,我还是正元的襄理,他抓我,钱还想不想要了?”
说起这事,夏秋风问道:“二姑,咱们的投资怎么样?正元是不是发生了挤兑?”
“老手段了,不稀罕。冠侯和正府一决裂,就知道有这一步。再说报纸上不是说了么,正元有巨大亏空,濒临倒闭。可是松江人自己清楚,正元靠着在前金时候屯的橡皮股票,赚了一大笔钱。又有汇丰银行出来背书,愿意提供无限制担保,与正元互调头寸使用。有了洋人发话,储户们自然放心,根本就没闹起来。几个瘪三想来闹事,被巡捕抓了,也就没人再来。”
夏秋风所在的海军是吞金怪兽,资金主要靠正元运作,听到这个消息,总算出了口气,忍不住骂道:“小扇子,真特么混帐,要是正元真让他祸害倒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倾家荡产。亏得大帅有准备,否则弟兄们都要吃亏。”
“放心吧,就算冠侯没准备,我们也不会吃亏。正元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存款,又有多少积蓄。我们想要倒闭,那些人也不会让它倒闭,否则全都要吃倒帐!”
赛金花不屑的吐了口烟圈“小扇子的谋划再高,也得要人去执行。那些大客户,一个提款的都没有。徐又铮倒是想让他们动,他们也得肯听话才行。其实各省的情形类似,他是下令查抄鲁产,可是有几个人会真的行动?各省督军的身家,大多存在正元,要么也投资鲁产,跟着分红。大家是一条线上的,查封鲁产,他们自己也要受损失。何况地方上的士绅,商人,大多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一倒,他们也要完蛋。我们的投资里,又有洋人的股份,这查抄的事,注定办不成,二姑保你们的钱没事。”
“二姑的话我们自然信,咱也不怕钱财受损失,就是担心没有军饷,打不了仗。”
赛金花笑道:“小赤佬,你就只管放心,你们放开手脚打,到时候二姑给你们发奖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夏秋风笑道:“这几年不打仗,其实大家都憋的难受呢。就是可惜啊,这仗多半又是陆军的事,海军没什么仗打。若是真打赢了,也不要奖金,只要二姑多笑笑就好了。”
赛金花一笑,朝他招手道:“过来,二姑跟你说个事。”
夏秋风的头凑到近前,不防赛金花的手猛的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拧起来“猴崽子,毛都没几根,也敢吃老娘豆腐!你的眼睛在看哪里?你又不是没吃过人乃,有什么好看的?告诉你,仗有的是,就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找。徐又铮敢跟咱们动武,自然有所凭仗,你以为就光是京城跟山东打?其他省份,有的是仗,先把我送回山东,接着你们去宜昌,不立几个大功,看老娘不拧掉你的耳朵!”
夏家兄弟不住的告饶,赛金花这才收了手,将一口烟喷在夏秋风脸上“傻东西,二姑老了,你看我有什么用。等你在四川立个功,二姑给你找年轻的姑娘,包准伺候的你舒坦。可是,要是不好好打仗,仔细你的前程!”
夏秋风连连告饶,夏秋霜道:“听说段芝泉的舅子吴自新,被任命为长江上游总司令,要来松江驻扎?要不然,我们干他一下子?”
赛金花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个赤佬,有这么大的胆量?你手上只有这一条船,打打水战还行,抓人,怕是不够班吧?”
“二姑您只要支持,我们就敢干。虽然海军的力量不足,但是松江的第四师……”
赛金花略一琢磨“卢振河这个瘪三,一直和我们做生意,如果说打掉三金,害得他没有军饷,他是不肯的。可如果说跟段系翻脸,他也没这个胆量。这个家伙的性子我明白,就是老鼠胆,首鼠两端,看看哪边硬,他就会倒向哪边。要他公开出来反水,他做不出。如果要用,就得用陈乐山。他是第四师的师长,能掌握得住部队,不过要用他,得冠侯下令。”
夏秋风笑着凑上前道:“所以还是得二姑开口啊。谁不知道,您是大帅的二姐,您说一句,大帅肯定听的。要是不听,您也会像拧我似的,拧大帅的耳朵。”
赛金花呸了一口“我拧你们大帅的,可不一定是耳朵。不过你这个赤佬说话有点道理,我这就派一封电报去济南。他们抓了咱们的孟总长,我们也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才公平。就先拿这个小舅子开刀。不过,你们这条船不要闲着,这些大炮不是用来当摆设的,常听人说,这蒸汽炮船厉害,你们就厉害一回给我看看,先把吴自新带的海军打掉再说。我可听说,他是带了一支舰队来松江,给自己壮胆的,你们这一条船,敢不敢碰人家?如果不敢,赶紧跑了才是。”
夏秋风立正一礼“二姑放心,山东海军有把握全灭段系海军,您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第796章 折翼
于山东的独立决议做出之后,河北曹仲昆也于保定召开省议会,吴敬孚以两连士兵封锁会场,断绝交通。在刺刀的威胁下,议员一致表决,支持直隶与山东、江苏组成联省自制,成立直鲁苏联邦。
几方签定了包括军事、经济等多领域在内的互助条约,约定一方有难,各方出力。最直观的好处就是,山东同意列车开到保定,又愿意平价卖出一部分粮食,解决保定的粮荒问题。
正府方面,自然不会承认这种联邦的有效性,可问题是,现在正府的有效性,也大值怀疑。徐菊人接替冯玉璋做总统,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其任命却没在国会得到通过,原因为:议会开不起来。
原先的八百罗汉,经过几次裁撤,现在只保留了五百余席,按照规定,至少有两百五十名议员参与,才能召开国会。可是山东籍议员集体逃亡,随后又通过电报呼朋唤友,向各位议员发出号召,只要肯来山东,每人一律先发车马费一百元。在山东期间一切开销,由山东省正府报销。
段芝泉在安福俱乐部上很舍得花钱,大肆收买议员,可是非安福俱乐部议员日子就很清苦,车马茶水,一律减为两元,至于正俸,也拖欠日久。对比山东开出的高价,非安福系议员果断做出决定,维护自己议员尊严民住的神圣,化装出京,出奔亡鲁。
安福俱乐部内,又因为查封鲁产,关闭四恒、共、交以及正元京城分行的事发生了派系斗争。许多议员的全部积蓄都在这几家银行里,现在京城的几大行全部被查封,段芝泉大力支持的中卡合作银行,又拒绝承认其他银行存款凭证有效性,这些议员的积蓄,一夜化为流水。
茶社平社等组织大为不满,且有人因为孟思远案办的实在太难看,对段内阁心灰意冷,在国会开会当日,平社组织游园会,一大群议院去逛北海,不去开会。后由军警以法绳邀请,勉强凑齐开会人数,议员又拒绝签字表态,王庚无奈之下,只好亲自代劳,是日与会议员三百二十七人,同意徐菊人接任总统票四百二十五张。后电报局接到多封议员电报表示:自己并未与会,签名何来?
仓促出炉的徐菊人,与其说是总统,不如说是用来顶雷的倒霉蛋。上任之后,被迫签署了彻查鸭片令以及共、交、四恒三行经济案调查令,随即又是山东易督令,以及提拔令。一口气,在山东编成了二十个师,将山东数十名中下级军官任命为师、旅长职位。
命令发出,次日报纸即登出回应,“正府本为非法,命令自为无效。”领衔者,赫然是夏满江、吴敬孚等被正府任命的军官干部。挑动直鲁内乱之计,并未奏功。
随即,湖广巡阅兼湖北督军王子春通电,支持直鲁联省自制,并表示,下一步湖广将考虑加入联省行列。两广巡阅陆干卿,发超长电报八百余字,引经据典支持联省自制主张,建议云贵川粤桂五省,组成西南自制联盟,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自己担任盟主,否则这联盟即为非法,表决即为无效。
铁狮子胡同内,段芝泉颇有坐困愁城之感,各省的态度,大多以支持自制为主,泰西各国虽然表面上声称绝对中立,但另一方面,却拒绝承认直鲁联邦非法性,各国继续购买鲁货,与山东的贸易不断。要想断绝这种贸易,除非封锁山东港口,可是共合海军部却显然缺乏这种实力。
之前主动放贷的扶桑,这时却有上墙撤梯之嫌,日置益强调,扶桑严守中立,绝对不会派出海军支持这种行动。随后,段芝泉也了解到,阿尔比昂方面给了扶桑严正警告,禁止扶桑影响阿尔比昂在鲁利益。眼下扶桑正爆发由农民组成的米骚动,显然不适合与阿尔比昂结仇,这支海军指望不上,山东的外贸就控制不住。
国内查抄鲁产的计划,也没能收到预期效果。以桑梓所在的安徽为例,雷震冬亲往安徽坐镇,协助傅良辅抓人。结果只扣留小猫两三只,空房子若干。大鱼全数漏网,无一被拿。至于产业上,要么就是不值钱的粗笨家具及房子,要么就是有洋人入股的财产,鲁产裹着洋股,谁敢查抄,就可能引起国际纠纷,谁又敢做主。
各国使馆也送来了外交照会,要求保证本国商人在华利益,否则,将拒绝为共合正府贷款。
原本指望从几大银行里搞到一笔贵金属的盘算,被空荡荡的库房所粉碎。正元银行的京城分号,只关了两天门,就在汇丰银行的压力下,被迫恢复营业。正元自建立之初,就有华比银行、汇丰银行股份,在洪宪破产,鲁票救市期间,又引入了扬基、卡佩几国银行财阀的股份,是一家股份机制异常复杂的金融机构。只是短短两天查封,就给段芝泉引来无数抗议的洋人,搞的他焦头烂额。
山东的布局,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有朝一日,可能会与高位者做对的可能,并对此有预案准备。靠着山东发财的人,又实在太多。地方各省,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山东拿好处,赚钱花,想要砸他们的饭碗,注定不那么容易。
经济制裁走不通,最终就只能以军事手段摧毁直鲁联军。可是一想到要面对鲁军,段芝泉的心,就莫名的紧张。
徐又铮却很是惬意,手里摇着折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芝老,急什么,这些事,我们都是早就该料到的。山东的几记板斧,我们已经接过,接下来,就是还手的时候。要收拾他,其实一点也不难,我们的反击,绝对让他大吃一惊。首先,我们先把这里拿到手!”
他的手指指向地图,段芝泉看过去,见他指的位置,正是不久前刚刚通电全国,准备加入直鲁联邦的江苏省城:江宁。
江宁的夏夜,比北方更为闷热,可是李秀山却觉得如坠冰窖,周身发凉。摇曳的灯光中,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里的惊远多于怒“你……你竟敢……”
“秀帅,请原谅。我是共合军人,理当服从正府命令。段总里已经下令,解除秀帅全部职务,由江苏自己选举督军。您平日常说,共合了,要尊重民,顺天应人。现在要选举督军,不正是民意么?您还恋栈不去,这不大好吧?”
“齐英!”李秀山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是津门码头出身,生死二字,从没放在心里。不过我有几句话问你,当初老四要你性命,陆军部下令缉拿,是谁把你保下,让你在身边存身。又是谁一手提拔你,让你有了今天?人生在世,总得知道什么叫恩什么叫义,你今天敢动我,老四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面的男子冷冷一笑“他当然不会放过我,就像我不想放过他一样。秀帅虽然保我不死,却也让我像老鼠一样不能出头。只要一离开你的羽翼,就可能被鲁军抓去砍头,像张宗尧一样窝囊的处死。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齐某人不想做狗,想当人,还想当人上人!你们可以吃香喝辣,娶姨